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州议员罗马里奥聊聊，他钟爱的狂欢和足球
本文字数｜537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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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里约贫民窟的罗马里奥，如今生活在该地最富裕的街区。1994世界杯大放异彩的“独狼”，现在的身份是州议员。他不愿多谈政治和总统换届，只想聊聊女人、沙滩和夜店狂欢，以及让他成为“里约之王”的足球。
家族的希望
SF 很多人将你视为历史上最优秀的前锋之一……
R 他们的眼光没毛病(笑)。
SF 你职业生涯的成功秘诀是什么？
R 我一直很自信，充满天赋，是天选之子。这三个关键词，应该可以解释为何我是这项运动的传奇之一。
SF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了自己这种天赋？
R 妈妈说，我在她肚子里时就已经开始踢球了。而我真正意识到自己拥有一些特别的东西，是在19岁，刚开始踢职业比赛时。只有在那时，你才会知道自己可以走多远，能拥有怎样的梦想。所以，对我来说，代表瓦斯科达伽马踢顶级联赛那一刻，是卓越意识的起点。
SF 那么在此之前，你的生活是怎样的？
R 我的童年……很贫穷。我经常和哥哥在里约郊区奥拉里亚的草地上踢球，之前则是在街上，这帮助我磨练了过人和射门技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我总是能进很多球。我经常对自己说：“如果你能在很糟糕的场地上进球，那么在马拉卡纳会更容易。”当时，我和哥哥都不怎么爱学习，都是老师不喜欢的那种学生。13岁时，老师甚至威胁要让我们留级……
SF 后来呢？
R 我父亲说，如果我们在学校更努力一点，他会组建一支球队。所以我们开始好好学习，他也兑现了承诺，创建了“小星星队”。后来我和哥哥一起加入了奥拉里亚竞技俱乐部，训练中心离家很远，多数时候父亲没钱给我们俩都买车票，所以，必须在两人之间做选择时，他会优先让我去。这些事情，在我成为职业球员后也没有忘记，我必须向整个家族证明，他们的付出和牺牲没有白费，我会改善他们的生活！我做到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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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训练
SF 1988年，你跟埃因霍温签约，为什么决定去荷兰呢？
R 结束汉城奥运会的比赛后，我其实准备与圣保罗签约，当时葡萄牙波尔图也发来了邀请。希丁克先生(时任埃因霍温助教)带着PSV的体育经理来到里约找我，并跟我聊了两三次。与父母、朋友讨论过后，我做出了决定……对方提出的经济条件很诱人，那是当时巴西球员可以获得的最棒的合同。
SF 你为埃因霍温出场142次、打入127球，也经常因为泡夜店缺席训练……
R 我一直很喜欢夜生活，但说我因此不参加训练绝对是胡说八道。我从未因为前一晚出去玩而错过任何一堂训练课，再说了，即便缺席训练，也不会影响我踢比赛—有些时候还会表现得更好！埃因霍温的问题在于天总是阴沉沉的，尤其冬天，灰暗、悲伤、寒冷……我是巴西人，完全不习惯这种天气。所以有时我会待在家里，而不是去训练场。
SF 那俱乐部怎么做的？
R 他们不断派人来接我去训练场，一遍又一遍地敲门……有时我会开门，但不是每次都开，天气太冷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在荷兰的前半年非常艰难，因为语言不通。通过语言课和看电影，我学会了交流，慢慢融入当地社会。最终，我在那里踢了5年，那是一段不会让我感到后悔的经历。那是特定时代下的特殊选择，如果现在让我做决定，我不会去那里。
SF 不止荷兰媒体批评你训练不够投入，很多人都说你只满足于最基本的训练量，承认这点吗？
R 承认，我从来都不喜欢训练，这是真的，但这并不妨碍我直到41岁还在踢最高水平的比赛。训练中，我只练习最重要的内容，比如射门。有些人会跑10公里，另外一些练冲刺，而我，只在禁区里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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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F 你最喜欢的进球方式是什么？
R 挑射，我在埃因霍温、巴萨和巴西国家队都完成过很多次。只要看到门将站位靠前，我就会尝试。和盘带过人相比，这种方式更快速、更简单，而且挑射技术对我来说很容易，可以节省时间和能量。
SF 罗伯特·巴乔曾说，当他靠近球门时，感觉时间都会走得慢一些……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R 我非常清楚他想说什么，因为我也是同样的感受。愈接近球门，愈加专注，完全处在自己的世界里。足球世界有两种前锋视野：接近球门时，有人会觉得它变小了，也有人觉得它变大了。而我，一直都感觉球门很大。
“最棒的球员”
SF 前阿根廷国家队主帅梅诺蒂曾说：“我从未见过罗马里奥大力射门，他总在寻找角度，这家伙干什么都是如此精细。”这就是罗马里奥的足球信条？精细至上？
R 完全正确(笑)。在禁区外，我可能会成为另一名球员；但在禁区内，我拥有那些只属于罗马里奥的东西。不是吹牛啊，我进球的方式，总是非常优雅。
SF 这种优雅，你在哪名现役前锋身上又看到了？
R 本泽马，即便他和我完全不是一种类型。他回撤拿球更多，经常参与防守，而且他的射门精准度比我差一些。他是非常棒的终结者，配得上金球奖。
SF 哈兰德呢？
R 他是现役最杰出的射手，有着非常特别的风格。他高大、强壮，速度也很快，通常来说，这样的前锋不应该拥有那么快的速度。他还年轻，肯定会获得好多次金球奖。
SF 看哈兰德踢球，会让你感到吃惊吗？
R 看比赛？我不喜欢看任何人的比赛，哪怕世界杯，我也不会看太多场。我喜欢的是踢球，而不是看别人踢。在看足球比赛和玩沙滩排球之间，我从来不会选择呆在电视机前。
SF 没有哪名球员会让你破例吗？
R 我只能说，我很尊重当今世界足坛最出色的3名球员：梅西、C罗和内马尔，他们一直与众不同。C罗最近两年遇到了不少困难，但这并不妨碍我欣赏他。姆巴佩也是一名吸引我的球员。
SF 你曾宣称自己是历史上最棒的4名球员之一，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R 当然！谈起历史最佳球员，我们总会先想到贝利，没人能和他比。接着是马拉多纳、罗马里奥、罗纳尔多、梅西和C罗……我认为我们能坐一桌。
SF 所有传奇球员都有标志性的技术动作，除了进球，你的标志是什么？
R 我没有标志性的盘带，我的优点是门前反应速度和近乎完美的跑位。在球场上，我永远是个子最小的，面对那些身高、力量远强于我的后卫，我必须比他们更聪明。我总是处在能提升进球几率的合适位置，一旦碰到皮球，我就会踢得非常坚决，好像自己的生命都维系在上面。对于破门，我从来不会满足，如果已经进了4个，我还想进第5个。
SF 你刚才谈到了挑射，但在很多人看来，罗马里奥经常会使用脚尖射门……
R 是的，我用脚尖进过很多球，这不是偶然，因为我在训练中练得很多。脚尖射门这招很实用，比如在左路时，作为右脚选手的我很难用脚内侧射门，于是在训练中，我专门练习脚尖捅射。渐渐地，我掌握了这项技术，可以把皮球踢到自己想要的方向，让对方门将难于防范。这种动作不是很漂亮，但能进球就行。
SF 有人为此批评过你吗？
R 当年在巴萨，克鲁伊夫对我说：“你这种水平的球员，不应该总用脚尖踢球。”他是艺术家，在他看来，那是个很丑的动作，他不喜欢。每次和他交谈，我都会说“这是比赛的一部分”。而进球后，我会对他说：“看到了吗？这样射门能帮助你的球队获胜。”毫无疑问，克鲁伊夫是我生命中最棒的主教练，他是真正的完美主义者。我们经常讨论门前处理方式，每次我错过机会，他都会告诉我应该如何改正。我们有时也会吵架，但彼此非常尊重。
SF 你和他第一次发生冲突，是什么时候？
R 刚加盟巴萨时，我希望穿11号，但他给了我10号。我很不爽，就去找他：“老大，我知道10号是非常重要的号码，但我最喜欢的是11号，再说它现在也空着……”他回答道：“不不不，在我的球队，最棒的球员就要穿10号。”没办法，我只能接受。
SF 克鲁伊夫曾说，如果一场比赛能进两个球，就给你放假。这是真的吗？
R 是的，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我是当时巴萨阵中唯一的南美球员，某个国际比赛周，大部分欧洲球员都去代表各自国家队比赛了，克鲁伊夫给了没有比赛任务的球员两天假期。两天时间不够我往返巴西，于是我对他说：“没办法多给我两天吗？”他回答道：“如果下场比赛进两个，你就有4天假。”我不太满足：“如果进3个呢？一周行吗？”我们握手达成一致，随后的比赛，我上半场就进了3个，然后飞回巴西度了一周假。那是我在巴萨的第一个赛季(1993-94)，一切都过得很好。
特权与丰碑
SF 你的队友斯托伊奇科夫说，1994年世界杯后，你就没有真正回来……
R 我比预计时间更晚归队，也就是说，我有了更多假期。回到巴塞罗那后，我知道其他球员想和我聊聊，而克鲁伊夫提醒我，这不是个好办法。那次会议上，所有人都在，主要是米歇尔·劳德鲁普、斯托伊奇科夫、巴克罗、苏比萨雷塔和瓜迪奥拉说话……他们批评我晚归，想知道为什么，结果我一个个地回击了他们。“你们不知道赢得世界杯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做了什么？你，小组赛就出局了；你，都没踢决赛圈；你，1/4决赛被淘汰了……你们想和我谈自己从来没赢过的东西？”那一天，我们没有争吵，但我很坚决，甚至有些粗野。
SF 赢得世界杯冠军，对任何球员来说都意味着很多。
R 是的，带着大力神杯回到里约，那种场景太美妙了。从那时候起，我告诉自己，必须离开巴塞罗那，回这里踢球。和在欧洲相比，回巴西踢球会赚得少一些，但这是值得的。在生命的那个时刻，我希望自己更快乐，而不是更富有。我深爱着巴塞罗那，那是一座美妙的城市；但在里约，我有家人、朋友、海滩，以及很多女人。
SF 很多女人？有多少？
R (大笑)哦，该死……我不知道确切数字，但真的很多，很多……
SF 在里约，你想征服更多女人，还有1000球这个目标……
R 进球对我来说不是强迫症，但在弗卢米嫩塞(2004年)打入职业生涯900球后，达成1000球目标的愿望就变得无比强烈。如果那时我只进了800球，可能会很困难，但我只差100球了……牺牲意味着痛苦。
SF 包括经济上的牺牲？
R 请注意，我可不会免费为谁踢球。我说赚得更少，是跟自己在欧洲时相比。在巴西，我肯定比其他人挣得多。
SF 比其他人挣得多很重要吗？
R 谈合同时，我不会打听其他人的薪水，但我是进球最多的，就应该赚更多。通常来说，赚得最多的球员，要承担更多责任，因为输球时人们总会批评他。最好的球员必须拥有特权，有些人总是不明白这一点，哪怕在巴西，也有教练经常批评这个。好在俱乐部主席都很懂行：如果你能接受，那很好；如果你不想要罗马里奥，那就去看看其他人！
SF 所以，你认为内马尔在巴黎拥有特权，也是正常的？
R 当然！姆巴佩也一样，因为他配得上！必须明白一件事：每当巴黎输球，社交媒体上谁挨骂最多？显然是他们。他们是俱乐部的窗口，理应赚得更多，拥有特权。国家队也一样：当年贝利有特权，后来济科也有；罗马里奥和罗纳尔多有，内马尔也应该有。
SF 回到1000球这个话题。你当年是怎么统计的？算上在学校操场进的那些了吗？
R 实际上，是那些从我职业生涯开始就一直关注我的记者们在统计这个。这些人现在都是我的朋友，有个家伙叫“拿破仑”，为巴西足协工作，是巴西、乃至全世界最优秀的足球历史学家之一。还有一个叫“憨豆先生”，他的真名是马库斯·维尼修斯。我知道很多人会说“罗马里奥没有打进1000球”，但我有证据，有记录，有比赛报告。有影像的是700多个，加上其他，一共1002球，每个我都可以证明。
纯粹的爱
SF 你会觉得进球比胜利更重要吗？
R 当然不，我从来不会带着这样的思想走进球场。确实，1994年世界杯后，我总是很想进球，但我知道如果球队不赢，自己进球也没什么用。如果我一场为瓦斯科达伽马打进10球，但我们10比11输给了弗拉门戈，有什么用？我只希望用进球帮助球队，用胜利定格我进球的意义。
SF 罗马里奥能在如今的足球环境中踢球吗？
R 如果是当年的罗马里奥出现在当下，会有些困难。我的生活方式，和要求极度苛刻的职业足球不太合拍，一直保持出色的身体状态对我来说也很难。当年我可以一整场隐身，只在进球时露面，放到现在肯定不行。所以，我必须让自己进化，才能适应如今的战斗。
SF 如何评价前队友罗纳尔多？
R 他被招进1994世界杯大名单时，我就意识到这家伙是个“现象”。在美国，我们每天一起训练，他的表现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非常善于处理摆在眼前的局面，也懂得依靠身边有能力的人。他是一名令我无比欣赏和尊重的前锋，向他脱帽致敬！
SF 你当初没把他视作一种威胁吗？
R 球员运动生涯的巅峰，是26岁到30岁之间。我当时28岁，他才19岁；我处在巅峰期，他还没有机会。我完全不担心他抢走我的位置，因为那是属于我的，他也明白这一点。球场内外，我都是他大哥。很多人说我喜欢制造争议，这是事实，我有着强烈的个性，但我也是个简单的人。我和其他人吵架，是为了捍卫自己的想法。1994年世界杯，我的想法和目标就是帮助巴西队夺冠。那支球队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和角色，一切都很明确，阵中60%-70%的球员参加过1990年世界杯。1994年的巴西队不完美，但我们没有重复1990年的错误，没人和教练吵架，也没人和足协商讨应该拿多少奖金。
SF 1994世界杯上的巴西队确实没那么光彩夺目，甚至过于朴实，有些像欧洲球队……
R 我不同意这个观点。当时大部分国脚都在欧洲踢球，但巴西国家队一直保持着自己的风格。我们有信仰，知道它会指引我们走到最后。决赛踢到点球大战，我们也确信能赢意大利。
SF 你也确信自己在主罚点球时不会有痛苦？
R 其实我一直不喜欢罚点球，那场决赛之前，我应该只踢过2、3个，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面对意大利，我承担起了责任，第二个主罚，皮球击中门柱内侧，进了。
SF 有人说，你错过1998世界杯是因为玩沙滩排球时伤到了小腿。这是真的吗？
R 这是某些专家认为的。沙子引起伤病，从来没有科学依据。
SF 得知扎加洛拒绝征召你后，你画了一幅漫画，并把它放在了自己酒吧的卫生间里。后悔吗？
R 一点都不，这让我很解气(大笑)！对我来说，这只是表达愤怒的一种方式。我现在还会这么做吗？我想不会。
SF 哪一次未获征召的感觉更糟糕？1998还是2002？
R 2002，因为那年我们夺冠了！1998年，我不敢说有我就一定能夺冠，但2002年……人生不可能完美，这是我故事的一部分。
SF 2002世界杯期间，斯科拉里要求所有球员禁欲。你如果去了，会遵守吗？
R (笑)或许这就是我没有入选的原因，他知道我不会屈服。一个月没有性爱？不，这不可能。
SF 你曾经让姑娘们进入国家队集训的酒店，对吧？
R 是的！
SF 1994年也是？
R 那没有，当时国家队和酒店都管得很严(笑)。
SF 如今作为里约州议员，你的政治目标是什么？
R 踢球之后，我再也没有感受过饥饿，但我每天都看到很多人在挨饿。我的政治目标，就是消灭饥饿！还有残疾人权益保障(罗马里奥的女儿伊维是唐氏综合症患者)，以及体育和教育，这是我在政界战斗、努力的四个方向。我不是一个靠政治生活的政客。
SF 你的圣杯是什么？成为总统？
R 我从未想过这个。我曾经很想成为里约热内卢市长，因为我爱这座城市……但我没有参选，如今也没有这种愿望了。再次当选州议员后，我希望干满8年任期，然后再看看形势。
SF 人们仍旧将你视作球员，而不是政治人物，对此感到生气吗？
R 当然不会，因为偶像罗马里奥是永恒的。作为政治人物，罗马里奥可能会被忘记；但足球偶像罗马里奥，拥有1994年世界杯冠军，是瓦斯科达伽马、弗拉门戈和弗卢米嫩塞的传奇射手，必然永恒。
SF 你已经57岁，偶尔还会踢球，依然能从中找到快乐吗？
R 当然！每周一，我在这里踢球(指着家门前修建的7人制球场)，周日则会在维拉达佩尼亚参加中老年联赛。我喜欢踢球，喜欢听人们呼喊我的名字。在球场上盘带过人，跟朋友们开玩笑，是纯粹的乐趣。这项运动不好的一面，是没完没了的旅行、集训和新闻发布会……但只要裁判吹响开场哨，那就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本文作者：亚历山大·贝尔托
编译：向波
本文原载于第872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3.8.10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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