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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兰小学生12点放学,他们这样解决托管难题

钱文丹 芬兰吧 2022-04-26


文丹写在前面  芬兰小学生的上课时间全球最少。一般来说,一、二年级的学生中午12点就放学了。


可是,当小学生放学,朝八晚四的芬兰家长们还在工作岗位上奋斗。这样,孩子放学和家长下班之间就出现了一个管理真空时间段(12:00—16:00)。芬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靠祖辈吗?在芬兰,隔代老人可不被计入小家庭成员。一是他们没有义务照顾孙子辈的孩子,人家都自己独立的晚年生活,照顾孩子是新生代父母的职责;二来就算有些老人愿意帮自己的子女分担,有时也是鞭长莫及,几乎所有老人都不跟自己的子女居住,有的甚至居住在不同城市、不同国家。


让孩子自己回家待着?不可以。芬兰法律规定,一二年级的孩子不可以独自在家,必须有人看护。


午后俱乐部,就是全芬兰一二年级学生放学托管问题的解决方案。


一起来看做得怎样。(文末有新年彩蛋)


好托管,什么样?


严格来说,这个俱乐部,不只解决下午托管问题。晨间托管,也就是父母一大早去上班了,孩子可能10点才上课(这种情况2点放学),这中间两三个小时“真空时段”,孩子也可以来学校参加俱乐部。


这个方案全称是晨间/午后俱乐部。


我在芬兰于韦斯屈莱市居住时,离家200米的地方,就是小学。几乎每天都可以接触到放学后疯玩的芬兰孩子,他们被托管在自己的学校,等待父母下班后来接。

 

看着这些孩子,后来自己也做了妈妈,就一直思考和探索“什么是好托管”,我们想让孩子度过怎样的课外时光?忙于上各种兴趣班吗?报名前一定要理清这是父母的需要,还是孩子需要。很多时候,孩子是被父母逼着走。

 

我就问托管班老师,你们带孩子都做什么、学什么?人家说,我们除了学习,其他一切都做。孩子的吃喝玩乐,就是我们的工作内容。

 

怎么感觉倒退回幼儿园了?

 

就像理解所有东西一样,我对芬兰人“除了学习,其他一切都做”这一现状,始终抱着审慎的态度。经历了三个阶段认知:

 

一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乍一看,一二年级孩子放学后,有专人照顾、有吃有喝、室内游戏、室外活动,可以玩得不亦乐乎。我默以为这样的快乐托管就是好的。

 

后来到了第二个状态,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夏末时节,我带摄制组进学校,拍摄《这就是芬兰教育》纪录片。镜头前是一片混乱的场面,三五学生在打扑克,三五学生在写作业,还有其他学生在玩乐高、玩偶、桌游。教室里又吵又挤,小小的房间,20多个学生,跑的、叫的、闹的都有。


一二年级学生坐在沙发上打牌

 

“这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下午都在打牌?”我没忍住,问了托管老师。

 

老师很轻描淡写的回答:“是,他们喜欢就让他们玩,学生可以自己决定做什么。”

 

直觉告诉我,这两个托管老师没有足够的教育素养,他们只是在看护孩子,不出事就好,何谈育人。于是我开始看芬兰托管的国家大纲、看不同学校托管有啥差异;开始倾听不同层次芬兰人对这一问题的看法。芬兰式托管,也有阴暗面。托管老师,较之于中小学老师,缺乏教育素养,让孩子听之任之。


这个过程,让我发现很多我们自以为是的芬兰教育“事实”,不过是别人在一定条件下说出的“观点”。

 

可是,当我静下来,把芬兰式托管置于全球化大背景,又发现它的优势。较于其他国家,芬兰做法已经算最接近理想教育了。于是就到了第三个阶段: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我说,在国际比较下“芬兰午后俱乐部”依然被视为好教育,是有依据的——它始终坚守教育的本质和职责。尤其是对照课外辅导班、培训班充斥的上海,芬兰坚守的无非这样三条:

 

1)儿童可以舒展手脚。芬兰式托管,在孩子最应该奔跑打闹的年龄,让孩子尽情跑。在孩子最需要互动的年纪,有充足的时间和同伴玩耍。孩子被聆听、被尊重,他们会爱上上学。


2)配合家长养育孩子。芬兰托管“管吃”,保证孩子的身体健康。“低价”照顾到普通家庭的需要。另外,它还配合家长的上下班时间,家长可以灵活预定托儿时间段。


3)坚守教育是公共事业。教育无论怎么变革,芬兰都将公共属性摆在第一位,决不能成为逐利的市场行为。芬兰午后俱乐部不属于义务教育,要收费。但这个费用相当低,甚至可以免费,让托管成为普惠性红利。

 

我们逐一来看。


1

好托管让孩子舒展


午后俱乐部的活动,五花八门。总体说来,就七个字:吃喝玩乐写作业。


先说吃喝。小朋友们在学校的午餐时间一般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疯来疯去的孩子,三个小时后饥肠辘辘。因此午后俱乐部一般会在下午两点钟左右有一次加餐。


写作业的时间,一般10-15分钟。这是芬兰小学老师认为的最适合孩子的作业量。


更多时间是用来室内游戏和户外活动。每个俱乐部都有充足的玩具供应,乐高、桌游、玩具、手工材料随处可见。大有幼儿园大班的架势。这不奇怪,芬兰的幼小衔接,就是把学前一年和一二年级视为一个学段对待,甚至他们有一些课程要一些上。


阅读也是午后俱乐部的重要室内活动之一。我所看到的,大多属孩子的自由阅读时光,托管员很少会给孩子读故事或带小朋友一起阅读。


还有,午后俱乐部必须安排户外活动,一般是在3:30以后,这跟幼儿园下午户外活动的时间是一致的。孩子从学前一年过度到小学一二年级,作息上、生活上带有幼儿园的“惯性”。芬兰人不急,让孩子慢慢调整,延长孩子享受快乐的童年。


定期到森林里远足、公园里玩耍、社区或市图书馆阅读,也是托管活动之一。目的无外乎利用课外时间让孩子更好的融入社区,看到“更大”的世界。


跟托管员交流后,我还了解到午后俱乐部的安排都是提前一个星期做出计划,要通知家长。一来家长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接孩子,二来如果家长或孩子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前沟通,编辑内容时会考虑孩子们自己的愿望和需求。说到底,托管最终是帮家长养孩子。


所有这些活动,最终的落脚点只有一个:为了孩子的幸福感和健康。这是首位。至于学业和升学压力,芬兰并不存在通过同伴“竞争”挣得一席学位,而更多强调自我认识,找到合适自己的路。说白了,教育竞争是一个群体效应,只要有部分家长带着焦虑,想要抢在别人前面,那必然带动其他家长蜂拥而上,水涨船高。


最终受苦的是孩子。


2

好托管在帮家长育儿

 

如果说丰富的托管活动是帮家长“省心”,那“省钱”就关乎每一个家庭能来得起。


午后俱乐部不属于义务教育。我更关心,这项服务的收费。比照了芬兰赫尔辛基、坦佩雷、于韦斯屈莱、国科拉、拉普兰拉哈迪这五个城市的收费标准,没想到从大城市到小城镇,收费区间几乎一致。在0-120欧浮动。主要跟孩子的出勤情况有关。我贴出来——

 

1-3次/月,要7欧/次;

1-3小时/天,要70欧/月;

3-4小时/天,要100欧/月;

4-5小时/天,要120欧/月。

 

显然,托管时间越长,收费越高。一个月最高费用才120欧,也就是不到一千人民币。如果你有第二个孩子来参加同一个俱乐部,价格会比第一个孩子低。主要考虑家庭需求,毕竟把孩子放一处,方便接送。

 

拉普兰拉赫迪市甚至直接将第二个孩子的费用减少了50%。如果孩子参加晨间俱乐部,还提供早餐,家长不必为没时间为孩子准备早餐担忧。

 

如果家庭收入太低,付不起咋办?那是不是可以让孩子自己在家呆着?根据法律规定,一二年级的孩子不可以独自在家。如果父母一方失业在家,那行。


更人性化的做法是,没钱不要紧,可以给教育局打报告,说明家里有困难,教育局核实以后会帮助解决。解决的办法是,每个月还是会给你寄账单,只不过这个账单的数额是零。而真实的花费已经转到了政府财政部门,政府帮忙支付掉了

 

也有例外。有些家长自愿少工作,宁愿放学后把孩子接回家自己带,此时社会机制允许他们这么做。在芬兰,家有上一二年级的孩子,家长可以休抚育假,爸爸或妈妈任何一方都可以。


我就问于韦斯屈莱市政府基础教育处的官员,这什么意思?


原来芬兰爸爸妈妈们,如因需要在家照看一、二年级孩子,可以将全职工作时间缩短(至多缩至30小时/周),别人每天4点下班,有些父母可能2点就下班接孩子了。对应的,工资也相应减少,比如只领80%工资。也有父母选择周五不工作,一周只工作四天,给自己或家人留些自由时间。

 

愿意这么做的家长,政府会发一些抚育金(芬兰语osittainen hoitoraha),算是给家长付出的补贴。

 

局外人总是称赞芬兰教育好,但其实这个“好”只有一半原因来自学校,另一半来自整个国家在育儿方面的支持系统和社会福利因子。后者是土壤,往往被忽视。


3

好托管是公共服务

 

因为教育是公共事业,所以上面这些准则建立的基础和前提,是政府真实有效的投入和政策保障。

 

先看政策保障。有两点,一是法律如何保障;二是课程怎么开展。


第一,芬兰基础教育法,明文规定各地的教育提供方要提供晨间/午后俱乐部活动。


不属于义务教育,教育法还管?当然管。管的不仅是普通孩子,需要特殊教育的孩子也能来。而且芬兰孩子、移民孩子一视同仁,不能只用芬兰语这一单一语言,还要有其他语言的活动。


以赫尔辛基市为例,午后俱乐部有三种形式:1)普通学校内的午后俱乐部;2)儿童游乐场的午后俱乐部,全赫尔辛基有64处这样的免费活动;3)还要考虑到特殊儿童,即给残疾孩子和自闭症孩子的活动。

 

第二,有国家课程大纲,规范各地安排。芬兰国家教育部门出台统一《晨间和午后俱乐部大纲》,各地区每学年提供760小时的活动安排。

 

政府真实有效的投入,还应该体现在师资和收费上。基础教育法,对午后俱乐部的从业者资格做了规定:1)完成职校学历和职业资格;2)获得过带孩子小组活动的经验;3)有资格提供课堂教学的师资可以从事这一领域,比如学前班老师、特殊教育老师、手工教育老师或担任过学生指导员。

 

我接触到的真实情况是,这些从业者的背景很多元。尤其对于移民群体,很多热爱教育的年轻人毕业后,在芬兰很难进入学校系统当老师(没有芬兰教师资格证,且芬兰语是最大障碍)。于是他们选择这种跟学校“贴边”但又不是“教学”的职业。


跟学校教师一样,这些人也是教育局发工资,但他们拿的基本都是短期合同,随时有失业的可能。所以人员流动性特别大,这是弊端。

 

再来,托管地点也很重要。可以在学校,也可以在其他公共空间。午后俱乐部的监管单位是每个城市的教育局。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就在学校里面;也可能坐落在学校附近,共享学校设施和空间。我们总是畅想未来学校什么样,芬兰却做出来给我们看:学校一定是个“微型社区”,具有开放性,让社会优质资源可以跟基础教育对接。

 

转看中国,先不说普惠性托管暂时做不到,市面上催生的一大批托管班更是把孩子“关着”写作业。放学后托管,变成了延长教学。最终陷入孩子不快乐、家长花钱买焦虑、政府偏离公益性这样的局面。


苦的,还是孩子。


——NEVER END——


彩蛋来啦

携儿子、先生,祝福大家新年快乐!



      

钱文丹


钱文丹,现居芬兰赫尔辛基。芬兰于韦斯屈莱大学教育学硕士。儿子在芬兰幼儿园上学,先生唐鑫在赫尔辛基大学教育学院博后。作者是《上海教育》杂志专栏作者,本文发刊于《上海教育》杂志,2019年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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