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根本不配当爹|枪稿每周电影优选
影坛有几对了不起的兄弟/姐妹档导演，比如科恩兄弟、沃卓斯基姐妹，还有今天优选电影的两位导演，享誉世界的比利时现实主义大师，让·皮埃尔·达内和吕克·达内——达内兄弟。
兄弟俩的大部分影片都聚焦于底层民众，以手持摄影机跟拍，用近乎写实的视角呈现主人公的生活片段，并且鲜少加入配乐。
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戛纳宠儿，自1999年以来，已经凭着《罗塞塔》和《孩子》拿下两次金棕榈，靠《罗尔娜的沉默》获得最佳编剧，凭着《单车少年》摘下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去年还因《年轻的阿迈德》获得最佳导演。
下面介绍的这部影片便是第58届戛纳金棕榈，《孩子》。
"我做了什么？我以为我们可以再生一个。"
——《孩子》
小众电影·大千世界
——枪稿每周电影优选 Vol.32
孩子
让-皮埃尔·达内 &吕克·达内/剧情 /比利时 & 法国/ 2005/95分钟
枪稿主笔™推荐语
母题：边缘，孩子，困境；手法：写实，生活流，手持，直切，无音乐。“小爸爸的天空”，失责与忏悔，和《扒手》《小武》构成银幕史上流氓无产者群体肖像。
——黄文杰
哥哥让·皮埃尔·达内（左）和小三岁的弟弟吕克·达内（右）
1
片名叫“孩子”，故事围绕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展开，但主人公实际上是一位父亲。
布鲁诺是个虽然生理已成年，可心理极不成熟，毫无责任感的“孩子气”的男人，没有正经工作，靠变卖抢劫、偷盗来的财物换钱为生。
女朋友索尼亚生下男孩吉米后，小情侣拮据的生活更加艰难。
两个人一见面就追逐打闹，乐此不疲，像小孩子一样。
尽管穷得叮当响，他俩还是尽己所能去爱小孩。
小爸爸布鲁诺用卖掉的珠宝首饰换来的钱租了一辆敞篷跑车，还买了一台婴儿车，载着女友和儿子去兜风。
他身上的夹克不便宜，可他还是给女友买了件情侣同款。
乍一听，男人非常大方浪漫，似乎是假如自己有100块钱，愿意给女友和孩子花掉99块钱的主，事实上，这种没有稳定收入来源，又花钱如流水的活法完全不可持续。
但布鲁诺已经习惯了混日子，不想去给人打工。
他也想好好养小孩，可听黑中介说有些家庭愿意买孩子来领养，出价不菲之后，还是动了心。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要卖掉吉米。
他找了个借口，把小孩带离妈妈的视线，给黑中介打了电话。
在焦躁不安地等待来人取走孩子的时候，他又像小孩一样，玩起了踩着墙壁窜来跳去的游戏。
交易在一处荒芜的旧屋内进行，他用夹克裹住孩子，放在房间一角的地上，到另一间屋内，等人把婴儿取走，再返回原处看收到的现金。
整个过程中，双方都互不相见。在达内兄弟的镜头下，这个片段充满了悬疑感，观众们不免担心布鲁诺会不会被骗，赔了孩子又没拿到钱。
幸好一切顺利。
布鲁诺拿着卖孩子“赚来”的5000欧去见索尼亚，还安慰她说，一个孩子没了没关系，咱俩可以再生个二胎，没想到女朋友气得当场晕倒。
把女朋友送到医院以后，布鲁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又联系中介，想要退掉钱，拿回孩子。黑中介答应是答应了，但试图借此敲他一笔高昂的手续费，他们打了布鲁诺一顿，还逼着他加入他们的抢劫团伙。
而在布鲁诺联系黑中介的时候，索尼亚已经心灰意冷地报了警，她终于意识到，男朋友是个靠不住的骗子。
两人彻底决裂。
影片的最后，布鲁诺和他的小男孩搭档又一次骑摩托车抢劫。
他们没能顺利逃脱。两人跳到水里躲避追捕，小男孩因为太冷，上岸后无法行走，只能让布鲁诺一个人去找回弃在一旁的摩托车，布鲁诺离开不久，男孩便被人抓住了。
但布鲁诺遵守了回去接男孩的诺言，他到警局自首，把男孩的摩托车钥匙还给他，说：我做到了。
2
布鲁诺刚刚见到孩子时，是局促的，无措的，甚至不知道应该去抱抱孩子。
电影前半部分，他稀里糊涂混日子，倒也乐得自在。
孩子被卖掉以后，情绪急转直下，女友的愤怒令他不解，他不断地重复：我做了什么？我以为我们可以再生一个。
这个似乎从来不为自己担忧的年轻人突然发现，一个孩子的出生，并不像“生小孩”这三个字说出来那么简单；一个孩子没了，也不意味着再生一个便是；孩子是一份无法卸下的责任，他不能想当然地像卖赃物一样，卖了孩子，拿钱走人。
结尾处，他在狱中和前来探监的女友相视而泣，一定有伤心，悔恨，自责。但他出狱后会因此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称职的父亲吗？或许会，也或许不会，达内兄弟没有告诉我们答案，可无论如何，罪行犯下已无法消除，失去自由的牢狱生活也无法避免。
从布鲁诺时不时展现出来的善良本性来看，我们宁愿相信他的不靠谱只是因为还没长大，他会改过自新的。
这是达内兄弟在还原底层民众的生活中那些不堪入目的一面时，展露的温柔。
《罗塞塔》中的少女罗塞塔野蛮，自私，为了得到一份烤华夫饼的工作不惜出卖暗恋自己的男孩；
《罗塞塔》（1999）
《单车男孩》中被父亲遗弃的西里尔任性，固执，和坏孩子鬼混，打劫有钱人，还把善良的养母刺伤；
《单车男孩》（2011）
《年轻的阿迈德》中的阿迈德不辨是非好坏，恩将仇报，一门心思地想要刺杀老师。
《年轻的阿迈德》（2019）
他们无疑是“讨厌的”小孩，但我们很难去苛责他们，因为他们如果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达内兄弟一笔带过了《孩子》中布鲁诺的原生家庭，父亲的缺席和母亲的不称职或许是他如此不成熟的重要原因。而罗塞塔、西里尔、阿迈德也同样，要么生于不幸福的家庭，要么在成长过程中被某些坏的人影响，洗脑。
但达内兄弟也并非意在谴责这些不够好的大人，或者这个不完美的体制、社会。
影片中的道德感是模糊的，导演们旨在告诉观众，有些人在过着这样一种人生，他们哪哪都不对，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出于一些复杂的原因，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大体上也是个过得去的人，但有时候却行为可恶。可他们不见得是主观想要作恶，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是恶，或者他们远远低估了自己的错误行为将会对爱人、亲人、陌生人带来多么大的伤害。
归根到底，他们从来没有以一个完整的人的身份获得过应有的认同和爱，那他们该要如何以健全的人格在这个社会自处，又怎么会在对待身边的其他人时保有最基本的“人性”，这样的人总是存在，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被全部完美解决的难题。
他们要么指着某种偏执的的认知而活，比如被极端宗教洗脑的阿迈德；
要么固守着某种幻想，拒绝现实的残酷，比如极度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的西里尔；
要么活成了一具过一天是一天的行尸走肉，比如布鲁诺；
要么已被锤炼成了一个饥不择食又十分脆弱的社会动物，比如罗塞塔。
每个孩子都在长大，每个孩子都会长大，但不是每个孩子都能真正幸运地，顺利地长大成人。
文|三九
编辑|浪浪
排版|透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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