华北森林的美,值得表白一辈子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猫盟CFCA Author 陈老湿
上周,大猫、我和李大锤一直在山西,三个大作家齐聚华北豹的地盘,不过我们不只是去采风的,豹子就在我们床后的山坡上隔三差五溜达,保护工作任重道远。
关于华北豹们的故事(大概都是八卦,毕竟春天故事多),大猫来讲,而我想说的是我为什么如此喜欢这里。去山西的路上,大猫问我跑过全国这挺多的好地方之后最喜欢哪里,我想了想,不管云南的热带雨林或者干热河谷,三江源的高海拔森林草原,西南山地还是华东森林,都无法和我今天要讲的故事相提并论。
我的表白要从山梁开始。
这里的山梁有比腰(陈老湿的腰)粗的油松。松树长到这么大之后,下层的横枝会脱落,少数草本植物或者灌木才能在松树林下借着上层树叶缝隙中遗漏的阳光生长。松树之间,山梁上会留下一条空旷的通道,野生动物们借此来往活动。
不同的生态环境有不同的样子,华北最好的森林,就长这样。
这些松树来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飞机播种,多亏林业部门的保护,它们伴随岁月长成了今天的模样。
在并不潮湿又比较寒冷的华北,植被生长的速度很慢,一旦被破坏就很难恢复。华北的山很多都灌草丛生,即便夹杂着几棵树也小得可怜,这种地方看似茂密但其下层的空间也只能容纳小型兽类通行。
山梁旁的一条灌丛下的小路上,藏着一个獾的洞穴
松针像一层透气的地毯,覆盖着地面,上面的种子很难获得到足够的水分生根发芽。这时,路过的野猪就像一台翻土机,它们用鼻子拱开松针寻找食物的同时,一些种子便有机会落回土壤,等待萌芽。
野猪家庭走过路过,地就被翻好了
我在森林中安静地走走停停时,总能听到落叶上的跳跃声响,当岩松鼠发现我注意的目光,就会发出尖叫报警。
它们个子很小,每天消耗量很大,所以总在寻找食物的路上。冬天食物匮乏季节来临之前,它们会收集坚果埋藏在林下的落叶中,在冬日里享用,不同于地主,勤劳的松鼠总能有些余粮,等到春暖花开,那些没被吃完的坚果就在土壤中发芽了。
松针下一处被挖掘过的痕迹,里面藏着山杏核,大部分已经被松鼠嗑开吃掉了,但还是有两棵山杏发芽了
被松鼠播种的还有栎树
这些新芽不会顺利地长大成材,它们需要耐心等待一些好运气,比如头顶上的某棵大树被风吹倒、被虫蛀死或者被雷击中。大树倒下之后,下面的幼苗才能获得足够的阳光和空间茁壮成长,森林就这样更替着,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的森林
即便一棵已经死去的大树,也充满生命的痕迹。
昆虫曾经蛀蚀它,吃虫的鸟会来寻找食物,也会在树洞中安家。最终当树皮脱落,树干倒下,树干就成了真菌和微生物的美食;朽木可以在雨水中吸饱水分,滋养着周围和自己,无论是朽木中不停吃的甲虫幼虫,或者树干和土地缝隙中躲藏的蟾蜍……因此,当一棵大树倒下,它也不过开启了一段新的生命。
一棵等待开启新生命的油松
从山梁视野开阔的地方看向远方,远方绵延的山和脚下的一样,有着颜色的深浅之分和高低的起伏,深色的是针叶林,浅色的是阔叶林。
针叶林四季始终如一,即便冰天雪地,也能给野生动物提供庇护所。阔叶林是富饶的,有各种果实和种子。阔叶林下,趁树冠层的新叶尚未长出,林下的地被植物便在短暂的早春阳光中迅速生长……
自然应该如此多彩
这些植物的果实是动物们的食物来源,它们也借助动物扩散
我离开山梁,从阴坡的一道山沟下山,沟两侧是高大的栎树,沟底堆积着厚及膝盖的落叶。我想,在华北,只有最好的森林里才能有这么厚的落叶,栎树所结的橡子也散落叶中,成为除了华北豹和豹猫这样的纯肉食动物以外的其它动物的重要食物来源。像嗅觉灵敏且翻找能力强大的野猪和獾,简直就是为了落叶中的橡子而生的。事实上,我就是顺着野猪翻拱落叶留下的痕迹下到沟底的。
在华北只有最好的森林里才能有这么厚的落叶
起初的沟底略显狭窄,越向外走越宽阔,沟底的水分也终于汇聚成可见的水流,从落叶中的某个泥潭或者石头缝中慢慢汇聚并向着更低的地方流动。
沟底的植物和山梁上不同,它们已经适应了光照匮乏的条件,落叶下藏着苔藓,后来我看到这里的鸟巢中以柔软和保暖的苔藓作为填充。一棵栎树对于这些鸟来说不只是一根根横七竖八的平衡木,树冠层遮挡了阳光,根系保持了水土,落叶下的小环境让苔藓有机会成长,花朵吸引来的昆虫为鸟提供营养,对于动物们来说,大树底下不止可以乘凉,还是生活的基本条件。
在林下生长的玉竹
落叶下的苔藓
从沟底一路走出来路过当地人的村庄,房屋由风化的岩石堆砌而成,田中种着玉米、小米和土豆。年轻人已经搬离了山区,当地剩下的人不多,平均年龄比较大,生活平静。
他们管华北豹叫老豹,不止一个村民给我讲述过你不招惹老豹,老豹也不会招惹你。这大概是他们从多年和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中总结出来的生存法则。我无法证实什么,只知道这里很多人都亲眼见过野生的华北豹而没有村民为豹所伤。
这样的生活与自然融合在一起
溪水流过村庄,在山底下形成湿地,这是水体中最富饶的地方。
白天游动在水中上层的是拉氏鱥(念“贵”)和宽鳍鱲,它们会跳出水面捕食在水面上空飞行的小虫。
水的中层是麦穗鱼的舞台,它们不太抛头露面,围绕着水中的石头躲躲藏藏。水底层是夜晚才活跃的须鳅,习惯低温生存的它们,在这里海拔1000以上的山中湿地非常滋润,各个膘肥体壮。
夜晚才活跃的须鳅,它们大概也是苍鹭们夜晚站在水中的原因
湿地周围,岸边属于芦苇之类的挺水植物,其余更多的区域属于沉水植物,它们之间的相互竞争和抑制,在这片水不深的湿地,为鱼留下了生存的空间。伴随着水位的增长,岸边的苔藓也会沉入水底,但它们早有准备,在水下也能生长,为水中的小生物提供一片“丛林”。
在我第二次在这片湿地的芦苇丛中看到白胸苦恶鸟的时候,我确信它是我们的邻居
沉入水下的苔藓和飞翔的蝌蚪,任何鱼缸造景都无地自容
在这个季节,湿地的主角是蝌蚪,水中的蝌蚪有时候扎堆,有时候就像群体迁徙——大概是忙着从一处食物充足的战场赶赴下一场集会。湿地边的泥地上,刚完成变态的小蛙在草中蹦来蹦去,让我无从下脚寸步难行。
水中的黑色轨迹是群游的蝌蚪
刚刚完成变态的林蛙,你能看出图中有几只吗?
它们是林蛙,数量庞大,但其中大部分都会在旅行的路上遭遇各种不测。它们的目的地在山上,需要向着我今天故事开始的地方前进。它们离开湿地,路过猫盟的基地,回到山坡上,等待下一个繁殖季节,再次下山,重返湿地,一路上像我一样,表白它们赖以生存的华北森林。
林蛙,像我一样,表白它们赖以生存的这片华北森林
文中配图为陈老湿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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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猫盟CF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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