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艺读丨清宫唐卡绘画的制度、技术与风格

嘉德艺术中心 2021-09-23

在嘉德艺术中心与故宫博物院联袂推出的“妙宝庄严——故宫博物院藏法器展”期间，嘉德艺术中心邀请到故宫博物院宫廷部研究馆员罗文华，为公众带来了一场关于清宫唐卡绘画的精彩讲座。以下文章摘录于讲座内容。

故宫现藏唐卡两千余幅，其中绝大部分绘于清乾隆时期，主要由蒙藏贵族进贡和清宫内务府绘画两部分组成。罗文华老师主要就清宫内务府绘画中的唐卡部分进行详细讲解，围绕着清宫唐卡绘画的绘制、管理机构、形制、装裱、功用等方面的研究成果向观众娓娓道来。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研究馆员罗文华在讲座现场

清宫唐卡绘制的机构与流程

清宫一般将唐卡称为“挂像佛”，有自己独特的绘画机构、画师、经费预算体制，与蒙藏地区大不相同，更接近内务府造办处的体制，但又有特殊性。宫廷唐卡绘画和制作的机构主要分为中正殿与造办处两大部分。在中正殿后殿淡远楼有专辟出的三间房屋作为喇嘛画匠们绘画唐卡的工作室，称为中正殿画佛处。这里的工作完成画心部分，其余部分由造办处相作相应配合完成唐卡的装饰流程。

清宫的唐卡主要供宫廷佛堂使用，部分赏赐给西藏和蒙古各地寺庙。宫中绘制唐卡的布料与西藏有明显的不同，西藏用白色棉布或麻布为主；宫中用料明显较广，有西洋布，绢、细棉布等。

西藏有根据背景用色区分不同唐卡的传统。通常所见的以各种颜料平涂设色而成的色彩艳丽的唐卡称为彩唐。彩唐使用的颜色十分丰富，以画一套十八罗汉唐卡为例，要用的颜料就有：泥金(大赤金、田赤金)、骚青、南梅花青、石碌、淘丹、南赭石、籐黄、双红胭脂、紫阁香、硃砂、硍硃等十余种。

吉祥天母

墨刻填金

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版本

清宫造办处、中正殿画佛处

其它以单色绘画背景的唐卡共分为黑唐、红唐、金唐、墨刻唐卡等。黑唐是指以黑色绘画背景的唐卡；红唐是指以硃砂绘画背景的唐卡；金唐，顾名思义是用金色绘画背景的唐卡。在黑唐和红唐的底色上以浅白或浅灰的颜色绘画形象；金唐多以朱色绘画形象。

根据制作工艺，又可将唐卡分为绘画、刺绣、织锦、缂丝、堆绣等多种，刺绣、织锦、缂丝三者基本上都是在汉地成做的，或在宫中供奉，或赏赐到蒙藏各地。总之，宫中唐卡无论表现手段还是使用材料均极为丰富，而且别有特色。

胜乐金刚

缂丝

苏州织造处

绘画完成以后交到造办处装裱。布本、绢本或纸本（极少）唐卡多背后托布（多用漂布）、绢或纸。匣裱作负责托裱，托裱结束后开始装裱。

装裱工作基本上是由灯裁作（或由其下属作坊皮作、皮裁作）统一完成，包括给唐卡镶边、添卷杆和楣杆、配轴头、缝五色哈达佛帘、彩带（“惊燕”）、天杆上安铁鋄金环、系绦子、唐卡背后缝满、蒙、汉、藏四体字白绫签等活计。

在唐卡背后缝上四样字体白绫签，四样字白绫签是指用满、蒙、藏、汉文在白绫上书写“说语”。内容包括：唐卡认看的时间，认看者，认看内容。所谓的认看时间并不是唐卡绘画的时间。认看者以三世章嘉国师为主，另有阿旺班珠尔呼图克图、嘎尔丹锡哷图呼图克图等著名驻京大喇嘛。他们主要认看唐卡的内容或主尊尊神名号，并将认看的结果用满、蒙、汉、藏四种文字对照抄写出来。

缂丝胜乐金刚唐卡背后的白绫签

大部分四体字签可能都是由中正殿喇嘛抄写，因为很多的佛号已经有了底本。只有一些比较特别的或重要的唐卡，乾隆帝才会指定由某位驻京呼图克图来拟定名号。

装裱完成后再交回中正殿，在唐卡背后写番字脏（藏），开光，庆赞。写番字藏是指在唐卡背后用藏文或梵文书写一些神圣的文字。对于比较重要的唐卡，写番字藏、开光和庆赞会由章嘉呼图克图这样的著名大喇嘛来完成。唐卡完成之后，供入宫中佛堂，或赏赐给西藏。

乾隆五十四年十一月初五日认看，故宫旧藏

宫廷唐卡画佛像喇嘛

京城喇嘛印务处所辖寺庙中精通造像与绘画唐卡的喇嘛根据宫中活计的要求进中正殿做活，白天在宫中做活计，晚上则回到所在寺庙。在清宫档案中，负责绘画唐卡、佛经以及其它法物的喇嘛通常称为“画佛像喇嘛”、“画佛喇嘛”、“画匠喇嘛”，或直呼“中正殿画佛像人”。

中正殿画佛处主管叫画佛达喇嘛，配置画佛副达喇嘛，他们多由比较优秀画师担任。在内务府档案中，列出了画佛达喇嘛和副达喇嘛的名字，其他画佛像喇嘛的名字偶尔能见到，但并没有见到详细名单。

根据档案中画佛达喇嘛或副达喇嘛的名字，可以确定采用的都是藏文的法名，并不可以由此确认他的族属。当时的北京是多民族聚焦区，汉、藏、满、蒙古等民族均有入藏传佛教寺庙为僧的情况。这些僧人接受了完整的唐卡绘画训练，同时难免受到汉地绘画和宫廷绘画的影响。

黑唐释迦牟尼佛与十八罗汉像唐卡，乾隆五十年（1785年）十二月十五日，中正殿画佛副达喇嘛扎克巴多尔济恭进，纵67厘米，横51厘米，清宫旧藏

乾隆帝、驻京喇嘛和宫廷画师的参与

乾隆帝的角色：唐卡在中正殿画佛处起稿，经呈御览，得到皇上的认可，或者乾隆帝提出修改意见改正以后，正式绘制出来。

驻京呼图克图的作用：如章嘉呼图克图、嘎尔丹锡勒图呼图克图、阿旺班珠尔呼图克图等，经常参与唐卡绘画的活动。诸如：作为宗教顾问偶尔亲自参与绘画、写藏、开光等

如意馆宫廷画师参与唐卡绘画：如丁观鹏、姚文瀚等。他们多是汉族人或至少长期受汉文化影响，绘画技术精湛，但是对于藏传佛教图像学不很熟悉，所以很多绘画都是照旧稿仿画，或是修改一些唐卡，或是与画佛像喇嘛合作绘画。

西洋传教士给唐卡绘画带来了更多的历史感：

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土尔扈特部渥巴锡汗率部民，回到祖国。当年秋天，普陀宗乘寺落成，渥巴锡来到热河朝见乾隆帝，参加了该庙落成瞻礼。乾隆帝命人绘制这一场面和一些重要历史人物的画像唐卡，这就是有名的《万法归一图》，艾启蒙与其它宫廷画师、喇嘛画师共同完成。

绢本设色万法归一图，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绘，纵164.5厘米，横114.5厘米，故宫旧藏

档案中还有一类画像为“画依勒尔经（ile nom显宗经)御容佛像”，现存约7幅，雍和宫2幅、故宫3幅（来自普宁寺、普乐寺、普陀宗乘寺）、西藏布达拉宫1幅、美国弗利尔美术馆（Freer Gallery of Art）从拍卖市场上购买了1幅。从这些作品中乾隆御容的风格来看，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为西洋画师所绘，二为中正殿喇嘛所绘。

美国Freer Museum of Art收藏御容佛像中的乾隆形象

这种内容的画像还做成了“漆泥子佛挂屏”分别悬挂于宫中佛堂供奉，如颐和轩东暖阁、佛日楼下、雨华阁东配楼下、粹赏楼下等处。

漆泥子佛挂屏龛，雨花阁东配楼楼下，1786年制作。

宫中佛堂唐卡的年代与风格

清宫佛堂多数为藏传佛教佛堂，在乾隆时期修建数量最多，对于唐卡和其他法物的需求量最大，清宫档案中有大量的记载。以紫禁城为例，他的佛堂区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四类：

1. 私人佛堂：在他寝宫养心殿中，乾隆元年(1736年)开始陆续将西暖阁后半部改造为供奉无量寿佛塔、五方佛及密教无上瑜伽部父续和母续诸神的密室。

2. 皇帝拜佛区，即中正殿一区，包括中正殿、雨花阁、宝华殿、梵宗楼以及建福宫花园中的慧曜楼、妙莲花室、吉云楼等处；

3. 后妃拜佛区：慈宁宫花园；

4.倦勤区：宁寿宫一带是乾隆帝为将来归政后休养之所，其中建设的大小佛堂也相当可观。

根据清宫档案，可以明确知道上述殿堂的修建和装修的时间，由此推断出各佛堂内唐卡的绘制时代以及不同时间内唐卡的特色。

结论

清宫唐卡的绘画与装裱技术显示出更多元的文化特点，汉、藏、蒙古、满元素的融合，同时在颜料、用料和加工技术上具有鲜明的清代宫廷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