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炊
【往期回读】
野 炊
小纪镇 花善祥
作者花善祥:小纪镇竹墩村人,老文艺工作者,现任小纪镇文联副主席,在报刊发表过多篇小说、剧本、新闻等作品。(本公众号发表过他多篇写人记事的散文,请见公众号“精彩回顾”)
我所说的野炊,并不是眼下城里人时尚的,和朋友一起在野外烧火做饭,作为一种高雅的休闲娱乐活动。
1969年,我十四岁,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我们生产队有一百多亩田在离村庄十多华里的牛网,和富民公社仅有一埂之隔。队里在牛网搭了三间草舍,平常看青人(指看守庄稼的人)居住,农忙干活成了集体伙食房,支一个大锅灶,可煮几十人的饭。凡是到牛网干活儿的男女男少每人投一斤米,有一人专门烧饭。一人可分两小花碗米饭和一些锅巴。菜是不烧的,各人自带。其实就是咸菜、萝卜干、酱之类的小莱,图有个咸味而己。我和小伙伴们下牛网干活也投一斤米,总觉得吃不饱,太阳未落山肚子就咕咕叫,那滋味真难受。俗话说,“半桩子,饭缸子”。我和小伙伴属于“半桩子”,特别能吃。吃不饱,怎么办呢?我想出个主意,和小伙伴孙东根搭伙,另开炉灶一一野炊,我们称之为烧野锅。
生产队安排我和孙东根筛土。筛土,就是把泥土挖出来,用锹拍碎,放到小眼筛子里筛一筛,筛出的泥土是细碎的,拌上农药撒到稻田里治虫。这活儿并不轻松,又是挖,又是拍,还要筛,不到一个时辰就腰酸背疼,满头大汗。
我和孙东根说好,一人带一斤米,由我带上铝锅,二斤米煮粥,一人可吃三大碗呢。小莱呢?也由我带上小半碗陈年的老咸莱,浇上几滴莱籽油放在粥锅里一蒸,喷喷香。那年月粮食实在紧张,家家户户算着吃,闲时吃稀,忙时吃干,瓜菜掺着吃。我们人小,要带米下牛网,不得自作主张到米缸里拿,要由父母用秤称好。孙东根为了多带点米,就自己动手用小青碗到米缸里瓦(土话,舀的意思)了满满一碗,还带个尖,恰巧被他妈撞见。“你这个败家仔,瓦这么满的一碗米?”不由分说,他妈连忙用手把那小青碗上冒尖的米抹去,“这样一斤米差不多了。”孙东根气呼呼地说:“多瓦一点米,像瓦的你的命!瓦少了,肚子吃不饱!”
干活干到中午,我们俩停手开始忙野炊。选择了河边的田埂朝阳的地方,用锹挖出一个洞,把铝锅安放进去,再用锹把锅膛掏大些,最后和泥巴把铝锅四周封好,防止走烟。孙东根抱来一梱晒干的胡桑枝条作为燃料。我在铝锅里仔仔细细地拣去米中的细石子和其它杂物。为什么不下河淘米呢?我们舍不得。老人常说,淘米会淘去米油,不养人。我拣完米,下河舀水,然后生火烧饭。不一会儿粥烧开了,我舀些米汤浇在老咸莱碗里,放进铝锅中蒸。灶膛里有旺旺的底火,无须添柴,又不担心粥沸腾会潽(土话,溢、漫的意思)出锅外。我们躺在河坎上,两眼望着碧蓝的天空一朵朵白云,偶而有一两鸟儿掠过天空,鸣叫的声音是那么清脆悦耳……估摸着锅里的粥烧好了,揭开锅盖,热气腾腾,米香、老咸莱香,扑鼻而来。那是粥吗?不是。那是饭吗?也不是。准确地说,那是厚粥烂饭。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俩顾不得厚粥烂饭烫嘴,连连吹气,大口大口地一口气吃下三大碗,锅底朝天了。孙东根用食指把铝锅刮得干干净净,捧着圆溜溜的小肚子“呵呵”直笑,我则连续打了几个饱嗝。这一顿饭我俩吃得十分快活!
时过境迁。一晃五十年过去了。在牛网野炊的场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现在,我的一家祖孙三代五个人,一顿饭吃不下一斤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