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推荐| 草木,吟着古老的民谣,这里有童年有故乡
最近外出踩点时看到桑树的果实已经逐渐成熟,也对,初夏正值桑树的果期,俗语说“立夏桑果胜樱桃”嘛。而说到桑树、桑叶,让人很容易地联想到“养蚕”,这或许也是很多朋友共同的童年记忆,一想到就不禁会心一笑。而对于从小生长在赣东北的作家傅菲来说更是如此。
傅菲从小生长在饶北河上游的一个村落,他童年的生活中弥漫着葛、苦槠子、薄荷、枇杷、竹子、桂花……这些都是赣东北常见的物种。对他而言,每一株植物里都藏着故乡的味道,每一种草木都如同一首古老的民谣,它们承载了一个个关于生命的故事,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最淳朴的生活。
傅菲选择用文字记录这些,他谦卑地感受着大地的气息、河流的轻吟,以及每个生灵独一无二的气质,真诚书写它们与人之间的故事。《草木:古老的民谣》里,不仅有饶北河边多姿多彩的植物,还有长久以来依托河流而生长的人们和他们诗意芬芳的乡野生活...
《草木:古老的民谣》 傅菲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气味的背影
县城像个牛头,两个弯弯的牛角是主街道,一南一北,在街中心的红绿灯分岔。往南徒步半个小时,一条河堤一直通往下游十余公里的城市。河堤下,是一片洋槐和柳树茂密的河滩。过了河滩,江水冲刷出了一片滩涂,滩涂上全是桑树、池塘和河汊。河汊交织,在入水处汇集,形成长江的内支流。
咪绒供图
在江边客居的几年,这是我唯一在傍晚或休息日去溜达的地方。端午之后,雨季慢慢结束,红鳌虾在河汊的草丛里,爬来爬去。尤其在傍晚时,它爬出水面,找透风的地方乘凉。我们几个人穿雨鞋戴着头灯,提铁桶,用火钳去夹红鳌虾。夹一个多小时,一个铁桶装了一半。我们像是一群饿慌的人,回到住所,洗虾剥壳,用姜蒜和辣椒整锅煮。把一锅虾吃完,差不多下半夜了,睡意全无,又接着吹牛。红鳌虾呈圆筒状,甲壳坚硬,前三对步足为螯状,其中第一对尤其强大坚厚。我们把没有剥的虾,扔到院子前面的一个池塘里。
滩涂多蛇。我怕蛇。我把裤脚卷进雨鞋里,在衣服上洒风油精,远远就能闻到我身上的樟脑油味。蛇多是一些乌梢蛇、花蛇和水蛇,一堆牛屎一样堆在草丛边,或一根枯树杈一样搁在烂泥里,脚踩上去,嗞嗞嗞,我们一惊吓,蛇滑进了水里。滩涂也多青蛙和癞皮蛤蟆,鼓起气囊,呱呱呱地叫。盛产红鳌虾要到桑葚熟了。桑树有几十年的老桑树,也有三两年的桑苗。当地人不吃桑葚。我们在清晨,用竹竿钩一个铁钩,去挂桑葚吃。桑是一种落叶乔木,在南方,在沙地或河边,桑树长得特别快,三五年,树即成行,桑叶喂蚕,蚕吐丝结茧,谓之蚕丝。
咪绒供图
桑是极富人文色彩的植物。麻是一种草本植物,在田间地角,不用种植,也会疯长,刀砍镰割,十几天又长出半人高,叶子猪耳朵一样肥,粗糙,一副生活不愁吃喝的样子。麻秆可以提取纤维,织布。桑和麻结合,便成了古代乡村日常生活的缩影。晋代陶渊明《归园田居》诗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唐孟浩然《过故人庄》云:“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喝两杯酒,干点农活,和朋友烛下夜谈,确是一种惬意。梓是落叶乔木,叶子长得晚落得早,到了三月末尾,它才长出一撮撮的叶子,稀稀拉拉,霜降来了,它的籽白白的,翻出枝头,一挂挂,沉甸甸地下坠,树叶发黄泛红,秋风吹吹,落了满地,被风卷着跑,秋雨一来,树全光了,像个年迈的老人。梓籽可以榨油,油脂用以制作肥皂或洗涤粉。桑和梓结合,便是故乡,父母之邦。外出远游的人,回到家里,在后院必种桑和梓,以示对父母的敬重。
榆树,在南方的河边,池塘边,茂密的树叶像个宽大的斗篷,春天开一串串雨伞一样的花,初秋翅果像扁豆荚。记得小时候,去河边游泳,用小刀把指头粗的榆树枝切成半截筷子长,枝干挤压出来,把树皮削薄,放在嘴巴里当喇叭吹,嘟嘟嘟呜呜呜,直到腮帮鼓胀发麻。桑和榆,都是喜长在河边的树,夕阳斜斜照下来,穿过树梢,昏昏黄黄,甚是美,黄昏已经来临。南方有种桑的传统,在一块田里,世世代代以养蚕为生。桑树长了十几年,乡人没办法采摘桑叶,便把桑树砍了再种,周而复始。世间如何变化,朝代如何更替,桑还在,田还在,只是养蚕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人间的酸苦谁又能道尽呢?当然,在夜晚的桑林里,痴男怨女月下相约,无暇听蝉鸣,也无暇听江水,想着私奔的事,美好而忐忑。《汉书·地理志下》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说的就是这个声色之事。
《草木:古老的民谣》插图
水果之中,我爱葡萄、香梨、桑葚。桑葚是不可储藏之物,极易腐烂,蚊蝇蛾蚁喜食。桑树花开得像个小棒槌,黄白色,像毛毛虫的触须一样,花谢了,粉粒落满地面,小棒槌变成了青绿的桑葚。漫长的雨季来了,桑叶披挂了整个树身,桑葚泛红。雨季结束,桑葚转黑,灌满了浆水,甜甜的酸酸的。桑葚是踏着雨水脚步慢步走的浆果。
小满见三鲜——黄瓜、芸薹、桑葚,都是好东西。我们戴一个草帽,提一个篮子,带一块纱巾去桑地。滩涂是肥沃之地,泥巴地有阴湿的泥浆,杂草丛生,也多芦苇。桑地却平整,看起来也不荒芜,浓浓郁郁的桑树像是江堤的一道篱笆墙。晨光煦暖,桑叶油亮。鸟雀从不同的方向飞来,啄食桑葚。这是鸟的盛宴。想想也是。正是鸟孵卵喂雏的时候,雏鸟每天要吃营养丰富的食物,食量大,一家多口,嗷嗷待哺。老桑树上,便有很多鸟巢,雏鸟在巢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壳,喙黄黄的,张开,喳喳喳,叫个不停。也有练飞的鸟,扑啦啦从树上落下来,撇着小翅膀,摇摆着身子,啄食地上的桑葚。
《草木:古老的民谣》插图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桑树林里,有了各种鸟叫声。很多鸟,我都不认识。我像到了另一个国度,熙熙攘攘,街上各色鸟等涌了出来,可惜我听不懂这个国度的语言,甚至察言观色也不会。桑葚熟,昆虫也多,蜘蛛,蜻蜓,螽斯,草蜢,豆娘,蝉,卷叶虫,触手可及。《诗经·螽斯》: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看样子,儿孙满堂,齐贤有焉,处处可遇见的。桑葚在无意间,把我带到了一个自然界的圣殿里。我常常觉得,一个无人踏足或鲜有人踏足的地方,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往往是被一扇虚掩的门关住了,推开门,我们会发现那是一个奇异的世界。(我想,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不仅仅要去思考这个世界,构思心中的世界,更要熟悉这个已然发生的世界,尤其是去熟悉被遗忘的世界,回到世界原始的出发地,那么他或她的血液里,会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犹如地层里的熔岩一样喷发出来——因为他或她拥有自己的美神。)我们会对这个奇异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惊讶,疑问,凝思,我们还是一个婴孩,即使我们已经年老。
《草木:古老的民谣》插图
河汊里,有很多泥螺和泥鳅。休息日,我们也去摸螺,捉泥鳅。但把更多时间放在林间的小路上。我们在小路间穿来穿去。河滩上,柳树洋槐,还有零散的几棵榆树,绿得十分招摇。尤其是柳树,歪歪扭扭地长,柳枝垂到地面,摇摇摆摆,婀娜多姿。虞美人散开在斜坡上,嫣红,有寂寞的娇羞,像待字闺中的二八女子。瓜叶菊花红白相间,给清寂的河滩增添了闹意。一些较为空旷的地方,牵牛花在盛开。河汊在阳光下,倒射出荡漾的水光,迷离,让人觉得时光悠远。
滩口有一个渡口,已经荒废多年了。系缆绳的木桩还在,埋在泥层里,木质开始腐烂,黑黑的木屑脱落。渡口深入水里的台阶,是石头砌的,大圆石,有光滑的平面,石头和石头之间的泥缝,长出了牛筋草。有很多个下午,我独自坐在这里,望着宽阔的江面。浑浊的江水,一浪又一浪地打来。很多年前,这里是一个繁忙的码头,摆渡人摇橹,头戴斗笠,来来回回地运送货物和客人。上游的大桥建好后,渡口成了水乡人记忆中的遗迹。江水上涨,滔滔的水浪淹没了渡口,浪声轰隆轰隆,一直传到遥远的村舍。
江水不再上涨的时候,春天已远逝。桑葚熟,胡瓜黄,雏鸟飞。
《草木:古老的民谣》插图
我又去了另一个异乡。
在南方,村舍、街头、田垄、河滩,都会看见桑树。桑树是一种非常普通的树。妇人采桑叶,在干燥的土屋里,摆上竹团席,养蚕。蚕白白胖胖,日夜吃桑叶,沙沙有声。蚕丝一批批卖到街上去,再买回酒、食盐。桑葚熟了,孩子用一根长竹竿,把桑葚打下来,塞在嘴巴里吃。晚唐诗人王驾《社日》:“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这就是陶渊明式的理想生活了。南北朝民歌《采桑》:“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让我想起了故园的三月。故园有桑林,在河滩的沙田,叶生桑枝,圆圆肥肥,黄鼬在刨洞,乌鹊在傍晚飞起,晚归的妇人着青衫,晚霞落满饶北河。陶渊明在《归园田居》说“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随意、恬淡、有趣的生活,谁不喜欢呢?
桑,是气味浓烈的背影,故土的背影。竹枝的栅栏里,蚕在酣睡。桑葚紫红。江水远去。
本文选自傅菲著《草木:古老的民谣》,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授权转载,原载于自然之友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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