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6日，中国女足以3-2逆转韩国女足，在亚洲杯获得冠军，这是时隔16年后中国女足第九次登顶亚洲。振奋人心的消息瞬间刷屏各个社交平台，几乎同一时间，#equal pay（同工同酬）也引起广泛讨论，这个口号曾在2019年美国女足夺得世界杯冠军时响彻全场。2019年3月8日，国际妇女节当天，美国女足以性别歧视为由将自己的雇主——美国足协告上法庭，争取同工同酬，并索赔6600万美元。彼时距离她们参加世界杯只有三个月，“我们**必须赢（we have to fucking win）”，女足队长梅根·拉皮诺这样说。最终她们没有令人失望，美国女足获胜了，全场球迷高呼“equal pay（同工同酬）!”，那是个振奋人心的时刻。但是这场官司至今仍没有一个顺利的结局。美国导演安德里亚·尼克斯·费恩和肖恩·费恩把整个过程拍成了纪录片《Let’s fucking go》，中文片名是《给老娘冲》。上周六下午，G市某女性小组放映了这部纪录片。（感兴趣的读者可复制文末链接至浏览器在线观看，或点击【阅读原文】下载。本文不会对影片内容做过多描述，请放心食用。） 影片的开头，几位美国女足队员对着镜头怒气冲冲地大喊“let’s fucking go（给老娘冲）”，她们有理由愤怒，因为长久以来，她们都遭受着不公平的对待。也许你没有看过1999年的玫瑰碗女足世界杯决赛，但你肯定听过《风雨彩虹铿锵玫瑰》，这首歌正是为那一年参赛的中国女足而写，她们在点球大战中以4:5的比分惜败美国女足，却为国人展示了不屈不挠的精神。同样，美国女足的夺冠也激励了年轻一代的美国女孩们，布兰蒂·查斯丹脱掉上衣庆祝胜利的画面印在了许多人的记忆里。而现实是，场上中美两国的女足队员们激烈拼杀，场下的她们却都住在蟑螂到处跑的旅馆里，赢得一场比赛并不能为她们带来更多。朱莉·福迪（前美国女足队员）在记录片中提到，在1999年世界杯期间，“我们那时候一天就赚10美元，就这点”，“还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他们给我们的这些制服，裤子长得盖住了膝盖”，“我们在飞机上分不到座位，被安排坐在一堆抽烟的人中间”。23年过去了，足球球员的待遇性别差距依然巨大。美国女足在国内赢球、世界杯出线的奖金均不到男足的二分之一；晋级世界杯半决赛，男足可以获得562.5万美元的奖金，而女足的奖金是0；赢得世界杯，男足可以获得937.5万美元的奖金，而女足只能获得253万美元，不到前者的三分之一。在中国，目前女足顶级球员的薪资只有100万元左右，而2019年中超（男）球员平均年薪为1300多万元。两者在各类赛事中赢球的奖金也有很大差距。除了薪酬，差异还体现在工作条件上。美国男足比赛时住的是五星级酒店，而女足只能住一般的旅馆（此处省略一百句：“中国也是这样！”）。中国女足直到2015年还没能获得和男足同样的比赛条件，她们的训练和比赛常常在非正式的足球场，经常顶着下午3、4点的太阳打比赛，遇上30多度的高温也只能忍耐，而男足总能在标准球场，晚上7点半开夜灯比赛。不公平的情况持续到现在，反对同工同酬的观点主要有两种，第一种便是“女不如男”的本质论，一些人将不平等归咎于女足的专业能力不行，嘲笑中国女足只有男足U15（15岁及以下）的水平。
这种观点并不新鲜，从女人参与体育赛事开始，质疑的声音就从未断绝。1973年，美国女子网球运动员比利·简·金，为了打破性别偏见，接受了一位男运动员的挑战，最终她以3:0的胜局打赢了这场“性别之战”。她说：“如果我不能赢得这场比赛，我想女子比赛会倒退50年。”事实上，这场比赛极大地促进了女子网球的发展，网球运动成为目前最接近“男女平等”的竞赛项目，比利·简·金功不可没。还有无数像比利这样的女运动员，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但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女人要证明自己和男人一样才能获得平等的权利？中国女足运动员的训练强度比男足更高，但依然存在性别差距，那么让ta们同台竞技是公平的吗？也许用性别来区分并不合理。比如肌肉力量要求高、对抗性强的足球和篮球运动，其性别差异就比较大；对于举重而言，关键的区别因素是体重和血清睪酮水平，这也是为什么去年东京奥运会接纳了一位跨性别选手参加举重项目；而在马术、射击等体育项目中，女性则更为出色。但事实证明，“生理优势”的理由只对男人奏效，因为在男性擅长的项目上，男运动员赚的更多，而在女性擅长的项目上，男运动员和女运动员赚的一样多。第二种反对的观点是，女足观赏性不够，受众少，商业价值低，所以收入少。在中国，可能目前的情况确实是这样，那么女足商业价值更高的国家实现同工同酬了吗？并不，为足协赚到更多钱的美国女足还在打官司呢。 所以寻根问底，女运动员面对的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我们无法一一清算所谓的观赏性、商业价值、专业标准背后所有的男权逻辑，也不能一夜之间提高全体女性的体育参与度。但这些现状都不能否定同工同酬的正当性，追求平等不需要特别的理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持续的抗争、持续的参与，只有抱持平等理念的人越来越多，不公平的现状才有可能改变。体育运动的参与度是衡量性别平等的一个重要因素。在有偿和无偿劳动之外，女性需要可自由支配的时间、精力、场地资源甚至社会关系，才能进行足球这类户外团体运动，显然我们目前的环境并不算好。
观影结束后，伙伴们交流了各自的经历。作为在一线城市工作的受过教育的女性，我们参与运动的程度并不高。大多数女生一直生活在没有体育的世界里，她们从不认为球场属于自己，跑步、跳远也不过是应付考试。为数不多的女子比赛也无人观看，参与者无声无息地进场再退场。我们在期待什么呢？一群随时会被矫正坐姿的女孩，被教育不能把衣服弄脏的女孩，受白幼瘦审美的影响，担心太阳会把皮肤晒黑的女孩，去绿茵场上放声大笑、恣意张扬吗？问题不出在我们身上，而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对女性极不友好的环境里。青春期的女孩已经开始承受巨大的外貌压力，有人因为身高超过1米7而被父亲禁止打篮球。而在任何公共场合，我们都有被骚扰的可能，一位女子登山队的成员提到，她们总是会遇到前来搭讪的男人，不是对她们的技术评头论足，就是发出令人厌恶的邀约。 年龄、阅历和更丰富的社会关系似乎让情况有所好转，有的人在30岁之后发现了自己的运动天赋，开始健身、跑马拉松，有的人组建了足球队，为年轻的女生们提供免费的训练场地。受到女足夺冠的鼓舞，我们有了这次线下的聚会，更多人开始思考如何进一步参与。为了反驳键盘侠，有的人去看了很多场比赛和足球评论，从完全不了解足球，到开始熟悉规则，认识球员，熟悉赛程，了解技术名词。当然，更多人是通过“给钱”的方式表达支持，这非常重要！
社会的改变不是一个人向前走一百步，而是一百个人向前走一步。参与，就是改变的第一步。《Let’s fucking go》这部影片讲述的不只是女足，在球星的光环之外，女足队员们也有作为普通人的困境。杰西卡·麦克唐纳是一位生活拮据的单亲妈妈，梅根·拉皮诺是一位女同性恋，她的哥哥被药物成瘾问题所困扰，反映了那一代美国青年的普遍状况。这才是她们所处的真实环境，也是她们抗争的原因。在中国，我们也有残酷的现实要面对。亚洲杯夺冠的晚上，徐州丰县的一个女人还被拴在铁链上。这是我们的真实世界。现实还包括社会对小女孩的贬低，对育龄女性的逼婚逼生，对广场舞大妈的奚落，对性暴力受害者的污蔑，包括文化上无处不在的荡妇羞辱和政治层面对女权行动者的拘捕。 包括女足在内的所有女子运动，都不可能脱离这样的现实去发展。我们既要参与运动，也要参与对抗每一个不公正，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人。纪录片在线观看地址：http://www.101sx.com/kpxxc/1791-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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