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想做，都是你们逼我的！」
1
我有一项特技，就是把手头的一切事情，无论自愿还是不自愿的，迅速变得不开心。
比如，我最近换工作，之前有几天休息。我想趁着休息时读几本书，把新工作准备一下。我又接了个写剧本的工作，要弄一个万字故事大纲。与此同时，我还有自己的公众号要写。
这些本来都是很好的事情：新工作是祷告得来、很合适的，书是我爱读的，写故事是我梦想多年的；公众号更不用说了，是我自己开的小咖啡馆。现在的工作构成，可以说相当理想。
可我忽然就厌烦了。书积压了好多天，翻都没翻；故事大纲拖到截稿日，才勉强写完；公众号也有点灰心，阅读量比之前下降了不少（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总体趋势）。该做的事情，我一件没做，整天只想睡觉和打游戏，心情很消沉。
在生活上也是这样：曾经信誓旦旦要为我的妻子吉吉做饭，现在趴到中午还不肯出门买菜；曾经花好多钱办了张游泳卡，现在拖了一个月没去——游泳馆就在我家楼下啊！
这种状态，似乎已经是我的一种习惯了：从中学到大学，从校园到社会，我似乎总会迅速失去热情，让一件本来妙趣横生的事，变得枯燥和乏味。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反省自己的心，发现其中暗暗回荡着这样一个声音：「我根本不想做，都是你们逼我的！」这个声音毫无理性，但很执着，而且深刻地影响着我对事情的态度。
哪怕是起初很有吸引力的事情，都会让我迅速产生被压迫感。我习惯于把自己摆在被压迫者的位置，让一切自愿和不自愿的事情都成为苦役。
这让我感到很悲哀。
最近，我在热歌榜上听到一首歌，《夏至未至》的插曲《追光者》，由岑宁儿演唱，清新婉转。歌里唱到：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
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
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有的爱像阳光倾落
边拥有边失去着
歌词里饱满得要溢出来的热情，让我觉得很怀念。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热切的追光者。但从什么时候起，「追光」竟成为了一种负担呢？
2
追溯这种性格的形成背景，我很容易想到应试教育。
我大约算是个应试教育的成功者，2007年考上北大。这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但是上周我读到一篇文章，题目是《考上北大，你免不了要多受些苦》。里面有一位母亲，在逛过北大校园后，对考上北大的儿子说：「你本就软弱，又散漫，我看这里的孩子感觉都跟你差不多。你在这种环境下，以后可能免不了要多受些苦啊。」
我就觉得很扎心，因为自己也是个软弱散漫的人。
事实上，要不是软弱散漫，我恐怕还考不上北大。因为散漫，我从小没有个人目标；因为软弱，我不敢跟老师对抗。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我成为一个好学生、乖孩子，成天除了读书做题，不知道别的。这样成绩当然会好啦。
但好成绩的代价，是牺牲我自己做选择的能力。从小到大，该做什么事，老师都为我选好了。到了要独立做选择的时候，我忽然一头雾水，不知道如何收集资料、权衡利弊，更不用说找到为之奋斗的使命了。
这么看来，难怪我会觉得凡事都是被逼的，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中国提倡素质教育很久了，但我感觉，大环境还是应试教育。几年前，我去应聘某培训机构的补习老师。教学组长听我讲了10分钟的风格和结构，然后笑嘻嘻地说：「讲得不错，但我们的目标是这个……」她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分」，并画了个大圈：「不管讲什么，如果不能提分，就一点用都没有，家长不会付钱。」
血淋淋的市场，反映血淋淋的现实。
但我认为，对孩子而言，做选择的能力比分数更重要。高考只是一次分数的战斗，人生却是由无数次选择构成的战争。赢了战斗，却输了战争——过了10年，我还在挣扎着逃离这个悲剧。
3
如何提升做选择的能力呢？
我想到的有勇于尝试、不怕失败、多向人请教等等。这些行动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那就是「认识自己」。这也是我这几天最重大的收获。
我怎么认识自己了呢？在拖延和消沉中，我读到《加拉太书》第一章，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从前，我不是没读过，但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我想：它讲的不就是因信称义吗？这是基督信仰的入门，基督徒都知道的。
但这一次，我忽然对「因信称义」有一种很深的感觉。1章4节说：「基督照我们父神的旨意，为我们的罪舍己，要救我们脱离这罪恶的世代。」这是福音，也是我信的内容。我反复看这句话，忽然发现：这里的舍己、拯救，都是基督耶稣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啊！
我曾经觉得，自己的工作很重要。我一定要表现好，才能被大家喜欢（所以我才感到「都是你们逼我的」）。
但所谓福音，是以神的工作为中心的；而我的人生，是以福音为中心的。这么看来，在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也是神的工作，而不是我自己的工作。我是因信称义，不是因工作称义。
我顿时感觉被释放，肩膀一下轻松了，胃都舒畅了不少。我甚至重燃对生活的热情，几个月来第一次去游泳，回来把故事大纲写了，第二天高高兴兴地去上班。
听信福音的人，也会努力做事。不同的是：从前努力，是因为惧怕，是被迫的；现在努力，却是感恩，是主动的。我想，这是福音带给人类的一大馈赠。
我不是宇宙的中心，却是一个蒙神所爱的平凡人。我这样认识自己，感觉整个人生都焕然一新了。
追光者像影子一样，在阳光倾落里梦游，虽然美丽，却是悲凉。
而我的福分是：不必追光，光却来黑暗里寻找我。他为我做了大事，给我选择的喜乐和自由。
题图摄影：Giovanni Calia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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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祷时刻：
神就是光，在他毫无黑暗。这是我们从主所听见、又报给你们的信息。（约翰一书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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