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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倬云:要有一个远见超越你未见 | 十三邀

新读写 2020-09-09
独具人气的语文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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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十三邀(ID:XusThirteen)
他说看东西要看东西本身的意义,不是它的浮面,想东西要想彻底,不是飘过去。很多人说,“这期节目救了我的命也不为过吧!”

      过去一两个月,可能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问很多问题,却鲜有答案。

      去年四月,许知远在美国匹兹堡探访了一位长者——许倬云先生

       九旬高龄的许先生,是当代最重要的史学大家之一,也是作家王小波笔下那位“我的老师”。他1930年出生于江南世族大家(是歌星王力宏的舅公),求学台湾大学历史系,陪伴他学习的老师是傅斯年、李济、董作宾、沈刚伯、李宗侗、凌纯声、芮逸夫等学界泰斗,后经胡适推荐,赴芝加哥大学接受西方知识训练。

      这一期访谈中,这位饱经风霜,学贯中西的老人,给出了一些有力的线索,关于:如何自尊,自助,自处…

      “往里走,安顿自己”。很多人看完热泪盈眶。


      许知远:我大学读过你的书,那时候还是小册子,《从历史看领导》、《从历史看管理》,后来又读你的大部头的书,《西周》的书我一直买了,但是就看了一部分,看不太懂一开始。后来你又开始写那些更通史那种general history……
 
      许倬云:我真正是三部英文的书,是连成一串,等于中国古代的新石器时代的发展经过西周一直到大帝国的成立,大帝国怎么样能够治理,编户齐民。那三部等于涵盖整个的古代史。那个是我真正的本行,余外的都是叉出去的。
 
      许知远:后来我去了二里头,再看你的书就会有更多的感觉。
 
      许倬云:我在大陆考古,每年走一个省。那么看了十年考古,很有益处,当场看的就与书上看的不一样。我也不能爬下坑,有的地方嘛,把我放到箩筐里,吊下去。有的地方拿我放到藤椅上,抬下去,挺有趣的。这次呢,礼拜三在书房摔了两跤,一天连摔两跤,所以现在呢,还带点伤,头上呢,已经没事了。脖子僵,尾椎骨还疼。所以我们沟通一下怎么处理呀……
 
      许知远:我就问您问题,你回答就好了。

      许倬云:那我回答每次是几分钟呢?我教书的,随我便,我一开口就是五十分钟。

      许知远:也行,就当我来上课了。

      许倬云:那不行,那不好……
 
      许知远:你最近在写什么新书吗?
 
      许倬云:最近在想美国衰落的问题。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一个教授,出了一本畅销书,名字叫做《The right history》(《正确的历史》)。他说,欧美文明,两个泉源,一个犹太的上帝,一个希腊的求知,这两个合在一起开启了基督教的世界。相信有了神,神会归纳出一套尽善尽美的天地在那里。因为他尽善尽美,所以有迹可循。我们要做的只是是追寻,按照最高的理性去追,可追的出来。理性,是找到进步最好、最优秀的方法。

      我觉着除了上面他讲的以外,还有一条他没讲。雅利安人、印欧民族从今天高加索山底下,黑海边上,水草丰美的地方养驯了马匹,发展了骑射战斗,也发展军事民主制度。打仗,每个战士都有意见,都有权利说话,掠夺的战果,大家平分。就是自由,个人性,个人主义;平等,共分掠夺的战果;勇武进取。这几个就是资本主义的基本精神,欧美基督世界的原动力与支撑他们的信仰,使得欧美在最近五百年在世界独霸。

      但是,现在神死亡了,神被扬弃了,本来结合大家一起做的宗教信仰、族群的聚合,都因都市化的关系在散开。这些背景下,现在全球性的问题是,人找不着目的,找不着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于是无所适从,尤其今天网络媒体,每个人彼此影响,但是难得有人自己想,听到的讯息很多,不一定知道怎么拣选。

 
      许知远:这个西方的世界,对您来说,确实在非常不可逆转地衰落吗?它会朝向什么方向发展呢?
 
      许倬云:现在我大概看的出来,会打架的人,会组织的人,有钱人,头脸人物的聚集,吸收新的血液,正在加强。在我看来是不好的,这个就变成了少数寡头政治,继续延续端到台面上来。信仰、求知、民主,这个都在萎缩,全在萎缩,所以欧美的白人世界要下去了。
 
      许知远:现代世界都陷入了某种精神危机,人无法安身立命……
 
      许倬云:对,我现在进入正题。中国世界是什么?中国世界以人为头,没有上帝,天心是人心。盘古就是人,左眼太阳右眼月亮,头顶是晴天,脚底是大地,身上的血脉是河流,骨骼是森林,这个盘古就是象征,是天地人三才,人为贵。没有人的眼光,没有人的知识,没有人的情感,没有人的智慧,就没有天地。

      这个是中国的好处也是中国的缺陷。最大发生的副作用,中国人讲伦理,讲人跟人的关系,社会关系,各种亲疏关系,各种尊卑关系,上下关系,这个就构成了一个优势跟弱势之间的差别。

      就举一个例子,我们始终没有脱开帝权,有了皇帝就有内廷,有了内廷政府就不存在,就永远内廷跟真实执政政府之间的这个对抗,于是国家一定分裂,然后人人都想做皇帝,人人都想做太祖,人人都想做帮会的头头,还不够,还有二代、三代,还不够,表弟,舅爷都得上。这种就深入人心,使得我们没有办法解放自己,也绑住了我们自动自发的精神。
 
      许知远:五四当年就要想应对这些问题,现在过了一百年,您怎么看……
 
      许倬云:五四是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的局面,被打了一百多年了。从1840打起,一闷棍一闷棍打起,打糊涂了。急着改,药铺里乱抓药。我对胡适先生很佩服,我自己感恩胡先生教我学业,他又帮我争取了奖学金。但是他把事情简化,这是一个当时的失误…
 
      许知远:这是不是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当时太匆忙了……
 
      许倬云:就太匆忙了,赛先生(科学)跟德先生(民主)怎么解释,赛跟德什么内容,没有教大家,没有提醒大家,没有说这个内容复杂的很。

      赛先生得来的东西是,天下肯定的,正面的,一切都照着规矩做,但那以后就对科学有个迷信,科学变万能,科学变符咒,科学不是。科学是一种追寻的精神。

      德先生,他从来没有拿(出)自由、民主、平等之间的差别,其中的弊病。德先生究竟德到什么地步,代议制吗?全民制吗?这个口号一来就完事了。五四应该是文化启蒙的事情,变成个教条。

      我们闷棍还没挨光(对,你觉着这个事情什么时候过去?)要里头自己喘得过气来,里面自己养,能仰着头,说我不怕这个,不怕那个。要人心之自由,胸襟开放,我们要想办法拿全世界人类曾经走过的路都要算是我走过的路之一,要有一个远见超越你未见。我们要想办法设想,我们没见过的世界还有可能是什么样。

      但是今天的教育,不能教育出这种人来了。今天的教育,教育的是凡人,是过日子的人,今天的文化是一个打扮出来的文化,是舞台式的文化,是个导演导出来的文化,而今天日子过的太舒服,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忙的是买这个手机买那个手机,忙的是赶时髦,忙的是听最红的歌星的歌,人这么走下去,也就等于人变成了活着的机器。

 
      许知远:那应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时代呢?如果一个人不甘心,他的力量又那么微薄,他怎么应对这样一个潮流呢?怎么自我解救呢?
 
      许倬云:我就讲人要找归宿,要找理想境界,我想,先拿《水浒传》解释。

      元明之际,天下大乱,施耐庵想安排一个理想的世界,梁山泊,人没有等级,人没有高低,108个人,人人处成兄弟一样。美好的境界是一个事情。里头作伪的,虚的,宋江,一辈子假,到了最后,终于108人通通一个个完蛋。施耐庵的朋友,也是小辈,就写了《三国演义》,从头到尾成败不计,义气为重。作为关老爷纯粹坏在义字上,脑袋也丢了。刘备坏在义字上,江山也丢了。反讽的是,司马家成了,又是个破灭。

      然后我们讲《西游记》,意马心猿,孙猴子是心,意是那个白龙马,心在导路,马只载人。猪八戒是欲望,贪东西,好色贪吃,但是还非他不可,这个欲望还驾驭着这匹马。到最后,求真经,真经给了你是无字的。那个无定河,先死了才能过去。

      所有的追寻,理想,义气,欲望,到了最后是虚空,所以我在人的理解是这样子,山谷里面花开花落,没有人看见它,那花白开白落了,因为它不在我们理解的世界里面。所以今天看见黑洞能照相了,我们才知道黑洞那是什么,这时候我们的宇宙知识,就多了一大块。所有我们知道的或者肉眼看见或者用机械的眼睛看见,或者用推理的眼睛看见,或者用理论的眼睛看见。

      我是跟着这个年鉴学派在思考,年鉴学派错用了“年鉴”的名字,年鉴学派人的眼光,就是要超过年,他们是千年鉴,万年鉴。我的历史观,个人的地位最小,最短的是人,比人稍微长一点的是政治,比政治稍微长一点的是经济,比经济稍微长一点的是社会,时段最长的是文化,更长的是自然。

      那么我们中国人过日子等等,都是人跟自然整合在一起,中国有二十四个节气,我们过日子总是注意到人跟自然的变化同步进行,以至于到诗词歌赋,(比如)文天祥的《正气歌》,中国人注重的就是这个气,这个气是天地之间的正气,这正气是每一个身上,都可以禀赋到一点。

      这个气就是神,不是具象的神,不用他来吩咐你做什么,你不做事我赶你去伊甸园,是你自己培养自己的,一个人要拿宇宙的变化,人事兴废,统统融合在人的情绪人的情感里面,这种情绪这种气派,就是我讲的人找归宿的问题,我是宇宙之间那个人,我不自尊谁能尊敬我?这是中国人能在一切条件都不好的情况下,他挣扎站出来。


       许知远:您对中国文化有信心的地方是什么?
 
      许倬云:抗战经历影响我一辈子,也影响我念书的方向。7岁抗战开始,13岁开始走路,跟着父母跑,父亲是战地文官。常常在老百姓哪里借个铺,我和老百姓的日子很接近,农夫怎么种田,七八岁小孩去地里面抓虫子。

      日本人把我们城市占领了,我们到农村去。打了八年,我们是靠农村撑起来的。前线撤退到农村的,农村人一句闲话不说,接纳难民,有多少粮食拿出来一起吃,没有粮食就一起挨饿。满路的人奔走,没有人欺负人,上车上船都是让老弱妇女先上,自己留在后面。大陆上奔走,多少老年人走不动了,给孩子说,你们走,走!(许老哽咽)
 
      许知远:是不是这段文化也让您对中国文化特别有信心呢?
 
     许倬云:所以我知道中国不会亡,中国不可能亡。对不起。(许老泪目
 
      许知远:不好意思,不谈这个了。
 
      许倬云:我希望什么? 没有国家的界限,所有的事,人跟人之间磋商,协调,一起做。资源不需要争夺。(美国的融合)举一个例子,美国工业化真正起飞是1850年,“钢都” ——匹兹堡,欧洲移民一波一波进来,不同的人谈话,不同的人见面,不同的人有交往,你们有兴趣去看看,几十里路长的烟囱,曾经全世界钢铁出产量四分之三来自这里,
 
      许知远:匹兹堡是一个融合的中心,这个融合也是美国力量的源泉。
 
      许倬云:这个融合你刚才听我讲,哪个村子,哪个镇子,没有很富有的人,富人没有占有那么多的财富,社区也没有完全破裂,生差距不是很远,每个人有尊严有自信,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和谐,城里面的小店铺消失了,连锁店出来了,市场出现了,这些人慢慢消失掉了。
 
      许知远:现在是自然环境家庭组织都被破坏掉了。
 
      许倬云:对,18世纪的资本主义工厂主垄断财富,现代是大财团玩钱,那个比生产快多了,这个阶层越来越固定,美国不到五万个人,占到了全国财富的90%。中产阶级萎缩,上面一收网,下面老百姓全部饿死,所以这个是大危机。
 
      许知远:您觉得这种失衡的状况,更正常的方式是什么样的?
 
      许倬云:说实话,要许多人合作。无锡有个茶馆店,叫清漪茶室。

      这个士绅集团是热心公务的人,商量事情,县长每天中午跟他们吃饭,“你们说什么我就做”。领袖起先是杨瀚锡,后来是钱孙卿(钱钟书叔父),需要钱他们一吆喝,各行各业支援。修路,挖运河。当时军阀之间战争(齐卢战争),钱孙卿从城墙上坐筐子吊下去,跟军阀谈价钱,“不进城,开拔费要多少?”,“十万银元”,“没问题,过一会有人送到。

      春荒,苏北农家青黄不接,到无锡打工,一来几千条船,(这些人)安置他们,分配他们工作。城里有个南禅寺,我们叫习艺所,学本事的地方,物业游民就往那里去。

      哪一家,公家的事情,私家的事情,需要人力,往那个地方去叫人,寡妇有寡妇堂,弃婴有育儿堂,排难解忧,这种人无锡多的很。所以士大夫的世家不高高在上,上通天下通地,能干,学问好,热心。


      许知远:知识分子不同类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知识分子理想在这个时代还可以继续吗?
 
      许倬云:应该继续,但是现在是新的理想没有出现,旧的理想被放在一边。我们没有机会再培养一批知识分子,我们现在的知识分子是cyber 知识分子(网络知识分子),是检索机器,不是思考者。

      古以来,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阶段——轴心时代,那个时代每个文化圈都冒出人来,提出问题,不是答案,历代都有人跟着想,做注脚。但是现在做注脚的人越来越少,答案太现成,都是像麦当劳一样,思想上的麦当劳。短暂吃下去了,够饱了,不去想了。今天的大学教育令人失望,美国大学教育也是,最大缺陷,零碎。
 
      许知远:怎么重建知识分子的传统?
 
      许倬云:今天的大学是不能完成了,但是在讯息如此发达的今天,一个人可以从最起码的阅读能力摸索出来。孔子时代不能做到的事情,在董仲舒时代可以做到。我愿意跟你坐下来谈话,就是希望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有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中的两三个人,听进去了,我也满足了,你也满足了。
 
      许知远:您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许倬云:我伤残之人,自己不败不馁,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有缺陷,不去争,不去抢,往里走,安顿自己。只有失望的人,无可奈何的人,他会想想我过日子为什么过。看东西是要看它的意义,不是浮面;想东西要想彻底,不是飘过去,这是难得有的机缘。我们(历史学家)可怜的很,只能记人家做过的事。

      我觉得你们做的事,是好的事。(十三邀这种节目),如果能在输送知识,刺激知识之外,发动观众,大家讨论交换意见,变成一种呼应,这是很强大的力量。

      我尽我本份,干这一行,该做的事就做,我想要开拓几条新的研究道路,新的观点,我尽量做,做了我教给年轻人。我老了,还是可以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对他们我愿意舍得时间和精力开讨论会,一对一的讲,尽力。
 
      (画外音:许知远)文明是一代一代传递的,不仅仅是书写,或者抽象的图像,他是人和人之间直接的接触,亲密的感受,体会,这是文明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希望成为这个传递系统的一环。

许倬云夫人:没有“结婚以后就好了”这种事



      许知远:作为系主任,那时候许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对他什么印象?

      许夫人:那时候我们同学都怕他,只有我不怕他。他一见面就问你,书念哪去了,念了什么没有呀,上的什么课呀。历史系每个人看到他,一转弯就逃。那其实他这个人很稳。因为从小他没有像一般男同学那么在外头疯,去闹。所以他的稳定给我稳定。有同学就问我,你怎么这么大胆子胆敢跟他结婚。

      许知远:你觉着那时候许先生最吸引你的是什么地方,他的魅力在哪方面?

      许夫人:不认输,他不认为自己说因为自己身体不方便,就必须要……他给我讲过一个笑话。在我们没有结婚以前,他们家里头的姐姐跟嫂嫂都说,哎呀,老七呀,你随便去乡下找一个人回来,给你生孩子管家就行。他说,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那样就行了。他不肯承认这一点。这个明显就是这个个性,我就要找我要的,你们讲的话算什么。

      现在很多念书的教授,什么都不会做呀,连打字的电脑都要太太帮他打。他这么大年纪,你看他那么早打电脑,很多人都羡慕死了,他的同龄人都放弃了。他立刻就学,就天天有小朋友来教,一个教一点,一个教一点,他就这么一步步学会了。

      这就是他个性的一部分。他不放弃。

      他天生就是一个劳碌命,累心累力。可是呢,不让他累心累力就不是他。他真的很会愁,世界不好他发愁,中国不好他发愁,中国好了他又发愁,他发愁好了以后不能更好。愁多了,我说你真是真是,你不是先天下忧呀,你是天天忧呀。

      以我就常常觉着人太聪明了,不是个祝福,我觉着是个坏事。我说你能傻一点好不,他傻不来。(他傻了你也不跟他好了)那也是,他傻了我就吃不消了。所以他常常低潮。

      我常常想,我们该呆下来还是不该呆下来(美国),如果我们没有离开台湾的话,他活不到今天,他气都气死了。他那个脾气又大,看不惯事情的时候又不能不说,那你不找人麻烦人家也找你麻烦。那呆下来以后就逐渐地觉着这是一个好事。你从一个不同的文化跳到另外一文化到的时候,你人就睁开眼了。
 
      许知远:把他们都听入迷了(一指摄像机后面的工作人员)
 
      许夫人:好听哈,这个比他们那个好听哈,他们那个国家社会什么的,没这个好听。
 
      许夫人:“我们今年是结婚五十年,我觉得我做到我该做的了。我跟他在一起,前面是他教我很多,我很服他。现在是我在照顾他,他很服我。所以我们两个不太容易起争执。

      我很多朋友,结婚的时候也还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过越远。我觉得很幸运,我们俩是越过越近。婚姻不是很简单的事,你得花心思。我的原则是你必须尊敬他,你才会爱他,如果你不尊敬这个人,你看着他,你东挑他的毛病,西挑他的毛病,那这个人就不能跟你处下去。同样对方要尊敬你问题就没有了。”


      姐姐嫂嫂曾对许倬云说:“老七,你去乡下随便找一个女人回来,可以给你生孩子管家就行”,他很生气:“为什么我就只能找一个人来生孩子管家?”

      自述“伤残却不自卑”,许倬云不肯在学术上做任何妥协,婚姻上自然也不。经过两次“相当深入的恋爱”,他找到了孙曼丽。

      1943年冬天,曼丽出生于一个殷实家庭,家庭关系简单、平和、温情。

      两三岁时,曼丽离开老家辗转来到台湾上学,直到现在,冬天也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1962年,许倬云从芝加哥大学回到台湾,进入台大历史系任教,成为当年文史学界红极一时的青年才俊。他带的古史班三十来个人,其中就有曼丽。
 
      读书时代,二人并没有特别来往。

      曼丽忙着学生代表联合会的日常,许先生则忙着逮学生问功课——他上课风趣、讲话得体,治学也不含糊,每次和学生碰面必问“书读到哪里去了”,台大的学生不得不形成肌肉惯性,见到许老师转身就跑,唯独曼丽不跑;许老师是系主任,杂事繁忙,有时只能把课放在周六上,没有一个学生想周六上课,但谁也不敢逃课,唯独曼丽敢逃——“礼拜六,我要和男朋友出去玩的”。


      当时,学生在学习、生活上请教老师是常事,哪怕是毕业之后。

      许先生在哈佛大学访问期间,两人互通书信,发现“凡事都谈得拢”,从哈佛回去后,两人开始交往。父亲的反对和担忧,也被女儿一句“好手好脚的人也会撞车”堵了回去。
 
      1969年2月9日,二人成婚,同学不可置信:“你怎么敢和他结婚?”


      “没什么好不敢的”,这句话贯穿了曼丽的人生。

      70年代,孩子刚刚八个月,曼丽和许先生拎着两个箱子到了匹兹堡。


      有人把孙曼丽看做“慧眼识英雄”的奇女子,在曼丽自己看来,她只是做了爱一个人时应做的事情。
 
      “婚姻不是简单的事,你得花心思去想”

      “你必须尊重眼前的人,才有可能去爱他”

      “结婚以前抽烟的人,婚后依然会抽烟”

      “女孩子不是只负责被爱就好,我们不是泥人,不要忘记过自己的生活”
      ……
 
      曼丽用一生实践了她的爱情。

      爱是力量,是坚定,是平衡,是看到他的努力,照顾他的身体,抚慰他的不舍,也是在智识上与爱人结为同盟——为他的书取名为《万古江河》。

      采访快结束时,小许感叹:“许先生很幸运”,曼丽纠正说:“我们俩都很幸运”。

注释:

      1、年鉴学派(法语:École desAnnales):法国史学流派,以采取社会科学的历史观著称。年鉴学派注重历史的长时段发展,提倡“整体的历史”,通过与其他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的联合,打破传统史学模式。

      2、转轴时代(Axial Age):也称轴心时代,是德国哲学家卡尔·雅斯贝尔斯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中提出的哲学发展理论,指公元前8世纪至前2世纪之间。他认为在这段时期,世上主要宗教背后的哲学都同时发展起来,各地都有革命性的思潮涌现。

      3、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出自战国·孟轲《孟子·公孙丑上》。饥饿的人什么食物都可以吃,口渴的人什么饮品都可以喝。比喻需求急迫的人容易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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