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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德培 | 打碗花,暖暖的回忆

本号笔友 丁中广祥 2019-04-16

【往期回读】

“丁中广祥”公众号2018年度分析报告

当年冬寒天

没伞的孩子拼命跑

丁中记忆之马肇础老师

喇叭之死    坎坷一生二叔父

还记得铁笔钢板吗

代写书信的赵先生

打碗花,暖暖的回忆

江都   徐德培

【作者简介】徐德培:男,1947年生,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1966年高中毕业于江都县中学,1972年参加教育工作,1980年毕业于扬州教育学院,2008年退休。原江都中学工会主席、江都实验初中党支部书记。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荣誉。


刚上小学那年,有一天吃早饭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母亲说:你一定招惹打碗花了吧!那时,我还不认识打碗花,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打破的碗,不知道打破碗与招惹花儿有什么关系。母亲见状,牵着我的手到本村小学校的篱笆墙处,指着那从绿叶中顽强地伸出来的小红花告诉我,那就是打碗花,谁摘下这种花,谁就会打破碗。那时正值夏天,早晨的阳光穿过树丛,照在打碗花上,粉红粉红的,娇小水嫩,花瓣上细小的露珠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花朵中心竖着柱形的花蕊,金黄色,漂亮极了。我呆呆地看着一朵又一朵打碗花,想不通这么美丽的花儿与打破碗的错误有什么关联。因为想得入神,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离开我回家的。

后来,就常常惦念着那些花,悄悄地去看过它们,但终究不敢过分靠近,怕一不小心碰坏花瓣,又得打破一只碗。我知道,一只碗尽管不值多少钱,但那时收入普遍很低,一只碗的价钱足以抵得上母亲半天的劳动收入。


12岁那年秋季,全家迁徙到父亲工作的小镇上,我转学到镇上小学读书。我们租住的屋子,房东家姓王,四间屋子,我们住两间,房东住两间。房东家的女主人那时刚死了男人,头上戴着白花,她自己没有生育过子女,正好在上海工作的小叔子接二连三地生了三个女孩,都带回小镇请嫂子帮忙照看。于是,小院子里孩子多了,就热闹起来。女房东将近60岁了,跟我奶奶差不多老,但因三个女孩称她为大妈,我们也跟着喊大妈。


大妈三个侄女都比我小,她们的名字很奇怪,老大叫兰子,老二叫挡子,老三叫隔子。后来从兰子嘴里我才知道,因为她们的父母想生个男孩,对前来投胎的女孩要拦住她们,挡住她们,隔开她们,才叫了这么土气的名字。大妈自然是不识字的,据说兰子上过一两年学,因几乎失明的一只“螺丝眼”被同伴讥笑就辍学了。挡子没有进过学校门,隔子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而我当时正读小学六年级,于是在那个院子里,我便当之无愧地成了读书人,被高看一眼。大妈需要常常跟上海联系,念信、写信成了我的光荣使命。大妈的三个侄女是上海户口,她自己也是城镇户口,配给的粮食稍微宽裕一点。大妈知道我们全家是农村户口,口粮极其紧张,经常吃不饱肚子,于是有了好吃的饭食,往往派兰子送一份给我。有时,挡子、隔子也像变魔术一样偷偷从衣袋里摸出一片面饼或一块上海糖匆匆塞到我的手里,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她们的游戏。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住处附近小河边看到几株打碗花,当时我已经不再相信这种花与打破碗有什么必然联系,就摘下一朵拿回家,兰子见了,跟我要去戴在头上。谁知挡子知道后,就很不高兴,老三又跟着起哄闹起来,我只得再去摘两朵给她们,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不久,随着父亲调动,全家又搬回南方老家了,我没有跟着回去,在镇上初中成了住校生。有段时间,食盐供应突然紧张起来,学校食堂里的菜也淡而无味。一次午饭前,王家三姐妹竟然给我送来一碗大妈腌制的咸菜,帮我度过了那段无盐的日子。


初中毕业即将离开小镇时,我去看望大妈和王家三姐妹。走进院子,就看到满头白发的大妈如同雕塑一样孤独地闭着眼坐在院子的树阴下一动也不动。听到我叫她的声音,她愣了好一阵才认出我,告诉我上海那边终究没能生出男孩,三姐妹已经被召回上海,她独自一人看守祖上留下的老屋……约半个小时后,我站起身告别时,大妈坚持要送我到院子门口。走出一段路,当我再次远远地回望那座院子时,依然看到倚靠在门框上的大妈白发飘飘,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悲凉。

现在,开始了退休生活,我有更多的时间散步,有更多的时间去看打碗花。打碗花的平凡,打碗花顽强的生命活力,总能让我想起苏北小镇上那座屋子,那方院子以及在那院子里生活过的慈祥的大妈与常常依偎在一起的王家三姐妹。不知她们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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