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珠峰，激动地脱下氧气面罩自拍，结果……这个在杭州开了6年饭店的男人说，他见过死亡
喜马拉雅山再度上演《绝命海拔》！
10月13日，一支韩国高山探险队遭遇特大暴风雪，5名队员和4名当地向导集体罹难的消息震惊世界，创下尼泊尔自2015年以来最为严重的登山事故。
▲救援人员运送遇难登山队员遗体 （图自中国日报）
在登往珠穆朗玛峰峰顶的路上，杭州人俞掌柜亲眼见到了死亡。
据说，在中国只有两位厨子成功登顶珠峰，他就是其中之一。2017年，他背着装备，带着自制的香肠、粽子去登珠峰，后来，他在冲顶前花半天时间炖了一锅羊肉。
▲在珠峰大本营，准备登顶
俞掌柜，1972年出生，千岛湖白马乡人，高中只读了一年就没再读了。
按他自己的说法，在女儿出生之前，自己是个游手好闲、没有正式工作的小混混，但也是个守时守信说到就要做到的人。
2009年，杭州胜利河美食街开街，一个同学在附近开了家餐馆，邀请大家去喝新店开张庆祝酒，吃饭间说起街对面在建特色小吃档口。
当年还不叫俞掌柜的俞建洪，觉得这地方不错，就去租了3间店面，仗着自己平时烧菜挺好吃的，不仅当起了掌柜，也当起了厨子，做起千岛湖菜。
从买菜、洗菜、切配，到烹饪，他都是自己一手捋，凭着几道拿手菜，大约过了两个月，饭馆门口开始排起了队。
到第二年，生意好到他必须收回自己租出去的两间店面，小饭馆变大饭馆了。
靠着这家饭馆赚的钱，他买了房买了车。
当了6年厨子，几乎每天都守在饭店，这对网名一直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俞建洪来说，是很难想象的。
他觉得，自己房子有了车有了，女儿也上高中了，饭店里自己带的厨子徒弟也出师了，店里的生意很稳定，是时候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我喜欢蒲公英随风飘荡的感觉”。
做什么呢？他在户外论坛上逛，看到有人组织从拉萨徒步到珠峰东坡的路线，就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雪山，看到的就是珠峰。
此前，他在杭州组织了登山俱乐部，也就是有空时约在一起爬爬北高峰和半山。当他站在珠峰脚下，仰望珠峰的时候，那种震撼感，他至今无法言语，“只能说自己真的太渺小了”。
这个时候，就有一种冲动在他心里悄悄涌动了。
▲他将白马登山俱乐部的会旗也带上了珠峰
2016年，他一连登了三座雪山。
要登珠峰，就必须先登过海拔7000米以上的雪山，这就像一张准考证。
在登过五六千米的雪山后，他选了海拔7500多米、位于新疆的慕士塔格峰来挑战。
▲成功登顶五六千米的三姑娘峰后，充满喜悦和期待
因为这座雪山，虽然海拔高，但相对平缓，山路不算很凶险，而且风景好。
但是这一次，他没能登顶成功。
当时，他是跟着一队人一起冲顶的，一共3个夏尔巴（藏语，意为“来自东方的人”，散居在喜马拉雅山两侧，主要在尼泊尔，少数散居于中国、印度和不丹）作为向导，也就是说他没有自己单独的向导。
当他们登到7300多米时，突然遇到了暴风雪，“雪粒子差不多是以时速80公里的速度飞到我们脸上”，当时队里不少人很慌乱，之后向导就带着大家下撤了。
▲没能登顶骆驼峰非常遗憾
俞建洪说，虽然没有登顶成功，但经过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在海拔7300米的时候，大脑仍是冷静的，能够做到处变不惊。
这是7月发生的事情，等到10月，他听到曾和自己一起攀登慕士塔格峰的队友成功登上了8000多米的雪山，那时他就有了很强烈的要去登珠峰的想法。
他说，自己很幸运，虽然以前喝酒伤过肝，但登山时影响最大的心、肺、血压都很健康，登珠峰前，他的体检报告也顺利通过了。
通过商业团队的协助，一个人登顶珠峰的费用差不多需要50万元。
因为在国内这侧的北坡登顶珠峰，需要有海拔8000米以上雪山的攀登证明，而在尼泊尔境内的南坡登珠峰的条件相对宽松，有海拔7000米的登山经验即可。
因为在北半球，山的南坡比北坡气候要好一些，更稳定一些。
所以，俞建洪也选择在尼泊尔的公司报名登顶，报名后初期交的费用就要30多万元，对方公司一直催他缴费，他却拿不出钱来。
家里的钱都归老婆管，老婆听说他要去登珠峰，强烈反对，还放出话去不许朋友借钱给他，“谁借谁负责”。
“没有一个朋友敢借给我钱，怕我万一登珠峰死了，他们背不起这个责任。”那段时间，他每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有个特别理解我的朋友，有一天终于松口说，‘如果你真的要去，不要逞强，能上就上，不能上就回来，一定要多想想家里这么多人牵挂你’。”俞建洪说，后来这位朋友借了他前期费用30万元。
钱有了，但老婆和女儿仍然是反对，俞建洪说服不了老婆，只能先做女儿的思想工作。
他对此时已经读大学的女儿说：“爸爸养你这么大……我也应该有追求自己梦想的权利，退一万步讲，我万一回不来的话，你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最后，女儿的态度终于缓和，不反对也不支持，而老婆的态度一直没有改变。
出发去尼泊尔之前，他特地交待女儿说，“爸爸这次去登珠峰全是借来的钱，如果我回不来，这些钱一定要帮我还掉，还有我的生命是爷爷奶奶给的，我给他们买的保险一定不能动。”
在珠峰2号营地等待冲顶前一晚，他给女儿发了登顶前的最后一条消息，这也可以算是遗言：“老爸明天凌晨2点出发冲顶，不要担心，万一有事，好歹老爸也是死在冲锋路上，不是个怂爹，但爷爷奶奶就交给你了。”
“珠穆朗玛峰一直是人类想要证明攀登能力的圣地，世界各地许多登山者在珠峰顶上留下脚印，但因尝试攀登珠峰而死亡的人数超过280人，这个数字每年还在不断增加。”俞建洪在朋友圈转发过的《8300米后，尸体越来越多》的微信中这样写到。
假想过无数次的死亡，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脏一瞬间仿佛被击了一记重拳，闷闷地难受。
他们是在黑夜冲顶的，黑暗中，头灯的光一下打在前方的路边，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珠已经结冰，握拳的双手也已经结冰，只有腹部还在微微动着。
这个奄奄一息的人，没有人停下来救他，等到大家下撤再见到他时，这个人已经整个结成冰块。
俞建洪说，在8600米的地方，人的智商下降到只有十几岁，反应速度慢很多，每个人都在筋疲力尽的边缘，靠着意志力在坚持，这个时候如果你停下来去救援，那么你可能就会成为另一个“路标”。
雪山上，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
▲最后冲顶时必须戴上氧气面罩来保持头脑清醒
2017年5月21日凌晨4点56分，俞建洪踏上珠穆朗玛峰的峰巅。
在这样极寒的峰巅，手机只要从温暖的口袋里拿出来，开机几分钟后就会关机。
但哪怕只有一分钟，也要用来记录自己这历史性的一刻，而为了记录这一刻，他必须要把氧气面罩摘掉，才能拍到自己的脸，虽然这张脸也已经红肿苍老到一下很难辨认出是他了。
但就这一分钟，当他再要戴回氧气面罩的时候，发现出气口已经结冰，氧气吸不上来了，那一秒，他的脑袋里闪过死亡。
▲拍摄这张照片时不知道自己正无限接近死亡
还好，他很快冷静下来，用力去吹，也幸好，他没有拍照太久，冰还没有结得很实，出气口被他吹通。重新吸上氧，他感觉又活下来了。
更艰苦的是，接下来的下撤。
在海拔8000米以上，一旦睡着，就很难再醒过来了。所以，当他们从峰顶回撤到4号营地时，大家只是在营地的帐篷里坐着休息一会，就又立即往7000多米的3号营地下撤，一直要下撤到6000多米的2号营地才能睡觉。
这时候，从冲顶开始，差不多已有两个晚上没有睡觉，身体极度疲劳困乏，甚至有人会出现幻觉……俞建洪说，这个时候真的很想睡觉，完全是靠意志力在跟自己斗争，他听说在4号营地的帐篷里，有4个人永远睡了过去。
5月22日18时55分，在2号营地的帐篷里，手机终于又有信号了，俞建洪也终于又有力气发朋友圈：“哈哈！我做到啦！”
直到他顺利从珠峰回到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妻子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并往他的银行卡里打了钱。
与其他登顶珠峰的人比起来，俞建洪说，自己登过的雪山算是极少的，从第一次见珠峰到登顶，前后还不到两年时间，登顶的准备时间算是极短的。
但他回想自己能够幸运地登顶成功，自己秘制的那一罐羊肉，功不可没。
▲在珠峰2号营地的一餐，奶粉罐里的是炖羊肉
他说，虽然之前只登过一次7000多米的山，但当时就发现海拔越高，自己的胃口越差，很难吃下东西，吃不下东西，体力就跟不上。而他要在尼泊尔这一侧登顶，对方供应的食物更是吃不惯，于是，在大本营准备冲顶的时候，他就花100美金买了一块羊肉和鸡翅，按照自己的口味炖煮好，装在一个奶粉罐里，放在昆布冰川里冷冻好，冲顶时，请夏尔巴帮他背上这罐冷冻肉。
这罐肉帮助他们在冲顶路上饱餐了好几顿。“靠着这些羊肉，有一顿我连吃了三碗米饭。”他说，吃得好，自然体力就好，和他一起吃肉的夏尔巴以及另外一位队友都成功登顶了。
这可能也是一个厨子登珠峰的自我修养了。
记者 郭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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