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县委书记终究辞不掉这个官场

文丨江玉楼

原湖北巴东县委书记陈行甲去年底辞职，这位曾在官场直言不讳的优秀县委书记离开了褒贬皆有的官场，近期接受慈善捐款在深圳成立基金会，计划中的公益项目是做白血病孩童的大病治疗。他将县委书记和公益人当作是人生上下半场，但他可能只是换种方式拥抱官场。

一般来说，官员都很忌惮在公共场合脱稿讲演，不管是讲套话还是做事，都很谨慎，在尺度范围内既不得罪同事，也不会对公众交心。陈行甲在县委书记任上，痛斥官场懒政，行事高调，改变了基层官员留给公众的刻板印象，被戏称为“网红县委书记”。

反过来说，陈行甲直道而行的官场形象，其实符合社会理想，这也是他每每获得掌声的原因。体制内留不住像陈行甲这样，在大的原则下灵活处事、坚持价值观的官员，确实也反映出官场的惯性对人才的挤出效应。陈行甲不常有，而官场亘古常在，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经过媒体舆论对陈行甲辞职后选择做公益的讨论，人们逐渐看见他从一名体制官员向公益操盘手的转变。他用人生的上下半场来形容这种角色的变迁，言谈中颇多豪迈激越之情，但明眼人都知道，无论是做官还是做公益，都无法超脱体制这个主场。

今天的公益事业，在各种复杂因素的推动下，已经从独立自为的公益共同体演化成政府资源的有益补充。公益从行业到项目，公益人从思想到作为，都与行政息息相关。在某种程度上，公益人如何展开设想、能走多远，体制起到了关键作用，陈行甲也没有例外。

陈行甲说他的公益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但从近十年来的公益进程看，失败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但陈行甲将挫折理解为经验的积累，又是另外一回事。他选择大病救助这个商业与公益的结合处展开新事业，显见机巧，他的背后是公益行业摸索至今的经验教训。

有关儿童白血病的大病医疗，早有公益机构在做，陈行甲用心复制模式，可以节省项目试错成本。而有意覆盖某个地区性的救助网络，除了商业保险见利参与，包括医政部门在内的政府支撑几乎决定成败。陈行甲若能打通公益与体制两端的衔接，也算是在存量公益上的新贡献。

公益扎根地方，政府支持与否是一票否决，这将考验陈行甲在体制内继续稳固支持者、尤其是说服反对者的能力。只要他想要深耕救助类公益，他的上半场就无法真正结束。或者说，他的上下半场并无明显界限，是混合在一起的，陈行甲依旧需要长袖善舞的官场生存智慧。

具体来说，陈行甲可以用价值千万的基金会，获得进入地区性官场的门票，并在找准官员政绩的痛点上，嫁接公益项目。从以往退役官员投身公益行业的事例看，无不是如此做成事业。越是淡化公益人的价值观，越能延续公益项目在行政版图中的生命力，估计陈行甲逃不过这个再历练。

摆正公益作为体制有益补充的定位，祛除公益人与官员打交道的价值观壁垒，都需要陈行甲身体力行。即便他不缺这些方面的意识，但具体项目具体对待，困难会很具体。他很快就会发现，在超脱官场之后，能够以多大的主观能动性接受一个不再友善的体制，决定他作为公益人的成色。

所以，辞职县委书记，但官场并未远去。公益项目的实际需要，要求陈行甲继续拥抱官场，与体制中人建立新的人际关系与社会关系。就此而言，轻言抛弃从政旧历史并不可取，若漫说公益锻造新的身心只怕也是夸张。陈行甲无非是换个方式重新进入体制的势力范围。

过去，陈行甲以官场中人高声语赢得了关注度，成为网红县委书记。昨日逝去，但愿陈行甲在与广义上的旧日同僚重新链接、推动公益落实的同时，依然能够讲出声、摈弃沉默是金的官僚旧俗与慈善界新病，勿做公益贵族，在行动与研究两方面真正裨益羸弱的“草根公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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