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偏南：那些正在崛起的中国音乐新力量
作者/千寻
很巧，几天前在去往美国航班上，娱乐资本论矩阵号剁椒娱投（id：ylwanjia）看完了当时还未在国内上映的《波西米亚狂想曲》。
这是一部音乐传记片，讲述了英国皇后乐队从偶然组合到大放异彩的过程。乐队主唱Freddie对现场音乐痴迷且狂热，数万人的Live Aid演唱会更是震撼不已。
到了德州首府奥斯汀，盛大的西南偏南（SXSW）正在进行，这是美国最大的音乐+科技+电影的综合盛会，整座城市，上百个演出场地，随处都是现场音乐表演，比电影中的场面还要自由奔放。
有句话形容巴西人爱踢足球：“他们踢塑料盒、矿泉水瓶，一切可以踢的东西。”而在西南偏南，人们几乎把每一个角落都变成音乐演出场地，酒吧、院子、汽车后备箱、草坪、酒店大堂……不分昼夜。
今年，在拥挤的SXSW有两件事令娱乐资本论矩阵号剁椒娱投（id：ylwanjia）印象深刻。
我们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美国年轻人对于韩国流行音乐的巨大热情。3月13日的“韩国之夜Korean Spotlight”，观众们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开始排队，可容纳3000多人的剧院内座无虚席，从晚上8点一直演到午夜2点，全场沸腾。
你很难想象，在欧美文化纵横世界几十年后，亚洲文化也能对美国文化“反向入侵”。
其次，则是包括夏季之声（旗下品牌MTA天漠音乐节和WR/OC厂牌）、TME（腾讯音乐娱乐集团）、摩登天空、草台回声、滚石电音等一众中国音乐公司的登台亮相。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一位资深音乐人士看来，国内大部分音乐公司都处于埋头干活的状态，没有太多精力去这些showcase上交流和发现新人，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厂牌昙花一现的原因。
如果没有新人，一家音乐公司很可能几年时间内就从产业链中出局。现在，国内音乐公司云集西南偏南，至少说明国内音乐公司开始学会用国际showcase音乐节发现和推广新艺人，并与国外音乐保持同步。
去年西南偏南，MTA天漠音乐节创始人李宏杰就曾带领多组艺人前来举办首届China Night（中国之夜）；今年，他又带着成立不久的嘻哈厂牌WR/OC来到这里，NINEONE#、Lows0n、YOUNG13DBABY, 阿克江等艺人，成为第二届“MTA X WR/OC: China Night”的主力。
WR/OC（念作“大波若克”）是李宏杰自15年前创立中国第一家Hip-Hop厂牌“龙门阵唱片”之后的新作品，在经历了张北草原音乐节和MTA天漠音乐节之后，这位中国音乐推手回到原点，集结当年老搭档，招募到一大批95后/00后员工，要继续在自己挚爱的Hip-Hop音乐领域披荆斩棘。WR/OC代表“We are original creators”，既表明了厂牌的历史地位，也凸显出这家公司对音乐原创性的重视。目前公司已经签约包括NINEONE#、艾瑞欧（前安全着陆成员）、KUCCI、Young Poc、Shining等十余组艺人和五位专职制作人。
刚刚登陆美国纳斯达克的TME是第一次来到西南偏南，他们举办了一场与海外音乐产业人士直接对话的高端行业论坛。此外，摩登天空带着旗下签约的几支海外乐队，在西南偏南做了专场演出；草台回声则带领SHAO、完美倒立、秘密行动、AEM、3HE等6组独立音乐人做了一场“Indie Music Show”。
这应该是迄今为止，SXSW上中国音乐公司数量最多的一次。
有意思的是，来自Paradigm、Empire distribution等海外公司的经纪人们，也特意前来China Night等多个场地，试图发掘来自中国的新鲜音乐血液。
我问李宏杰，中国音乐要想进入欧美主流视线，可能吗？他回答，韩国人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不能？
众星云集，中国艺人也成了“幸福的粉丝”
“昨天才知道Billie Eilish也在SXSW有演出，我已经累挂了，但现在坚持排队，必须看，也太幸运了，第一次来美国就看到今年我最想看的人。”
连续4天，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觉，白天跟各种音乐行业的人交流，晚上在各种酒吧和大街小巷看演出，第三天还在“SXSW中国之夜”上做了演出，离开奥斯汀的前一晚，NINEONE#已经精疲力尽，但她还是很兴奋地发了上面这条朋友圈。
NINEONE#是WR/OC厂牌下粉丝基础最好的一位艺人。当初走红，是通过一首《PUMA》。她在抖音上有个外号，叫“像爹一样的小姐姐”。但《PUMA》火起来的时候，她对抖音是拒绝的，她很讨厌被贴上“抖音网红”的标签。
NINEONE#
NINEONE#排了将近1个小时的队才进到内场。她在距离舞台比较远的地方站着，可能都见不到Billie 本尊，但能听到她唱歌，能感受到场内沸腾跳跃的气氛，她不时举起手机，拍摄各种视频。
Billie Eilish是NINEONE#最想见到的歌手之一。这位少女年仅14岁便已凭借单曲《Ocean Eyes》在 Spotify 上拥有破亿收听量。她在MV里表演吃蜘蛛、流黑泪，在美国歌手中风格独树一帜，也受到国内Rapper的追捧。
像NINEONE# 这样兴奋的，还有一位叫YOUNG13DBABY的Rapper。
他在抵达美国的第一个小时内，在达拉斯机场转机的时候，就见到了自己的偶像Rich The Kid：“感觉幸运之神在眷顾我”。Rich The Kid曾与吴亦凡合作单曲《Coupe》，在美国说唱领域颇有名气。
YOUNG13DBABY（左）Rich The Kid（右）
西南偏南，无疑是现场音乐的圣地。来到奥斯汀，让这些年轻Rapper们兴奋的不仅仅是见到了此前YouTube上经常见到的偶像，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感受纯正的Hip-Hop氛围。
毕竟，嘻哈音乐早已成为美国的主流音乐形式之一，但对于中国而言，Hip-Hop更多是舶来品。
去年SXSW期间，李宏杰第一次带中国艺人来到这里演出，阵容包括二手玫瑰、莫西子诗等等。莫西对西南偏南的评价是，这是一个更酷的地方，整个城市都在狂欢，政府的参与和支持力度很大。
“直接把Austin能演出的酒吧咖啡馆等场地都征用了，然后提供给大家演出。这些场地的设备都不差，舞台和场地布局也很舒服，演出的乐队也不会对场地有太多要求，直接上来就演，跟大家距离很近，这是演出最舒服的状态。你可以去挑选任何你喜欢的乐队去看，金属、摇滚、民谣。”
Lows0n也是第一次来西南偏南，她最大的感受是，在这里看到了Hip-Hop的根源性。
“中国做Hip-Hop还是有一点距离感，我们的东西做出来的时候，别人都会说，像这个（风格），像那个（风格）。在奥斯汀会看到很多Jam，一看到他们我就感觉，很自然。”
阿克江也有类似的感受。在来SXSW之前，他也曾参加过其他各地的音乐节。
相比之下，他认为，西南偏南的包容性更强。“全世界各地，各种各样的风格都汇聚在这里。不会有人很偏执的只喜欢一种音乐形式。任何一个展台，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不同的音乐，都有受众。只要你有音乐才华，来这里不怕找不到同路人。”
阿克江
在离开美国的最后一晚，阿克江去看了Rolling Loud音乐节在SXSW呈现的Showcase表演，在这个Showcase, Rolling Loud带来了美国马上要崛起的一批新Rapper。随着节奏和鼓点，他感叹，现场真鼓真的不一样太多，“Leave Me Alone（来到现场的歌手Flipp Dinero的一首热门单曲），连超市里的音乐都那么好听，赖在里面不想走了”。
初出茅庐的中国Rapper VS 穿梭音乐节的海外经纪人
今年来参加“中国之夜”的Rapper和歌手，大多都是第一次来美国，在此之前，大家主要是从Spotify, SoundCloud, YouTube等平台上获取包括从音乐到视频的最新Hip-Hop信息，这是他们第一次站到国际舞台上。
Lows0n
本次来SXSW，YOUNG13DBABY算是收获最多的一位Rapper。
从中学时代开始，黑人音乐，尤其是Hip-Hop，就是YOUNG13DBABY的最爱。在成都，他就通过Instagram结识了多位音乐圈的黑人朋友。这次来美国，在演出之外，他还认识了多位黑人艺术家。在China Night现场，还有一位黑人观众跳上舞台，跟YOUNG13DBABY等艺人现场freestyle，燃爆现场。
事实上，在海外有知名度的中国Rapper并不多，比如Higher Brothers他们签在了美国经纪公司88 Rising，另外一位被主流熟知的吴亦凡则是签在了环球唱片。2012年，他在韩国作为K-pop男子偶像团体EXO的成员正式出道，定位便是Rapper；2017年，他以导师身份亮相嘻哈选秀节目《中国有嘻哈》，成功圈粉。
此外，还有通过《中国新说唱》在国内小有名气的嘻哈女艺人刘柏辛，她18岁就在SXSW上有过演出，是SXSW自1987年创立以来被邀请的中国音乐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位。
中国Rapper真正在海外形成大众知名度的是Higher Brothers。他们的成名作《Made in China》在海外颇有知名度。在网易云音乐，有粉丝留言称：“作为一个留学生，只想说，这首歌在国外一响起，现场就炸了。有人问我《Made in China》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该咋解释，反正China就是好。”
YOUNG13DBABY也想成为中国Higher Brothers那样的说唱歌手。因为他的音乐从一开始就跟海外Hip-Hop接轨，交流无碍。
走上国际舞台，正是李宏杰带着艺人们来SXSW的重要目的之一。在SXSW中国之夜上，SXSW音乐节总监James Minor前来现场，对中国艺人的表现赞誉有加。
“MTA天漠音乐节，每年的观众多少，宣传册、照片、视频，James都会看。”李宏杰说，正是因为看到MTA的成功，并且与SXSW的高度契合，才促成了China Night在SXSW的落地。
MTA天漠音乐节创始人李宏杰接受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采访
在音乐狂欢节之外，SXSW还是一个国际音乐产业的交流大会。在奥斯汀会展中心，来自全球音乐产业的机构在各种论坛中相互交流，发掘合作机会。
几天时间内，夏季之声等中国音乐公司的代表穿梭于这些论坛之间，在一场关于创新市场营销学与未来音乐发行机遇的研讨会上，他们与Rolling Loud音乐节的联合创始人Tariq Cherif，以及知名美国音乐发行公司Empire Distribution的负责人Ghazi Shami不期而遇，当晚，曾发掘多位美国嘻哈巨星的Ghazi Shami应邀前来China Night，直到凌晨演出结束才离开。
今年，李宏杰选择了一些年轻的Rapper歌手。一方面是因为，夏季之声旗下今年新成立了专门的说唱厂牌WR/OC；另一方面，作为SXSW的常客，李宏杰认为挑选新歌手，而非成名的歌手，更加符合西南偏南的传统，是个帮助新人成长的舞台。
“SXSW上曾出现过一些新人的名字，一开始我们可能不太知道，但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就成长为国际巨星了。”对于WR/OC旗下的各位Rapper，李宏杰也有意将他们推向更高的舞台。
“Paradigm经纪公司这次带了25组艺人来到SXSW，回去马上就要忙科切拉（Coachella）音乐节,到时候他们有30组艺人参加。我们也在跟Paradigm等公司积极接洽，让艺人有机会获得一些北美的巡演机会。”李宏杰说。
中国音乐走向世界的可能
今年来SXSW，最大的感受是韩国音乐的火爆，已经打入了美国主流人群。这是2013年前后，甚至去年，都不曾有过的现象。连续7年参加SXSW的李宏杰说，韩国之夜是从2007年开始的，2013年他第一次去韩国之夜看演出。
那年正好为鸟叔《江南style》唱副歌的女生金泫雅来演出。她原本是Wonder Girls的一员，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退出，2009年，以4MINUTE组合再次出道，担任Rapper以及副领舞的职务。
“当时他们场地还没有我们的今年的大。但今年你看，他们3000人的场地都挤满了人。这是一种文化的反向输出。”
要知道，虽然SXSW每年有30万人参加，但当地大大小小酒吧也有200家左右，活动期间全部变为现场音乐演出场地，人流量平分严重。一般演出100人左右算正常，如果能吸引1000人以上就算是非常精彩的演出了。
“那年韩国夜让我惊呆了，我身边有个年轻的黑人，在我旁边唱韩语歌。”李宏杰说。
今年的韩国之夜，男团iKON、脱胎于I.O.I的歌手金请夏、嘻哈二人组XXX等6组韩国艺人登台表演。
坐在娱乐资本论矩阵号剁椒娱投（id：ylwanjia）身边的一位女性观众，来自德州南部边境城市拉雷多，之所以来奥斯汀，就是为了陪她的孙女来韩国之夜。孙女今年16岁，对多位韩国流行乐坛了如指掌，最喜欢的韩国组合是防弹少年团。为了追韩国明星，孙女开始学韩语，还不时用简单的韩语跟奶奶打招呼、发短信。
“为了跟孙女更好的交流，我现在也听韩国音乐。跟美国的流行音乐比起来，韩国音乐特别干净，而且积极向上。”
早在几年前的SXSW，韩国音乐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那时候EXO、Big Bang在亚洲都很火，但在美国人气一般。而如今，防弹少年团等韩国当红艺人在北美也深受欢迎，在知乎上也有了这样的提问，“如何评价BTS（防弹少年团）以一首韩文歌曲进入美国Billboard榜前10？”
WR/OC旗下艺人KUCCI曾在韩国一家艺人经纪公司做过练习生，目前正在准备参加韩国综艺《Show Me The Money》。
KUCCI
“其实从2018年开始，很多男团的歌曲里面，编曲就会加入一些Hip-Hop的元素。所以，偶像跟Hip-Hop之间也在越来越多的结合。”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都说明，韩国音乐在逐渐被美国大众主流社会所接受。李宏杰说，你想打动这些年轻人，你要用他们熟悉的方式。
“像iKON的音乐都是Hip-Hop和EDM，因为这是全世界年轻人喜欢的形式。韩国已经把支持年轻文化、把Hip-Hop的年轻人推向国际，成为一项国策。国家是有耐心的，企业也无条件支持。
那么中国呢？有没有机会像韩国的说唱音乐一样，进入美国主流社会？或许，有机会，但道阻且长。
前文提到的88 Rising已经在上海设立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家年轻的公司的目标之一，就是将类似Rich Brian、Keith Ape, Higher Brothers这样的亚洲艺人推向美国大众。而李宏杰的WR/OC，和摩登天空等众多中国公司，也都是以国际化生存为重要目标。
在本次SXSW上，TME的论坛结束后，台下的外国观众围住腾讯音乐娱乐集团吴伟林，询问的问题大多是，“我是音乐制作人，TME能不能帮我推广歌曲？”“我手上有版权，能不能跟TME合作？”“TME是如何将2000万首歌曲内容推给超过数亿用户的？”
这种热络和主动寻求合作的氛围与中国音乐在国际上的弱势地位完全不同。这个相互融合的过程中，也蕴藏着中国音乐的出海机会。
我再一次问李宏杰，中国音乐到底有没有冲向世界的可能？他说，韩国人都证明了可以做到，为什么中国人做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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