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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语文到底意味着什么?来看看这篇让老师们争相转发的文章

张雨琪 新读写 2020-09-10

独具人气的语文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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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作者叫张雨琪,一名16岁的高一女生。


所谓“劳于读书,逸于作文”。如果写作也像交钥匙那么简单,那作家的儿子就一定是作家了。张雨琪酷爱古典文学,曾研读《诗经》《楚辞》,有底蕴傍身,其行文便有汪洋之势。


而作为女生,体察生活更敏锐细腻,多情善感,心中注满了爱与美,字里行间也就充盈着诗与画。高一小女生说语文,竟然说出了高屋建瓴之势。而且几千字的文章,悠然时如疏雨打团荷,疾行处如秋风扫落叶,汉语言的美感,已在其中。


语文学习真的在课外,在无字的书本,在无书的学堂。学理科有如西医,见效很快,学语文有如中医,见效很慢,但能固本培元。


对于语文,诟病者说:误尽苍生是语文;溢美者言:惠及苍生是语文。其实,这都高估了语文。


语文就是生活,就是一饭一蔬,一茶一饮,一朝一暮,一世一生,仅此,又足矣!多所学校将此文印发给语文老师与全体学生,反响很好。语文老师、家长、中学生,以及被语文惠及或误尽的你,都值得一读!


语文,语文!


一汪静潭,孕育着激流,隐而未发。一团黑火药,仿佛只待轰然炸响。


  但终究是不舍。即使再想如机关枪般不管不顾扫视一番将心中郁气一吐为快,也舍不得以激愤尖锐待之。谈及她,不免温柔,不免想用执梳绾发的细致书一道涓流——涓不是小气,不乏八千里路云和月的磅礴,涓只是心情,像邦彦写“天染云断,红迷阵影”般,只舍得蒙上点淡淡的色彩,含着点在乎和怜惜。


  不知从何说起?无时无刻,时时刻刻,从去岁秋风乍起、吹皱碧渊沦时,从在触目惊心的“汉字正在它的故乡失落”一行字里,开启高中第一堂语文课时,像细雨流光般暗暗蔓延,蔓延出苒苒春草。


  春草?春草。因为她着实美。是在忙得连轴转的快节奏生活中的一声悠扬弦响吧?是透过车马高楼映在心里的一川风絮、满城烟草吧?是几不可查又见缝插针涌上心头的闲情吧——也不是爱上层楼,亦非闲愁最苦,每每念及便有种曼妙的欢喜。



  那么烦闷何来?只能惋惜,她的美是本质,在令人不免沮丧的现实的帘子里犹抱琵琶半遮面。譬如那一畦晨露初现的春草上空,总不免迎来雨横风狂的三月暮。


  一日物理老师领我们漫游精妙的物理思想后,不禁感慨:“所以说,文科生就喜欢把事情搞复杂,我们理科生,就是搞得越简单越好。”


  一日试卷讲评,教练对某位解释现象词不达意句不成句的同学恨铁不成钢:“语文是工具,学了就要用啊!”


  我只是默然。身处附中,在众多缜思明辨的老师带领下,领略科技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震人的魅力;身边的大神们思维极快,解题时游刃有余间仿佛掠过刀光剑影,这实是人生一大幸事。然而我不愿沉默。有一种在心底破土而出的渴望督促我发声。虽然老师让我逢见物理的普适性的美,虽然教练只是想告诉我们学以致用的道理,我还是想说,用我不够成熟不够理性的话语将之一一道来。


  ——理论要接近简单,文学却要走向复杂。不复杂何以览遍世间千万种风情?不复杂何以道尽幽微难言的人性?不复杂何以织满时光长河里的画卷?不复杂何以刻录红尘烦忧尘世哀乐?不复杂的话,任何小说删至梗概,一切语言只交代是否,这是多么恐怖的单调?


  不单单是文学,有多少事物不是不可简化,而是不容简化。如史铁生在《复杂的必要》里发问:不需要复杂的话,一场足球赛上来踢几个点球就可以结束,一开始满场跑来跑去是为了什么呢?


  ——至于“语文是工具”的说法,实在是很有道理的。人类从声到形到文,不就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交流与发展?理性上说,这的确精准至极。但为什么会感觉有什么闷闷地堵在喉头呢?


  第一堂语文课,老师问什么是语文。我至今不能忘记一位同学铿锵有力而极富自信的回答,大意是它是一门培养我们语言交流能力的学科。尾音与重音一起落在“学科”二字上。


  不是的,有声音在心中呐喊,不是的。我太拙于表达,一帧帧画面走马观花,漂亮的形容词一溜烟地飘走,最终脑海里只有五个字:语文是生活。



  太简单直接了吧。


  但我没法解释。那思考持续到最后,这五个字如古寺晚钟,一声声敲响在心头,把一切婀娜美丽的画面敲散开来,只余钟磬音。让我有种“石骨土髓都格格作响”的震动。


  理解的人无需多言。


  一次和一位同学聊及此事,他说他觉得语文是文化。我说更是生活。半晌又开始各持己见。


  他说语文是文化,你看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都是语文,都是文化。我说是的,她是文化,但这样说太壮大太缥缈反让人觉得无从切近。那些都曾是神州大地上先辈的生活,积淀下来成为文化。就如被放在案头供人研读的诗词,几乎都是唱出来的。你看“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不就是很好的例子。更不用说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的汉诗,这样的平实的牵挂不是浸润了上千年,在每个中国人心头缠绕吗?


  至少于我而言,语文就是生活。张晓风清丽的情思时常让我情不自禁的微笑,但有一篇写茶叶的我却莫名不喜。她听到茶店主人说用这个杯放茶叶不会馊,立马落荒而逃——茶叶如此高雅,怎能和“馊”字放在一起?茶,清雅,袅淡,只是和“馊”字一同提起她就无法忍受。


  而于我,茶有着陆羽的高雅悠然的影子,也浸透了文人风骨。但它也是幼时阳光下明丽的风景,是每天在水中舒展的黛眉。它自有深厚的底蕴,它深邃但它不矜贵,它是亲近甚至是熨帖的,它已融进平常的生活,因此不免多了粗糙少了精细——或者说,时而带来闲静时妙不可言的遐想,多数时候卷在生活急忙忙的漩涡里。但它是活的。



  语文亦然。她是“活”的!


她不是被束之高阁的,她不是静静躺在题海里等着学生们怀着奋发的激情来刷的——拼搏的激情诚然动人,但如此这般献于语文着实令人悲哀;她更不应该是简单地将标签化的人物印在大脑表层——张晓风在另一篇短文中说,陆游何许人也?他是会问“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束梅花一放翁”的老顽童,是“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的多情人,而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南宋爱国诗人”,这样粗暴的标签,不过成就一道好题;她亦不仅是所谓几百个几十个中学生必备实词虚词,我们需要掌握文法知识,但就像蒋勋在《蒋勋说文学》里所言“诗是不需要注解的,而应在若即若离中感受”,对于很多人而言,理解了却也疏远了,不得不说是语文教学的一大憾事,但更无奈的是,很可能有一大波人,若没有语文考试的压力,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何谈理不理解,疏不疏远?


  “活”是什么?是嵇康抡起铁锤砸出的炽热的铁,蕴含惊人的力度,生机勃发,而不失文化的热度。语文,她鲜活地雀跃在我的生命里,在蒙昧之初。林徽因在八岁的一个下午,透过窗格瞥见的在庭院里一角八仙桌上流淌的阳光,自此画面定格。我呢,幼时木纱门前,亦有阳光倾泻,绕过洁白的玉兰洒在木椅上。木椅上坐着我爸爸,抱着我看儿童书的爸爸。


  后来我发现,爸爸实则并不爱书,何止不爱,照他的说法,是对文学和艺术就是缺根弦。家里唯一一本爸爸的书就是《红楼梦》,套在盒子里,半个手掌厚。问他,他说大学时只要是个读书的“文化人”都要读红楼,哪怕他的兴趣、专业、特长都和文学沾不上边。


      这倒让我遥想那个年代,那个追捧文化明星的年代,那个有大学规定国文不及格就不能考其他科的年代,那个抄书抄诗蔚然成风的年代。


  何其幸运,我爸不是个爱读书的人,却是个称职的老爸。一个个下午,陪不大识字的我读些幼稚的儿童报刊。很多大人应该是懒得做这些事的。然而当往后他们为逼着孩子阅读伤透脑筋时,不知有没有想过,在最小的时候接触的耐心的引导,往往会融进人的生命。而要强制着不曾领略书海风光的孩子为这功利去阅读,成效实在不大。


  我逐渐意识到,身边的同学确实有一些对文字没多少感觉的,实在是我很不理解的状态,大概是成长环境所致。


      一位同学说,他爸妈小时不准他看书,一是觉得他看不懂,二是觉得他能看懂的书没什么意义。我还从未遇到如此论调,这,这……没有最开始和文字的接触,怎么会有后来自发的对更高层面书籍的追求?



一次班主任严肃教训到:整天看那些闲书,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我看了眼书桌上堆着的六本“闲书”,只好低头装死。


学习学习,这是指的文化科目的学习吧。什么“学习是学生的天职”指的也是这种学习吧。不然怎么不说学习是一切对自我的充实,学唱歌跳舞是,读闲书看电影是,学习是一个人对自我建设的追求呢?


不知道经过多少这种看似很有分量非常权威实则强词夺理到不可理喻的说教,我无法辩驳这种在中国广大老师家长里根深蒂固的论调,我只能无视它,同时期待老师也把我无视掉。


  这里容我说一点幼稚的看法:“文化科目”学习,是我作为高中生被中国教育体制赋予的责任,哪怕我能感受其中精妙,也能体会它的必要,它的本质脱离不了“强制”二字。更无奈的是,大环境有一种只有它们才是“正统”,才能被承认被鼓励的感觉。这才是正道,而且永远是“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就像教练有一次和我们说:若无法逆流而上,就先随波逐流,直到不惧逆流。大概正应如此,我才无数次想象生在音乐之都的孩子在怎样的社会大环境下长大。而文学,是我坚定不移的生而为人的精神追求。


我自然,一定,必须,先是一个人,再是一名高中生。与其说“如果不能改变世界就改变自己”,不如在适应它的时候不要被它改变。


  只需要引导,不需要逼迫,不需要功利,不需要说教。语文何其之美,当一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毫不为过。毕竟古今有不少人像辛弃疾一样感叹“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但鲜少有人敢说文学终将泯灭。只要人还保有思想和灵魂,文学便大有可为。既如此,被她迷住是顺理成章的。


一年级时写了一篇松鼠们打败老虎的童话,苦于拟题,妈妈沉思片刻,说,叫“智取老虎”。


“智取”!这两字像电视里法术打进天灵盖一样扑进我脑海。我还不知道“取”可以这样用,但也无需言说,朦朦胧胧地,被汉字的精妙击中心扉。


“智”不用说,简洁凝练有力,这让当时造个句都要用“静悄悄的”、“红红的”、“亮堂堂的”之类词的我完全被这种力量迷住了。后来每每读古文都忍不住想起这段。总归是幸福的。


  不知道是否绝对,我总觉得我把语文视之生活一定源于小时候的陪伴。



  是生活,便不能离了书。


  读完《1984》的中午,我倒头就睡。梦里,我见过温斯顿横贯着电幕的办公室,乱哄哄的无产者的街道,有画眉鸟歌唱的小树林,宁静的摆着水晶珊瑚的小阁楼,关押俘虏的囚车,白得炫目的友爱部……一切文字化为声色。


      要命的是,那种温斯顿式的毫不停顿的类似于碎碎念的自我心理念白在脑海里一刻不停,以致醒来后想其他事时也不自觉的用此种语调。


  ——该说文风本身就是极富魅力的研究对象。从前爱读杂志,一次读《青年文摘》上的文章,那笔风,有点犀利而不锐利的劲儿。读至中段冒失地想到:这篇文章一定能刊在《读者》上,这风格多契合。文末有个小括号:选自《读者》xx期。我简直喜不自胜!好像和一本杂志心有灵犀了似的。


  可说文学从语言风格、布局、气势、形式、内容、思想、情感乃至诵读的音律变换等等诸多方面都有其美感。那位和我讨论过语文是什么的同学,偶然说到觉得文学最重思想,至于语言,仿佛无关紧要。我不巧偶然经过,偶然听到。再不巧,那天中午天光极美,我一时想与人说说。


      然而合适的人委实不多。偶然,他也在走廊上思考人生。我指着麓山茫茫的烟云感叹“翠色和烟老”,又望着湘江道“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虽然绿化林尚不能称作“乱碧”吧,远望也平添美感。想不到,居然得了一句“还是要有语言美的……”。那我实在是乐不可支了。


本来如此,本应如此,美自然动人。


再说形式,在读蒋勋对《蜀道难》的品悟时,对一观点深深共鸣:《蜀道难》本身不拘一格的句式,就是峻峭锋锐的蜀地之山。北方的《诗经》,多为四四句式,正是扎根于土地上的厚重依托;南疆的《楚辞》,畅快淋漓的舒展自如的断句,就带着犹在云端的华彩与热烈。


  是生活的话,倒也不拘于书。


  所言所行,所闻所见,皆为语文。语文是萦绕心底的情怀,是永不老去的感知。仰头看樟叶飘黄,岂不有“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之感。或者望望蓝天白云,望望红霞晚照,风月在御,莫不静好。


      那天偶然放假,外婆说茶场的桃花开了,可惜你不能去看。一瞬间,仅仅为着这看桃花的愿望,就不免生就一番感动。


      现在,周围,有多少人能拥有看一看桃花的闲情逸致呢?第一次冒冒失失闯入桃花林,被那扑面而来的精灿灼人完完全全地笼罩。“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原来灼是那样的灼,华是那样的华,那无可名状的妍丽早已被先民唱出。


      再或者,午间偶尔的叽叽喳喳的鸟啼,又或是某个人微微漾开的眉眼,或是每每一瞬的为山为水的怔仲,那都是语文。



  看到报导栏上“惠及苍生是语文”七字,我实在驻足而不能自已。“惠”用得何其温暖!惠是种桃种李种春风。“苍生”又是何其宏大,语文是没有墙的。她只是友人,与你同在,是诉说,是激辩,是沉思。可以是春风拂面,可以是飞雪流霜。


      只是世界上无数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可能无暇顾及,可叹无数有条件的人对她如此疏远!


  语文,语文!这样美好,我如何会有“只待爆炸”的烦闷呢?现在想来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我们学校拥有长于应试而不失情怀的语文老师,教语文和教考语文两不误。我们学校还拥有资深的理科教学团队。我周围还有一群理科大佬。然而,然而,“兼容”两字,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


  我不想每次看着竞赛试卷沉默时都要听到某同学说“要你不搞竞赛天天看小说”,我知道必须取舍了,调整,出发,舍掉现在的书堆,盼望心仪大学的图书馆。期间沮丧,挣扎,质疑,从来不会少,倒也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然而语文课呢?语文课!让我安静地听讲吧,不要把鬼畜无聊低俗起哄流言八卦当作对待语文唯一的方式。如果不能静心理解,请维持起码的尊重。没见过鸡同鸭讲里的鸭和对牛弹琴的牛如此聒噪的。


  我确实不免烦躁。我身边绝对是全国范围内都堪称优秀的同龄人——以当代评价标准看,那么多题,那么重的担子,能扛下来的绝对是佼佼者。然而!中国未来的精英们啊!可以不要舍下那点情怀,或起码维持基本的尊重吗?——我在12km上被许多同层同学的才思所折服,深感自己井底之蛙,令人难过的是,两极分化太严重了。


  我读到《1999不战而胜》中:“当未来有一天,中国的年轻人不再相信他们的祖宗与文化时,我们美国就不战而胜了。”我不寒而栗。


  让我再说一遍,如我无数次行走时的默念: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待语文当如此。



张雨琪自我简介:


生于村野,长于山川。八岁始入县城定居,十四岁负笈于长沙。所闻所见,沉积于心;且读且思,诉诸笔端。文学于我,可诉衷情,可关风月。愿文不式微,心存初衷。


教师评论:


  • 刚入高一的同学说语文,说得竟然有高屋建瓴之势了。而且几千字的文章,细腻处如细雨打团荷,铿锵时如秋风扫落叶,真正诠释了汉语言的美感。语文的学习真的在课外,在生活的学堂,在社会的学堂。如果写作也像交钥匙那么简单,那作家的儿子就一定是作家了;学理科有如西医,见效很快,学语文有如中医,见效很慢,但能固本培元。


  • 就中学生来说,算是一篇长文,但就语文来说,还是一篇短文。能在如此一篇短文中酣畅淋漓讲到语文的美,语文的活,语文的体,语文的用,甚至触及到语文的本质,极为难得。形质兼备,灵动与深刻齐下,只怕五星也是不够了。只怕你会被你的语文老师记住一辈子了。


  • 说理文字来得如此率性,如此雅致,而其识见又高蹈不群,此果真高一学子么?如此,老朽折服!


  • 语文诚然是生活,一如文学果真是人性。再派生出一个活字,思考已多。多读善思,将来你真的了不起。

编辑:青柠



来源:十二公里作文(ID:teentopia)。更多写作指导、热门时文、写作素材、读书方法、学生佳作……尽在《新读写》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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