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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舜 2018-05-26

学生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中,男生占98.48%,传播途径以男男同性传播为主。


文 | 姚舜

编辑 | 王晓


今年3月12日,北京市教委通报高等学校艾滋病疫情称,近年来青年学生艾滋病疫情呈现快速上升趋势。

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7年6月底,北京接到报告的学生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及病人累计1244例。其中,北京高校学生(18-22岁)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及病人情况总数722例,分布在59所高校。

不仅北京,在全国范围内,校园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正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

中国疾控中心性病艾滋病防治中心原主任吴尊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2011年到2015年,我国15至24岁大中学生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净年均增长率达35%(扣除检测增加的因素)”,且65%的学生感染发生在18至22岁的大学期间。

根据北京市教委的通报,学生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中,男生占98.48%,传播途径以男男同性传播为主,比例为86.70%。

吴尊友曾分析,大学生男男同性传播感染者上升的主要原因大致有两个。一是早期对这部分人群不够重视,监测不到感染情况,二是大学生刚从高中学业压力中释放出来,对男男同性性行为感到新鲜,就想“尝试一下”,但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风险。

现在,大学生的性观念、性心理、性行为趋于开放化,但很多人仍缺乏性病知识和预防能力。与此同时,大学防艾知识课堂持续“失语”,很多学生们得不到健康、正确的教育。

搜狐号鉴闻找到三名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大学生,讲述他们感染前后的故事。

2016年12月01日,江苏省南京市,以“携手抗艾 重在预防”为主题的世界艾滋病日主题公益活动,在东南大学九龙湖、四牌楼和丁家桥三个校区联动举行。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木木 男 26岁 四川某大学研二学生 感染艾滋病病毒363天

4月13日是我感染艾滋病病毒的第363天。

我是一名同性恋,每半年会做一次艾滋病病毒检测。去年4月15日,我到成都的一个同性恋组织做艾滋病病毒检测。

5分钟后,属于我的那条试纸出现了两条明显的红杠。我握着试纸愣了5秒钟。抱着侥幸心理,我让工作人员抽取血液样本去疾控中心化验,自己回到宿舍,等室友不在,坐在座位上抱头痛哭。

三天后,我拿到检测结果——“艾滋病病毒阳性”。

我向一位同性恋学长求助,学长告诉我,应该向室友坦白。他带着我来到宿舍,他站在前面,我躲在后面。他很委婉地告诉我的室友,我感染了艾滋病病毒。整个过程我始终低着头,不敢和他们对视。

其中一个室友说,“没事,你想开点,我们不在意。”他走上来抱了我一下,我当时非常感动。

确诊初期,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是谁传染给我的。感染之前的6个月里,我交往过两个对象,有过性行为,我猜自己是被“恶意传播”,但我不想报复社会,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我现在吃疾控中心发放的免费药,晚上吃完药后一个多小时,头会特别晕,脑袋很懵。虽然室友知道是抗艾滋病药物,我还是会用维生素片盒子把药装起来,假装自己在吃维生素片。

这段时间,我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些红点,不是很明显,不痒也不疼。服药快一年了,身体状况不错,体重增加了。

以前,我过得很开心,参加过学校组织的健美操比赛,也参加歌唱比赛。我不喜欢运动,总和室友在宿舍打游戏。

现在,我活得小心翼翼。聚餐时,从不用自己的筷子夹菜,都是用公筷。尽量不在户外做剧烈运动,避免受伤流血。

我所学的专业,毕业后都要进事业单位,但事业单位的体检比较严格,会查出我携带艾滋病病毒。我学了6年,现在不得不放弃。我看到有学生因为感染艾滋病病毒被学校劝退,如果哪天学校以此为由让我退学,我一定会想办法维权。

我每天在学校混日子,为了拿到研究生文凭。前段时间,我开始自学日语,感觉越学越枯燥,就放弃了。也想过创业,开个自媒体写写文章,但具体干什么也没想好。

今年春节前夕,我坐火车出去玩,认识了一位男乘务员,比我小4岁。如今,他为了我来到了成都,目前同居,他不介意我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我永远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可能到死都不会。我在网上查,目前最长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活了30多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哪一天突然死去,无法继续陪伴我的父母和男朋友。

我加入了一个群,里面有200多个和我一样的研究生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大家每天相互鼓励。我也加入了一些公益组织,认识了一位比我年龄还小的感染者,他是一个本科生,还在上学。

如今,学生群体的感染者陆续被曝出来,我认为这是好事,说明大家愿意接受治疗,向官方公开身份。

安徽省马鞍山市含山县第一中学学生在手上绘出红丝带并做出“零”手势,以呼吁人们“行动起来,向零艾滋迈进”。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阿楠 男 24岁 山西某大学大四学生 感染艾滋病病毒369天

很多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都是通过男男同性传播的,我也不例外。

去年4月9日,我在一个同志QQ群中认识了一名30多岁的男性。他告诉我,自己是北京人,因为男朋友结婚,自己被抛弃,心灰意冷来到山西,当天我们相约出去见面。

我们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发生了性行为。期间,我曾要求做安全措施,但被拒绝,我也没再坚持。之后我们断了联系。

几天后,我开始发烧、喉咙痛。起初没太在意,但症状持续了一个星期,脸和肚子上也出现了大量皮疹。我觉得我可能“中招”了。

那几天睡不着觉,夜里,我偷偷走进浴室,就着手机自带电筒的灯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我脸上和肚子上的皮疹是那么刺眼。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去疾控中心,抽完血,我站在楼道里等结果,不停祈祷着,“老天,放过我这一次吧。”

过一会,工作人员走向我,面无表情,“好像有点问题,你再检查一下吧。”我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赶快打车离开了。

我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了我现在的伴侣。他接到电话,吓得直接从课堂里跑出来,到疾控中心做检查,检查结果正常,他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他告诉我,不会抛弃我,也感谢我第一时间告诉他。但一段时间后,他就跟我断了联系。

我确定自己是被“恶意传播”,打电话报警,但警方告诉我,这种事很难取证,没法定罪。最后,这个事情不了了之。

那段时间,我非常绝望,想过报复社会,痛苦的时候会服用致幻药物。我在网上约了一个比我小的高中生,故意没有用安全措施。现在每次想起他,我都会很内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感染。

我的内心很自卑,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基本不和同学们交往,自己也比较封闭,很少向别人坦露内心。但我特别喜欢别人夸我,不管别人是否真心,我听到夸奖都会很高兴。

感染艾滋病病毒后,我没告诉室友,他们也没发现。

我上课的次数少了,挂了很多门课。上课时基本一个人坐着,很少和室友同学坐在一起。室友们爱打网络游戏,我也很少参加,他们打游戏时,我就一个人去操场闲逛。我喜欢站在篮球场看男同学打篮球,我喜欢看他们活跃在篮球场上的样子。

我的作息依旧没有规律,早晨睡懒觉,晚上熬夜,一天吃两顿饭,路边摊、外卖什么都吃,有时候也一个人去食堂。

我一直吃着疾控中心的免费药。一般晚上10点多吃,那时候室友都在打游戏。免费药副作用太大,我几乎每天腹泻,每次上厕所得20分钟。晚上躺在床上就会头昏,睡眠质量很差,白天没有力气,路走多了都会累,所以现在我走路很慢。阅读理解能力也在下降,总会忘记事情,有时会忘了昨天有没有吃药。

等以后工作了,我会买好一些的药,每个月大约2000多元,但副作用小。

我因为身体原因,大三休学一年,原来的同班同学毕业了,但我没有参加毕业合照和毕业聚餐。

前段时间,我在感染者的QQ群中发现了一名校友,感觉自己在孤独的世界里找到了依靠。他告诉我,他好像又感染了别人,自己很内疚。

我学的专业是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现在参加毕业实习,每天去参观各种工厂,比较忙。我们学校包分配,毕业后会被安排到一个工厂实习半年。毕业后,我想回老家,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就这样过完我的一生。

我把我的病情告诉了姐姐,让她保证不告诉父母。前几年,我母亲得了癌症,做了手术,身体一天天变差,我不能死在她前面。姐姐虽然没有把我的情况告诉家人,但她来我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每次去她家玩,她都会有意无意地让孩子远离我。

我希望身上的秘密能一直保守下去,如果哪天被人知道自己是感染者,我就回到家里和父母待在一起,我相信父母是永远不会嫌弃我的人。

江苏省扬州市,航拍100名扬州大学化学化工学院的大学生在操场上拼成“巨型”红丝带图案。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小诺 男 20岁 重庆某大学大二学生 感染艾滋病病毒182天

大一下学期,我开始尝试男男性行为,由于没接受过任何性教育,安全意识不强,和前男友发生性行为时没有做安全措施。

去年9月,大二开学后,我照例检测艾滋病病毒。这次,试纸上出现的是两道明显的红杠,就像一道催命符,吓得我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我去疾控中心抽血检测,之后回学校等待结果。

那天是周六,疾控中心工作人员打来电话,“你的检查结果不太好,来我们这再做一次吧。”

我当时就哭了,我才19岁就感染了艾滋病。

发现那天,我回到家,母亲中午为我做了一顿饭,吃完饭,我跪在他们面前说,“爸妈,我得了艾滋病。”

我的父母当时就哭了,他们认为我马上就要死掉。父亲告诉我,家里条件不好,没有钱给你治病。我告诉他们,可以领取免费药。他叹了一口气,“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每隔一段时间,我要去疾控中心做化验,请假次数很多。一次,老师单独叫住我,让我必须把病情告诉他。我对老师说,我不能告诉你我得了什么病,请你尊重我的隐私。之后,他再没问过我。

我不敢公开病情,害怕学校开除我,有个文凭还是有用的,我也怕因为这个遭到排挤。

吃药后的副作用不是很明显,只是偶尔感觉头晕。我害怕生大病,作为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很多手术不能做。

得病前,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每天和室友打游戏,一打就是一天。我还有个爱好,就是到学校足球场里看别人踢球。我每天吃药的时候都在宿舍,一次,室友问我吃的是什么药,我说“艾滋病药”,他笑了一声就走开了。

现在,和同学吃饭时,我会注意不让别人吃我碗里的菜,但朋友经常从我的碗里夹菜,有的朋友渴了,会直接喝我喝过的饮料。我知道艾滋病病毒不会通过这种方式传染,也就没阻止他们。

我基本放弃了自己的专业,但我不想混日子,开始学做婚礼主持人,一个月能赚2000元左右。

我虽然是通过男男性行为感染的艾滋病,但我想说,艾滋病和同性恋之间不能划等号。

现在校园对“防艾”的教育不足,我自己从来没有学习过“防艾”的知识,或许是学校领导不重视。如果学生们得不到健康、正确的教育,很可能给他人带来伤害。

来源:搜狐号鉴闻出品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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