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读 | 舌尖上的冷记忆
【往期回读】
文字:陆兆华
朗读:张利鹏
舌尖上的冷记忆
陆兆华
三寸之舌,品尝世间咸甜麻辣;贫富多寡,冷暧炎凉,舌尖皆知。回想儿时舌尖上的一些冷记忆,至今犹觉得齿寒、心酸……
吃鱼冻可算是舌尖上记忆的第一冷,因为吃鱼冻必须是在数九寒冬的日子里。而且天越冷,那鱼冻便越是冻得厚实,吃起来也才更有味觉。早晨起来,洗过脸、刷过牙,端起父母早已盛好的薄粥,就急急忙忙靠着咸菜鱼冻狼吞虎咽吃起来,往往是扒两三口粥,就挑一块鱼冻,如此咸淡相间,冷热交替。有时吃得快了,那才挑上舌尖的鱼冻还没等溶化,真的是舌头还没惹到腥气味,它便哧溜一下穿喉入胃滑到肚里,瞬时间就觉得小小的肚脐眼周围有一股凉意慢慢扩散开来,浑身就禁不住猛地打起一个寒颤!
那个年代吃的薄粥真是薄啊,米粒是可以数得清的,粥汤是可以做镜子的,老百姓说得更形象的是,铜勺掉进去能听到“啪嗵”一声响的!两碗薄粥加半碗鱼冻吃下去,我们便带着这一肚子的“水货”往学校飞奔而去。几个小伙伴一路走,还一路追逐打闹着,那肚子里发出的“咣当咣当”的水声竟彼此都能听见。等到坐进土坯茅草房的教室里,时不时还会有一些小伙伴偶尔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来,但老师和同学却没有一个会笑话的,因为这样的状况早已是见怪不怪的家常现象了!
甘蔗是甜的,但倒(dǎo)甘蔗的劳动过程却让我们体验到身体的冷,舌尖上的痛。收获甘蔗之所以叫做倒甘蔗,那是因为甘蔗的根很浅,只要手脚并用就可以把它连根搬倒,然后再用铁锹把甘蔗根部周围的须根削掉。甘蔗的根部最甜,正是甘蔗的精华部分,这也就是甘蔗不能用锹平地铲断的原因之一。倒甘蔗也大多是在深秋或初冬,所以常常也是顶着凛冽的寒风在忙碌。我们这儿种甘蔗不是常有的事儿,记得我们家许多年来也就在自家自留地上种过两回。天虽冷,但跟着父母后面倒甘蔗一阵忙下来,很快便也会冒出汗来,这时便主动歇息下来,拿起一根甘蔗摆腿上用力决断,选那靠根的下半截往袖口上擦擦,就有滋有味的啃起来。甘蔗的汁甜在嘴里,冷在心里。吃到最后就是甘蔗的根了,那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甘蔗根甜得很,但也硬得很,我们往往横着咬咬几口再竖着咬咬几口,才能把坚硬的甘蔗根咬破,有时咬得嘴里破了皮,牙齿出了血,也不停下来,只是连同唾沫胡乱的吐几口,还是要把这甘蔗根消灭掉方才罢休。真是的,吃了一个甘蔗根却要付出血染的风采!
扒山竽,同样也大多是在深秋的季节。扒山芋不说是挖山竽,那是因为用铁锹挖是很容易把山芋挖坏的,所以收山芋都是先用铁锹把山芋垄周围的土挖松,然后用手把一块一块松了的土扒开,再从土里拨出山芋来。扒山芋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乐事,特别是山芋的形状常让人忍俊不禁,有的山芋大得像小孩子的头,有的则小得如大人们的手指头!遇到这样的山芋总要在手里把玩一番,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放进箩筐里。跟着父母后面觉得累了,自然又会心疼一下自己,就地歇下来,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芋,到水沟里洗洗,张口就吃起来。收山芋的当天晚上,自然都是山芋烧粥了,等到两碗山芋烧粥再吃下去,那夜里就难受了,肚子里好象有生山芋、熟山芋在“打架”,总是胀气不断,屁响连天,此时真的是后悔不已啊,都是舌尖惹的祸!
晒萝卜干,给我的感觉首先是冷在手上,然后再苦上舌尖的。腌萝卜干是大人们的事,但每天把萝卜干从盐水缸里捞出来风吹日晒,自然就都是我们孩子们的活了。我家腌萝卜干总比别人家慢一个节拍,往往都是到了真正的冬天,母亲总说让萝卜在地里多停留一段时间,长得结实了,腌起来好吃!因而每天早晨,我们都要撸起袖子,扒在齐腰高的缸上,从冰冷的盐水中一把把捞出萝卜干来,手冻僵了也不曾叫过一声苦。萝卜干捞好后,先一肩扛起一个大凳送到屋后的麦田,再跑回来抱起一卷芦席飞奔过去,摊在大凳上放好,然后就把满篮子的萝卜干像播种子一样均匀的洒在上面。忙活完了,那馋猫嘴又作淡了,就忍不住拿起一个萝卜干往嘴里一塞,满嘴的嚼起来。吃好后却又一次后悔莫及,那才从盐卤里捞出来的萝卜干咸得发苦,苦得激心啊!
吃鱼冻、倒甘蔗、扒山芋、晒萝卜干……有谁还会真正留恋这样的日子呢?如今有些人一旦说起这样的记忆,仍感觉很有趣、很美妙,其实都只不过是一种习惯性的怀旧而已吧!
朗读作者张利鹏,江都武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