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桥文艺 | 乔长龄：《菜市场之旅》

前言

《菜市场之旅》原刊载于《金桥文学》第一期，后被第85期《广州律师》杂志选登。

金桥百信文学社创办的《金桥文学》，开创广州律界先河，已越来越得到广州律协及同行的关注和厚爱。

《金桥文学》第三期正在征稿，欢迎各位金桥家人及朋友们踊跃投稿。

菜市场之旅

文/乔长龄

我的出行，有一项特别的爱好，那就是一定要逛逛当地的菜市场。这个爱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个缘由，我也说不清楚了，只是到了现在，这已经成了我不可割舍的必选项目。

一

菜市场，其实已经是大概念上的农贸市场，是人们生活不可缺少的必到之处，但是大多农贸市场都是平凡的，它没有美妙的建筑和外表，甚至很可能你天天去买菜的这个地方，你都不敢确切的叫出它的名字。而且它并不出现在你的记忆中，因为它已经象呼吸、吃饭一般的日常，不需要记录了。

各个地方的菜市场自然有不同的模样，但是大多数还是早市最旺，大多菜市场也都有小吃铺，也总有几家老字号混迹坊间。所以，每到一个城市，逛逛菜市场，看看南方或者北方，冬天或者夏天，山区或者海边，都有些什么出产，这里的人们种些什么、吃些什么。如果遇见没见过的、当地特色的食材，再和老板问问聊聊，这是什么，然后听他颇有些骄傲的介绍这些他们独有、却又吃了一辈子的物产怎么个做法怎么个吃法儿，似乎就能看到他们餐桌上的样子，闻见各种香辣酸甜，有一种偷窥别人幸福的快乐。

二

先说说我的城市，广州。

现在回想起来，我最早光顾的菜市场，就是石牌，70-80年代我小的时候生活在这里，习惯地叫“后街”。现在天河区最富裕的村，那时只是城市东郊的一个普通地方。石牌菜市场在我记忆最清晰的是酱菜档，打酱油、买醋的时候能顺带两、三块儿豆腐乳、一小撮小咸鱼干，都是美事。菜场北面有个最漂亮的单层建筑，白色的半圆形，长长的房檐下是那种上下翻动的窗户，这就是石牌冰室。冰水一杯两分，冰棍儿三分，小豆冰四分，牛奶的一角，但是这两种不常供应，能买一份，都是极大的满足。

广州当然要说说豪贤路农贸市场。早在70、80年代，那时的交通并不发达，小孩子也很少进城，我记得有一回听到爸爸和邻居的奶奶商量，劳烦她去豪贤路的时候，顺带给我们买一瓶花生酱。于是，便对这个地方带有向往，带着神秘把它不经意地封存在记忆里。

直到若干年后我在市中心的越华路上班，比邻豪贤路，于是，豪贤路菜市场，就成了我每天的必经之地。

 （豪贤路市场，菜心就有n种）

菜市场一楼卖猪肉、水产和鸡鸭，另外有些干货店。临街的店铺，有一家著名的潮州打冷店，各种甜咸粿和鱼饭，每天都轮换着花样出货。在物流还不是十分便捷的时候，这可是难得的一家潮州小食专卖店，来的都是老顾客。她家隔壁的有一家“大联合”烧腊档，也是附近有名的，逢年过节这里是一定要排队的，家家都要斩件硬货，成为餐桌上的点睛之重头菜。烧肉、烧排骨、叉烧、卤水鸽子、尤其是烧鹅，一定是旺销的，早早收市是常有的。我的一位北方同事，春节回家的时候，还特地来这里斩了一只肥烧鹅带回去。

二楼卖菜为主。南方的叶菜总是很丰富，南方人也讲究一定要吃“青菜”，10月份之后，别的不说，光是菜心就有好几种，本地甜菜心、宁夏菜心、清远菜心、增城迟菜心、潮州白菜苔、湖北红菜苔等等，就是一周下来天天都吃菜心，也不带重样的。

我最喜欢的还是水果档。豪贤路有家“大声公苹果店”，只卖苹果。红富士有陕西、山东和新疆的，甘肃的花牛苹果，山东的黄元帅，嘎拉果、红星也是常备品种。另外还有家卖橙子的，入冬以后，圆圆的小个子湖南麻阳冰糖橙，样子和滋味跟萝岗甜橙很像，也是我的最爱。

这里有一位神奇的老人家，瘦骨嶙峋，坐在自家的门口，一架旧式缝纫机，以缝缝补补、写画小孩子的姓名为营生，竟然也是一坐就是几十年。我总幻想他就是大隐于市的江湖老大，故意过着这种最平民式的悠哉日子，其实统控着这一片社区的地下暗潮。而这几年，我搬到珠江新城上班，偶尔回到这里，看到他老人家依旧操着旧业，像是内心的牵挂得到了安慰，江湖平安依旧。

三

随着旅行地越来越远，农贸市场的世界也越来越大，越来越丰富。

日本京都著名的锦，是我见到过的最大的农贸市场。它设立于400年前的天正年间，作为江户时代生鲜食品批发地的“锦之店”而闻名。如今是京都人日常生活的传统购物街。

锦，没有一个所谓的正门、大门，它是由一趟趟长长、高高的有上盖的街市组成的，通向内部后又与其他的同样的长长的街市相通，已经远远超出菜市场的概念和范围。

这里的店铺，基本经营海鲜、干货、酱菜、腌渍物、果子、豆类豆制品、水果，还偶尔有些杂货铺。最好吃的是各种腌渍货，比如腌黄瓜、甜蜜豆，都延续了日本食品一贯的新鲜、精致和味道适中的特点。水产店也是兼具当场煮食的生意，烧烤和卤煮，都是很棒的享受。如果是早上过来，有刚刚到货的海产品，还可以即时任食刺身，很过瘾。

（京都的肠子—日本京都的锦市场）

而美国的城市里，基本上都是靠whole foods 和trade jodes这样的超市，提供丰富的生熟食用料材，什么都不缺。

即便在波士顿著名的昆西市场，如今也更像是一个大shopping mall，已经不太象个“农贸市场”了。

倒是在纽约遇到曼哈顿联合广场的露天农夫市场，算一次有趣的经历。这里除了蔬菜水果都特别干净漂亮、味道纯正，还有很多自家出产的食品，比如蜂蜜、奶酪和各种糕饼，数量不多，以质取胜。就是这次买回了一块又大又干的美式松饼，让我爱上了甜甜的肉蔻味儿面包，我把它称为美国早餐的味道。

 （美国纽约联合广场的农夫市场）

四

国内的菜市场美不胜收，我把去过的地方全部都说一遍可说不完。

必须得说说西安的回民街。这里，连住宅带街面，整个就是一片农贸大集市，估计这里自从唐朝把回回们规划安排在这里，就基本没有改变多少。

西安人说，回民爱做生意，所以，这里从清晨到凌晨，都是有吃有喝的好地方。我来的时候是夏末入秋，街面上最多的就是枣子、苹果、西瓜、海棠果和各种梨、葡萄，这些很大众化的普通水果，因为产地、品种不同，会呈现出各种诱惑的模样，让你每一个都想尝尝。

另外，花椒、孜然、八角和辣椒，各种状态各种颜色的香料，冲冲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直指烤牛羊肉早在记忆里形成的浓郁香味，形成一种幻象般的包围。

回坊本来就有聚集了诸多西安的名小吃店，什么老米家泡馍、马蓉蛋菜夹馍、清真叶家粉蒸、白涛八宝甜饭、鸿义烤肉，以及柿饼、酸梅汤、小磨香油这些特色吃食，祖传的也好现代的也罢，每一样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里是西安，这里是西安的回民街。

（西安的回坊）

西北的兰州，我去的张掖路菜市场，是个两层楼模样的规范化市场，还冠着老字号的称号。一楼的水果蔬菜和鸡鸭鱼肉档，二楼有各式食店铺，除了百合铺子和专门配置盖碗茶的干货铺很吸引人，那些面食当里新出炉的各种烤饼和饽饽，漂亮的造型夹着胡麻、苦豆子和油香气，也特别能勾起食欲。

（兰州张掖路市场的胡麻饼店）

东北哈尔滨的菜市场也很有气势，红砖街、经纬街的两个菜市场连接在一起，前后一两公里长，人来人往的热闹绝对堪比中央大街的夜市。这里从早上五点多就开始繁忙，东北特产的苞米、土豆和各种颜色的西红柿、黄瓜、萝卜，透着新鲜水灵劲儿，让人立刻联想到黑土地是有多富饶。

有一家尹胖子炸糕很出名，排队排的老长了。我前面的两位大妈，一个是按女儿的指示来买，一个是给店里的日本客人买。炸糕味道不错，甜甜的红豆馅儿有清香的桂花味，面皮是纯糯米面，所以外表酥脆内里粘粘糯糯的。相比之前，牡丹江早市上的那家排队的炸糕，面皮或许加了些面粉，软糯的没有那么粘，更合我的口味。

（哈尔滨红砖街早市的尹胖子炸糕，6点就开始排队购买，典型的新鲜热辣）

牡丹江爱民街的早市没有那么大，但是人多，更生动。有我爱吃的黄金勾油豆角，和东北的榛蘑，这两样可是我爸爸最爱的味道，算我家里的味道，所以格外亲切。

（牡丹江北小爱民街市场人气超高。东北的豆角质量上乘，黄金勾油糯棉软）

成都市青羊小区菜市场里，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大盆清甜的热乎乎的豆花儿，和脆绍面面店老板热情地給调的那碟辣香辣香的蘸水，让我第一口吃到辣，第二口满口腔火烧般热烈，再吃就是满脸大汗，这酣畅淋漓的感觉至今都不能降温。

（成都，脆绍面老板的热情和蘸水的辣味一样的真，着实忘不了）

昆明的富春标准化农贸市场刚好遇到春节放假，但是各种酱菜腌菜让我开了眼界。

贵州镇远的南门沟集贸市场简直占据了小镇的西南角，蔓延到后面的山间、道路和街市上。整个市场充满了各种辣椒，红的绿的紫的黄的，长的圆的皱皮的，生鲜的干晒的，辣椒圈辣椒段辣椒面，辣椒酱辣椒酸泡辣椒，而且人人手上都必有辣椒，这个古老的小镇如此偏爱辣椒，着实有点意外也令人吃惊。

（贵州镇平的人多么热爱辣椒）

湖南宜章的玉溪菜市场，是今年春节后同事李律师的太太小姚特地带我去的。她一边买要带回广州的吃食，一边给我介绍。有了她的指点，我看得最多的，都是一担双挑的“私家手作”，自家挖的山笋、自家做的菜包、自家晒的白辣椒、茄子干、自家打的糍粑。市场从街边起起伏伏，一直铺开到后面的玉溪河边。初春的柳树已经泛黄，和浓烈的菜市场对比强烈却又那么和谐。

三源里菜市场，是我去年回北大参加入校30周年活动时，特意选定的北京菜市场。据报道，这个网红菜市场原材料丰富，不单止国内，欧美东南亚各类材料都是能够搜集全的。菜市场并不大，长长的通道式两边是档口，确实是个食材小世界。深海水产、陆地牛羊、东南亚香料、各地五颜六色的高档水果，令人眼花缭乱。但是对于我这个南方人，倒是不觉得多稀罕。

（北京三源里菜市场）

（北京的网红三源里市场确实给力，种类齐全，货品新鲜）

五

食在广东，广东的食材也绝对一流齐全，这可毫无争议了吧。

广东恩平大田镇的墟集上，有一家烧饼铺，炉子里烧火、大平铁铛铺好糯米饼胚，上面还吊着一堆热炭，这样上下齐烤的做法，传统简单又科学好看，还特别吸睛。

（恩平大田镇，传统土法烤糯米饼，咸的肉馅儿，甜的豆沙，两种口味都好吃）

罗浮山下的横河镇早市，最好吃的是各种米粉做的或甜或咸的蒸制糕粄。这里还有鸡鸭鹅狗专门市场，可能是生畜交易市场。

（罗浮山北麓的横河镇早点最多就是各种咸甜粄和米粉做的蒸糕）

梅州市的东山市场在老城区中心，要说的，当然是各种豆腐制品，或釀或煎炸，足足的客家滋味。这里都是妇女在劳作，客家风再描个直白明了。

（梅州的东山市场，平常的豆腐，是客家不可缺少的代表食材之一）

汕头市的珠合农贸市场、龙北农贸市场都是逛一次不足以满足的地方。海产品多种多样不在话下，印象更深的是汕头人勤快又有追求。我早起7点到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而且他们做什么都要求极致，鱼饭、粿、盐腌菜每家都能做出几十样，菜也卖出几十种，还摆的整齐干净好看。不仅东西好，服务也周到，肉斩件、鱼去鳞开膛切块都比你想的仔细。龙北菜市场里还有著名的老潮興粿店，永胜鱼丸店等，本地人、旅游者都喜欢来买些潮汕手信，味道和品质，永远不会让你失望。其中老潮興的乌豆沙朥月饼，永胜的鲜香咸鱼，吃过的人永远要回头再吃的。

（汕头市珠合农贸市场丰富多彩，鱼饭、粿、青菜种类繁多）

汕尾的菜市场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满是海鲜水产和干货的市场，竟然可以地面干净、毫无海产品的咸腥味道，看来这里的人一直都是这么讲究卫生的。

（整齐干净的汕尾市老街市，掇鸟街海鲜干货一条街，无垃圾无腥气）

新塘的宏达市场最具本地滋味，当地的鱼苞、芝麻腊肠、粽干是我每次去了都要买的。还有夏天的空心水蒲桃、秋天的胭脂番石榴、冬季的迟菜心，都是新鲜的令人忍不住手要拎回家的地道美物。

（新塘凤眼果、乌榄、青榄、胭脂番石榴、粽干、渔鲍）

六

菜市场，可谓当地的江湖大隐，不知道汇集了多少故事。

这些美味食材的背后，都是勤劳又聪明能干的人们，或夫妻或父子甚至一家老小，用他们的双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将每一个普通的食材，或每天简单重复，或时常用心加工后，带到了人们的面前。能获得他们的劳动成果，享受其中的美味，不单只是一种幸运，也带给我无法计数的快乐。

来吧，和我一起逛菜市场吧，这里有大自然的精华，有人间的烟火气息，还有什么，那就是你自己的眼睛会告诉你的了。

对了，你常去的家附近的农贸市场，它到底叫什么？

丨作者简介丨

乔长龄，广东金桥百信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家事与财富传承法律部主任

编辑 | 小　盘

校对 | 开　华

金桥百信 招贤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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