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笑宝的四封信

ALL GOOD THINGS COME

笑宝还有几天就五岁生日了，照例写了一封信给他。

因之前的三封信在其他平台，故一并贴上算是背景。

请记住，

美好总会如约而至。

如果没有，那是还没到最后。

TO YOU AS PROMISED

第一封信

笑笑，

你好，我是你妈妈。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两年多前，当刚刚得知你存在我的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像所有新妈妈一样，激动地想动笔给你写信，为此还特意让你爸爸买了一本非常好看的，有着小狐狸和草地插图的本子。但最终我被孕期反应打倒，没动笔，本子也闲置了。

再后来，你就出生了。我躺在手术台上，听见你第一声嘹亮的啼哭，心想，哭的这么用力，一定是个健康的宝宝。又听见助产士之间的讨论，“哇这个宝宝毛真多！” “那是啊，不然怎么叫小毛娃~” 医生把你拿到我脸边上，我带着氧气面罩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红唧唧的小东西。啊，那就是我的孩子了。也许从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你了。

一转眼，你已经21个多月了，会走会讲有自己的意识和主见了。昨天我开房门的时候，你和我说，“我来开”，恩，你已经会用“我”了；还会用“刚刚”“也”“还”。你会自己选择绘本让我讲，也会在调皮了以后躲在阿婆怀里朝我坏笑。你就像春雨后的竹笋在疯狂地生长，也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取着身边的一切新鲜与好奇。

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你问起我，你胸前那道疤。我该如何回答。

“那是你小时候弄破的，现在好啦!”我想，在你小的时候，我应该是这样敷衍你的吧。

我不想告诉你，当你仅一个月大的时候，得知你患先天性心脏病，全家人的震惊。晴天霹雳这个词不足以描述当时的情景。我不想告诉你，你阿公阿婆哭肿的眼睛。

我不想告诉你，48天大的你6小时的开胸心脏手术，插呼吸机，体外循环，几次病危。我不想告诉你，你术后肾衰透析，伤口渗血，雾化吸痰，喂药吊水。

我更不想告诉你，熬过这一切的你，出院后三周复查，情况恶化，又做了第二次开胸手术。所有的痛苦和噩梦再重来一遍。

前两天讲绘本时候，看着小羊捂着脸哭，你都会用你那肉肉的小手轻轻拍拍书页上的它，嘴里念着“不怕不怕”；我早上剥煮鸡蛋给你吃，一边剥一边说哎呀烫死了，你都会抓着我的手和我说“不剥不剥”。那么敏感细腻的你，我又怎么忍心向你描述那些深夜痛哭，那些以泪洗面，那些锥心绝望。

有不止一个人和我说，笑笑生在你们家真是他的幸运，你们这么用尽全力的照顾他，现在他恢复的这么好。

而我却觉得，笑笑，我要感谢你。若没有你，我不会体会到生命是如此脆弱，又是如此顽强，也不会相信我自己有这么大的能量和韧性。有了你之后，我才迫切地想去探索这个世界，想去体验，想活到淋漓尽致。我健身，画画，旅行，我也阅读，学习，我想成为更好的人。因为，我想成为你的榜样。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你生在我们家真是我的幸运。

笑笑，若有一天，当你长成一名叛逆的青少年，不愿意和我交流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看到这封信。

我知道，你我得以相见只是亿万中的偶然，虽然在你没有自主意识的时候，我曾替你做过一些关乎生死的决定，但我没有什么权利去决定你未来世界的模样。

我只希望你的叛逆是有独立思想和担当的，你的追逐是有目标和长期愿景的。你胸前的这道12公分的疤和你不停跳动着的心脏，在时刻提醒着你亲人的爱与温暖，也在时刻提醒着你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里的奇迹和美好。

你的妈妈

2018年1月15日

第二封信

笑笑，

你好，我是你妈妈。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二封信。自上次给你写过第一封信以后，又过了一年多，今天是你三岁生日。真难想象，时间就这么快的过去了，你已经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长成了一个一米高的小朋友了，前两天爸爸带你去幼儿园面试，下半年你就要开启你的正规教育生涯了。

前段时间一位阿姨想邀请妈妈去做一个关于育儿教育的分享，我在回家的路上边骑车脑子里面边想着提纲一二三，等我到了家，发现你光脚站地上，绘本摊了一地，不肯吃晚饭，正冲着你爸爸大吼大叫。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心想还做什么分享嘉宾，自己的孩子都没办法教育好。

最近两个月我经常有这种挫败感，觉得你上了托班以后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逆反运动，虽说terrible two, horrible three 但你之前的两年多时光一直是一个温和听话的小朋友，所以这场逆反运动让我非常的烦恼。

一方面，我陆续看了《PET家长效能训练》《正面管教》《爱和自由》等一系列育儿类书籍，一方面，迫于你阿公“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放任不管！”的训斥，我常常违背以上书籍里“爱的教育”原则而对你运用暴力——戒尺打手心。正因为这种矛盾，我在和几位好友的聊天中，隔三岔五的发出“我不是个好妈妈”的哀嚎。

在我小时候，你阿公对于我那可是绝对的暴力教育，而我回想起来，也并没有所谓的童年阴影存在（至少不是这件事）。然而某次闲聊的时候，我笑谈一个夏日午后你阿公对我吃饭太慢而发火的事情，阿公脸上落寞的表情让我明白，对于暴力教育这件事，作为家长的愧疚和心痛应该远远大于孩子吧，这至少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戒尺打一下手心这种程度的暴力你长大以后应该不会记在心上，而我自己依然因为书籍的洗脑对于这种教育方式耿耿于怀。

事情的转折点在前几天，当你又在因为一点小事大喊大叫的时候，当我又因为家里天天鸡飞狗跳而身心俱疲要冲去找戒尺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你气的通红的小脸：那是一种倔强的表情，一种无力感硬撑的假面——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对自己生气的表情。

我的心瞬间柔软了，蹲在你身边，轻轻的搂住你，在你耳边说：笑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妈妈非常非常爱你，无论你是不是大喊大叫，是不是不肯吃饭穿鞋，听妈妈话或者不听妈妈话，妈妈都非常爱你，这一点不会变。

你安静下来，问我“那你会不会难过呀？” 我想了想说，会有一点点，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如果拍电影的话，这个瞬间应该放特效吧，因为那一刻世界上只有我和你，那种幸福感就像冬日午后的暖阳，就像春天铃兰的沁香。那一刻，我确实感到了有“爱”这样一种东西在我和你之间流淌。你可能不会记得，但我想我会永远记住那一瞬间。

之后，我更加留心的观察了一下其他家庭成员和你之间的互动，一旦你出现消极行为的时候，他们的处理方法是“如果你再XXX，我就走了” “如果你再XXX，我就不喜欢你了” “如果你再XXX 我就要打你了” “1—2—3—拿戒尺！” 而你完美的继承了你爸爸倔强的性格，越强硬越不低头，当看见戒尺时缩手的恐惧眼神，让我觉得这一切太残忍。而我的频频出手阻止，获得了一个“溺爱”的头衔，我却在心里有了一个和你的秘密，而成了家里唯一“搞得定”你的人。

不，我一点都不想控制你操纵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写这些只想告诉你，对于做妈妈，我也一直在困惑自省和自我怀疑中前行，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对的事。引导和控制之间的界限真的很难把握，而我的终极目标也只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健康自信不拧巴，能够不断自我学习自我成长的自立的人。

俗话说三岁看老。目前看来，你是一个情感细腻且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你小时候就能对绘本中的人物有着同理心，昨天听着一首英文情歌问我“为什么他们这么忧伤”，我很欣喜，因为能有着强烈同理心的人，应该会长成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你感性的一面像我，而不自信的一面也像了我，最近总说要做托班中的另一个小朋友——因为他长得好看你不好看。我也不清楚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你不好看这样的话，但是这件事确实让我挺在意。

你看，“我不是个好妈妈”的念头又一次浮了上来，客观原因我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即使在业余时间我也想有自己兴趣，无论健身读书还是其他，这个矛盾注定无法消解也请你理解。我首先得是我自己，然后才是你妈妈，我也始终相信，我只有做好了我自己，有了足够的自信，才能做好你妈妈。所以，我们俩都得努力哦！

好多人对我说，男孩子对妈妈的依恋结束的很早，我也不知道我俩的小秘密能在你心中温暖你多久，而学龄的教育和青春期的叛逆又势必是一场硬仗，但当下，我很期待未来我们共同成长的日子。

你的妈妈

2019年4月12日

第三封信

笑笑，

你好，我是你妈妈。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三封信。今天阿婆在说今年你的生日就在家过了，疫情原因不去餐馆了，我才突然意识到，还有4天你就四整岁了。离我给你写上一封信又过了一年了。

在这一年中，你托班毕业上了幼儿园小班，原来的育儿阿姨也走了，我开始凡事亲力亲为，这一年对于你我都是巨大的挑战。还好，现在看来我俩都做得挺不错的呢。

在上一封信中，我和你说了我对于你的教育问题的困惑。这个问题在这一年间反复出现，你的叛逆一点没有减少，但我们的小秘密依然是化解一切的钥匙，我依然是全家最能“搞定”你的人。但在这一年中，我又得到了一把新的钥匙——我放弃了做一位“完美妈妈”。

在你生命的前三年，我的所有动力都是“要做一个好妈妈”，今年我终于认识到，你希望得到的不是一位完美妈妈，而是一位真实的、有着各种缺点的、独一无二的笑笑妈妈。而我，也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永远不可能做一个完美妈妈的事实。

我依然会对你发脾气，也会揍你，更多时候，我也想偷懒自己玩儿嫌你烦。不一样的是，我不再为这些念头而恐慌了，不再觉得“我怎么可以这样想？”

我会和你说，你这么调皮我真的很生气所以我必须揍你；

我会和你说，我工作很累或者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心情不好所以你最好不要来惹我；

我会和你说，妈妈真的真的很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想看动画片我给你放。

而你呢，会在我难过的时候做鬼脸逗我笑，其他时候依然调皮捣蛋。

我觉得这样很好，真实胜于完美，不拧巴不假装不压抑才能来日方长。

在这一年中，对你的教育，我从佛系变得更加佛系了。

不知道你长大以后会不会记得这次新冠疫情，停课在家不上学，幼儿园培训班各种网课轮番轰炸，我实在觉得效率低下又有碍咱俩的关系和睦，于是带着你逃了很久的课了。你不知道，各种群里老师们叫我打卡，我都不敢作声。。

英语也没怎么学了，我没强求你，内心觉得语言就是个工具，也不重要。我不知道等你上了学，我会不会还是这么佛系，按道理讲我如此要强的人可能会被身边家长裹挟着鸡娃吧。

唯一很认真在做的一件事，就是阅读。大量的绘本，各种故事，科普。

笑笑你知道吗，妈妈小时候的心愿就是家里有一个图书馆，有看不完的书。而我的整个学生时代，除了学习就是看书，各类书来者不拒。

我觉得阅读量是真正重要的事情，这会在一定程度上指引你人生的方向。我认识的所有优秀的人，无一不是热爱阅读的，希望你也能成为其中之一。

最近你总和我说你什么都不怕，因为你“会飞”，坚信不疑。我特别希望你的无忧无虑可以更长更久——相信圣诞老人，相信所有动物都会说话，相信自己可以飞。

但你终有一天会发现，生活的局限性。

希望在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困惑，让我安慰你，但在那之前，我不会多嘴。

你爸爸总希望告诉你所有应该避免的危险，所有“正确的事情”。但，人生的弯路，必须要自己走，那些坑，必须要自己跌倒，才能成长，借来的火，点不亮自己的心灵，没有任何捷径。

这是一个残酷的真理，我帮不了你太多。但你一定要记住，人生中的每一步都自有用意。

笑笑，因为你身体的原因，我以为我会成为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现在看来，并没有。虽然午夜梦回惊醒还是会贴近你胸口，听到规律稳定的心跳声才能继续入睡。

前段时间，我看了一本书，作者的女儿也生病了，但是那个女孩子的病从出生一直断断续续治疗到30岁，我就坐在那儿止不住的哭，庆幸你现在那么好，庆幸当时的自己那么勇敢。

笑宝，因为你，我才成为了现在的我。愿你和我在未来的日子里，都能勇往直前，尽情体验更多，感受更多，不枉费此生。

祝你四岁生日快乐。

你的妈妈

2020年4月8日

第四封信

笑笑，

你好，我是你妈妈。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四封信。一年又过去了，还有4天你就是五岁的小朋友了。

在这一年里，那个三四岁叛逆的笑笑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若不看上一封信和上上封信都忘记这回事了。

当然，并不是说你是那种百依百顺的孩子，相反，你的个性愈加强烈而显现：若你觉得没意思的事情，你就不会去做，不会因为「别的孩子做了」而去做，也不会因为物质奖励（你这样做我就给你买什么）或者是情感捆绑（你这样做妈妈就更喜欢你啦）而去做。你只喜欢做自己觉得有意思/有意义的事情。

前几天我和一个阿姨吃饭，聊到你这一点，那位阿姨说，这个孩子不愿意去取悦别人，无法「被控制」，不是生产线上的产品。

是呀，至少证明，在此刻，你无论物质或者情感上，都是丰盈的，是不需要「外求」的。

等你长大了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人在取悦别人，或为了物质或为了情感，而往往忘了取悦自己，做着不喜欢的事情，于是生活得非常痛苦，内心总在对抗和挣扎。

所以我想，这一年来我们之间关系的融洽可能是因为我真正理解了「教育」的意义。

看了那么多教育类书籍后，我发现市面上的「正确的」教育方法只是对别人的孩子/某一个孩子正确而已，况且这个「正确」与否的衡量要多年以后才知晓，并且标准也各不相同：是上了名校算教育正确还是平安普通过一生算教育正确？

任何照搬书本的教育都会失败，唯有用心观察理解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合适的教育。

我观察发现，本质上你是一个更「喜静」的孩子，虽然班上同学家长都说你是最喜欢笑的孩子，也最能疯。

到了游乐场的陌生环境，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找一个同龄的孩子玩耍，而是自己一个人玩；当别的孩子主动过来和你一起玩的时候，你也可以接纳；但是当发现对方并不是很有趣的时候，你会悄悄地远离他。对，悄悄地。

所以我觉得你未来也不太会热衷某个「团体」，把自己投身于某个组织，也就是现在俗称的「抱团」。

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常常被冠以「清高」「不合群」等等的评语，但我现在觉得这一点很好。

人生之路都是独自一个人走出来的，大部分（几乎所有）的组织和团体都有其特定的功能，会对你的成长有所帮助，但若依赖其中任何，都不能带领你走向个人的心智成熟，相反，群体思维会阻碍你独立思考的能力。

但这并不是说，独行侠就是好的。人因为和他人有联系而存在于世，你需要处理好与他人的关系。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尊重——尊重TA的价值观，尊重TA的需求，并给与TA的所需。其实，这也是我现在如何对待咱俩之间的关系。

前两天我和你说了沙漠中如果有人没水喝要渴死了，只想喝水，你能不能给他一桌子菜？你说不能，他要喝水应该给他水。你理解了。

但生活中，有些事情比这要复杂的多。很多人给与对方的只是自己臆想中的对方需求，比如「我工作忙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给你」，其实对方想要的只是点滴陪伴；再比如「我现在对你凶是因为你学习好了以后才能考上好学校」，其实对方想要的只是亲子温情。

究其根本，会这样做的人，并不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为对方」，而只是把「为对方」当作「为自己」的挡箭牌，掩盖自己的欲望和挣扎。

所以尊重别人，也是放下「小我」的过程，自我去中心化是我们一生的功课。你要理解，尊重对方并给其所需，意味着全然地爱。而这样的爱，是即刻的，没有「等以后就好了」的。

生活的每一个此刻，都是曾经口中的「以后」，也请你记住，永远要对自己诚实。

这封信中，我没聊你的成长和学习，因为我觉得那些比起人格和价值观的塑造而言，太不重要了。

作为你的妈妈，我是一个引导者，在你的心智还不成熟的此刻，给你提供资源，把事情的方方面面都展现给你，让你去看见那些你之前没有看到/想到的部分；我仿佛一艘船，负责在你人生初始阶段的湍急水流中载着你，保护你。

但是，我要很小心地不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你，因为我信奉的也不是全然的真理，我也有自己的局限；最终你的对岸是哪里，你要发展成怎样的人，还是取决你自己。

之后，你要上岸，我也要继续自己的人生航程。不过，在那之前，咱们能共同陪伴这一程，也真是缘分呐，应该彼此珍惜。

笑笑，五岁生日快乐哦~

你的妈妈

2021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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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杠妈妈、终身学习者、专注自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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