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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检察官：我不鼓励法检辞职做律师的六点理由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央法律师 Author 俞艺
开篇引言
不知不觉从检察院辞职已经六年，一路走来感慨颇深。这几年司法机关离职人数之多，完全可以用“辞职潮”来形容。有些人为了寻找最真实的自我，有些为了赚更多的钱，但相信在几年律师执业后，大家都能体会各种苦辣酸甜。我亦从开始的悲壮和兴奋，到近来重新审视这几年的经历，并结合周遭发生的人和事，对辞职这件事渐渐产生了与过往完全不同的认知。
一、体制内外是两种思维
体制内外是大不相同的两个世界，以我的经验，体制内你只要专业能力尚可，加上为人乖巧圆滑，很容易得到领导认可，他们不是很愿意褒奖善于独立深入思考的人。但律师执业中，认知能力是极度重要的素质，对律师行业特点和规律的思考不仅可以帮助你找到正确的方向、选择志趣相投的伙伴，还能在纷繁而残酷的市场竞争中找到自身的价值。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这个能力，就如我经常强调律师不仅需要专业化，专业更应当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律师获客就是说服他人认可的艺术，没有认可即便再亲近的关系都不会成为你的客户。基于律师市场化的特征，我们需要以市场化的方法把自己推出去，这种思维方式的转变同样不是每一位离职人都能做到，深深考验朋友们的智慧。同样，在团队合作中如果没有认知和格局的提升，只图短期利益得失，路子会越走越窄，而体制内有些可能很重要的素质，走出来后其实没什么用，所以要对自己可能的市场价值有充分的评估。
二、辞职不代表能实现预期
此前有体制内的朋友咨询我要不要辞职时，我往往根据这几年的经历，加上自己积极的个性，给了他们一些错误的信息和引导。细想起来，我之所以发展相对顺利，其实是踩中了行业红利的尾声，大环境使然。如今再有朋友来问，我一般都会让他们再考虑，因为人生没有完美，幸福也不是一张辞职报告就能换来。我一直强调要成为一个纯粹的人，决定辞职时尤其需要纯粹地去决定，如果你只是因为收入相对不高或因未得领导赏识提拔就萌生去意，大概率会做出错误决策。我当年辞职仅仅因为想换个工作，寻找一种人生的可能性，没想过能赚到钱或者达到什么样的预期，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尤其是律师这个行业，看似光鲜实则鸡肋，既无法让你飞黄腾达又无法享受岁月静好。
三、无法承受的职业焦虑
律师执业这几年，朋友圈经常看到正值盛年的律师猝死的新闻，我亦觉得其实不奇怪。我们在做法官、检察官时，认为律师赚钱太容易，过来交个书面材料随便聊几句就可以收钱，但我们看不到律师如何为争取到案源忧虑，为约见办案人员多次沟通跋涉，以及为实现良好的办案效果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总体说来，律师职业有三大焦虑：首先是案源的焦虑，记得我辞职时全国约有25万名律师，五年后这个数字已经增长至50万，几年之内翻一番，律师行业已由相对蓝海变成绝对红海，如果几个月内没有案源也就没有收入，你会陷入闲而不悠的焦虑中；其次是过劳的焦虑，客户委托的案件有极大的人身属性，有些工作是你聘请再多助理都无法分担的，案源充足虽是好事，但是面对不同客户的诸多需求，仅仅每天接打三十通电话，就足够耗费一个人大部分的心力，当此情形焦虑是必然的；再次是对结果的焦虑，即便做过法官、检察官的我们，都深知很多案件并不受自己控制，无法左右结果，当一名律师手上同时有几个案件均无时无刻不被客户询问或者苛求结果时，我们当然可以通过自己的沟通技巧化解一部分，但是丝毫不能改变焦虑的发生。
四、不是体制外才有自我实现
其实法官、检察官和律师只是不同工作而已，每个人适合的岗位不一样，在决定是否辞职干律师时，要结合自身特点，不应盲目从众。我有一朋友A，曾在中级人民法院任法官，为人厚道沉稳，可能认为自身价值在法院得不到认可，再三思量后辞职做律师。此君法学理论与实践水平极高，离职后短时间内撰写了几本专著，是天生的优秀审判专家，但为人并不擅长交朋结友和营销自己，辗转多家律所业务收入也并不算突出。还有一位从检察院辞职的朋友B，能言善辩且刑法造诣颇深，因由检察办案经历和个人天赋的加成，我很少见过如此富有正义感且理性平和者，无论气质和学识可谓天生的检察官，以至于每思及此我总是替老东家惋惜。当然，我举上述例证不是要说明他们不适合做律师，而是强调每个人能力和性格偏好略有不同，可能在法官、检察官岗位上他们能成为更加优秀甚至卓越的人，做律师不免有些浪费才华。
五、很难俯下身自我归零
我们从法检机关辞职，除了体制内经过大量训练收获的办案实践技能之外，其实一无所有。尤其是像我这样从小地方来到大都市，可谓举目无亲，离开体制就意味着与过往告别，在新的环境下只能依靠自己，辞职后我从未在老东家所在的地级市接过一个案子。回忆当年，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开始住十平米不到的城中村，实习期为吃饱肚子向好兄弟一千、两千地借钱，远没有现在很多朋友预想的离职生活那般光鲜。所以我常常强调辞职法检要把自己归零，以此为基础在律师行业去学习、反思，以开放的心态接纳一切优秀的理念和方法，才能把自己塑造成一名优秀的律师。但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有此前体制生活的烙印，僵化的思维方式无法短时间调整过来，将是律师执业的大忌。
六、幸福感才是生活本真
年岁日增可光阴依旧，前段时间因为太忙，我遂在朋友圈说了下面这番话：“当年在体制内时偶尔喊苦喊累，如今看来只是未经沧海而已，今天干的活可以说是过去一个礼拜都干不完的，所以我们评判一切的尺度应当是幸福感，而不是金钱。”诚然，体制内虽日复一日没有变化，但也日复一日没有焦虑，其实就体验感来说，还真无法定论究竟哪种才是生活本真。随着教育整顿如火如荼地开展，律师行业也重点排查我们法检离职的兄弟姐妹，虽然我们都怀揣梦想走向律师职业，但大环境对我们离职人越来越不友好，被误伤是目前来看必然的宿命。基于此，也考虑到因为国家对法检人员的重视，体制内待遇越来越好，辞职更成为一件相对冒险且性价比越来越低的选择。树有枯荣、水聚潏波，我们都只是时代长河上漂浮的一片落叶，唯有在顺势而为的基础上作出一点个人努力，才能真正收获幸福感。
在某些法检两院领导眼里，可能一个资深法官、检察官和新进菜鸟没区别，都只是办案而已，但其中蕴藏的社会价值无法用内部考核衡量，因为专业良善的司法是社会正义的源头。多年前曾有人对我戏称，你这么有正义感应该去做律师，如今我依然认为，正义感和同情心更应该留在体制内。这两年随着优秀人才的出走，很多地方司法水平大幅下滑，亦不利于律师工作的专业化发展。所以，若诸君尚未下定决心辞职，还尚在两可之间，留在体制内不仅自有其优势，也实为中国司法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