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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有关扫黑除恶庭审的文章,不由得对这位法官肃然起敬!

墨父 法律人那些事 2019-11-09

作者——墨父,陈锐杰,开封市法院工作。


今天冬至,星期六。是我们法院涉黑案件开庭的日子。


虽然前段时间有拒绝法院周六开庭的报道,我们还是把这个重要案件的庭审定在了周六,因为时近年底,各种工作都到了收官阶段,今年是扫黑除恶的开局之年,上级要求我们尽快审理此类案件,我们自己也不想把案件留到明年,决定加班开庭。


这起涉黑案件的被告人有十余名,本院警力不够,需要调警,可兄弟法院也在赶案件,中院法警支队对全市警力已有统一安排,如果等中院统一调警,要等四五天,我们决定联系公安局,请求他们警力配合,公安的同志毫不犹豫,爽快答应。在政法委的协调下,迅速形成了工作预案,公检法司各有分工,为防止意外,甚至协调了电力系统和卫生部门,从各个细节确保审判无虞。


我是八点前到单位的,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是被告人的家属吧,我想。他们也不容易,这么冷的天,这么早就到了法院,他们惦记的是自己的亲人,虽然他们恨铁不成钢——他们一定不赞成自己亲人的所作所为,但亲情又令他们难以割舍。


进门看到,不大的院子已经停满了车辆,仅囚车就有六台,我知道有五台是中院支持派来的;还有三台公安特警车辆;一台急救车;角上还有一台电业局的发电车。六台囚车都在,说明被告人已经提到,负责提押的法警昨天提前赶到临县,因为部分被告人在外县异地羁押,为节省往返时间,给庭审多争取时间,法警提前到达,今天一大早就将被告提出,及时赶回,保证按时开庭。


开庭还剩半小时,到各处看时,每个环节、步骤都已就绪,五楼的大审判庭已经开始进人,旁听者拿着旁听票,多是家属;我们邀请的监督员、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们也已到场;公诉人已经就坐;辩护律师有二十多人,我们的审判台显然有点小,他们觉得太拥挤,审判长老高正向他们解释:我们法院条件有限,请大家理解……


我交代年轻的书记员,宣读纪律时要特别强调,所有人员不得使用手机。这种现代科技的产物,使录音录像只需轻动手指,完全不露声色,我们必须适应情况的发展。走到审判席后,我忽然发现,审判长的座椅前,审判台下,放着一张矮凳,矮凳上是一只棉垫,我正想问,主管刑事的李伟院长告诉我,老高腰间盘突出,坐时间长了吃不消,放个垫子,可以跪在上面,高度和坐着差不多,别人看不见。


我的鼻子一下酸起来,今天的庭审预计十个小时,年近六旬的老高需要跪多长时间?我们法院2011年以来,退休加上其他,减少了34人,可是仅仅补编招录了5人,目前都还没有取得司法资格,大多数员额法官都在45岁左右,长年的伏案工作,许多同志颈椎、腰椎都有劳损,但逐年激增的案件使大家无法调整,无法喘气,今年我们的人均结案已超二百,我也无法减少哪个同志的工作量,老高,今天能坚持下来吗?


我让书记员给老高准备一杯热水,老高不同意,说别人能上厕所,我不能,所以不用准备。我坚持让端来,让老高哪怕只是含一含,润一润嘴唇……


庭审开始,果然是预料中的激烈,被告人翻供,否认原来的有罪供述;律师们时而翻寻证据,寻找瑕疵;时而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努力论述委托人无罪或罪轻;公诉人不断出示证据,证明被告人曾经的罪恶……


老高当然见得多了,不慌不忙地逐一推进着庭审,但我注意到,每过半个小时,他都会前倾俯身,两肘撑到审判台上,我知道,他的腰椎又难受了,他又跪到了垫子上。作为院长,我丝毫帮不了他,只在他偶尔含一口水时,稍稍有点儿安慰。


中午了,时间已过了12点,旁听席上有人离开,应该是出去吃饭了吧,我们坐在下边,不知道老高何时休庭午餐。直到一点,律师席上也有了窃窃私语,老高敲槌:休庭一个小时,两点继续开庭!


一小时的休庭过得飞快,书记员简单吃了饭,抓紧完善笔录。老高也根本来不及休息,与合议庭成员忙着分析接下来的庭审。两点整,他又敲响了法槌,庭审继续。


十几名被告逐一受审,一名被告极力否认之前的有罪供述,旁听席上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俺孩子没有罪!大家纷纷回头找那声音,就见老高一声断喝:值庭法警,将违反法庭纪律者带出去!两名法警走过去,带走了一个妇女,是被告人的母亲吗?她可能没有违反法庭纪律的故意,但规则不允许我们做善意的变通,只能将她带出去。法不容情,在母亲看来,被告席上的是她儿子,但此时却是可能被判处刑罚的被告人!对有罪的人宽容,就是对善良者的伤害,就是对社会秩序的破坏,作为司法者,我们必须严格依法!


冬日天短,厚厚的窗帘遮不住渐深的暮色,寒气透进来,高敞的审判庭里,空调的热力显得弱小。六点了,这是平时的下班时间,今天周末,又逢节气,大多数的家庭,都下好了冬至饺子吧?我们的庭审还在继续;七点了,庭审如故;八点,庭审依旧;九点,老高仍旧没有休庭的意思。我知道,他是要一气呵成,如果休庭吃饭,庭审只能再延长。如果休庭明天复庭,来回还押、提押,安全需要保证,且不说我们继续加班,家属也要来回奔波,律师也要跟着奔忙,干脆一气审完!


十点,辩论还在继续,既然是审判,就要让双方把话说完,依法治国,当然首先表现在法庭上。只是,我看见,老高俯身在审判台上的时间明显增多了,我知道:他,是半跪着在履行司法者的职责!崇仰法律,就从我们开始吧!


十点四十,老高的法槌终于敲响了,庭审结束,旁听席上一片唏嘘,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同处一室,审判者和旁听者仿佛有了一种熟悉,仿佛多了一层亲近,连威武的法警也不觉得只是严肃严厉、不近人情了。诉与辩经过反复交锋,事实已然澄清,大家都期待着法庭的判决,大家相信,经过司法者严格依照程序的审理,会有一个公正的结论。


楼下的餐厅里,饺子已经下好,公诉人和律师们开始就餐了,我看见,老高歪坐在椅子上,他的审判团队,依然忙着让被告人看笔录,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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