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的生命做成这场过于纯粹的典礼
啊,诗人,你说,你做什么?——我赞美。
但是那死亡和奇诡
你怎样担当,怎样承受?——我赞美。
但是那无名的、失名的事物,
诗人,你到底怎样呼唤?——我赞美。
你何处得的权力,在每样衣冠内,
在每个面具下都是真是?——我赞美。
怎么狂暴和寂静都象风雷
与星光似地认识你?——因为我赞美。
1921,米索
冯至 译
这就是一首诗,逐字逐句地,
替代了一座高山的位置。
他呼吸它的氧气,
哪怕这本书在他桌面的尘土中翻身扑腾。
这让他想起他曾多么迫切地需要
一个按他自己的方向去抵达的地方,
他曾多么严重地改组松树林,
更换岩石并在云雾中挑拣他的路,
只为了看见那顺理成章的风景,
在那里他将实现一种无法解释的完成:
在确切的岩石上他的不确切
将发现,最终,眼睛只能观察有边缘的事物,
他可以在那里躺卧,向下凝视着大海,
辨认他独一的独自的家。
罗池 译
因为说出
幸福这个词的
时刻,
绝非幸福的时刻。
因为焦渴者无法
表达其焦渴。
因为工人阶级
不把工人阶级一词挂在嘴边。
因为绝望者
不想说:
“我很绝望。”
因为性高潮和性高潮
互不协调。
因为濒死者只是发出
一种我们听不懂的
微弱的声音,而不说:
“我要死了。”
因为活人
总是把骇人听闻的消息
告诉死人。
因为言词来得太晚
或太早。
因为发言者
是他人
总是他人,
因为他们
谈论的对象
总是沉默。
贺骥 译
by Quint Buchholz
一些人——
不是全部。甚至不是全部的
大多数而只是小部分。
不包括不得不读诗的学生
以及诗人本身,
也许可能占到千分之二。
喜欢——
但也可能同时喜欢鸡汤下面条,
喜欢恭维和蓝颜色,
喜欢一条老围巾,
喜欢特立独行,
喜欢抚摩小狗。
诗——
而诗是什么。
如果被问及这个问题
很多人会不置可否。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所以抓住了
好象一只救命的扶手。
李以亮 译
是的,捍卫诗歌,高贵的文体,等等,
但同样夏天的傍晚也在一个小镇,
那里花园飘香,猫安静地坐在
门前的台阶上,像中国的哲人。
张曙光 译
不管它是什么,它必须有
一个胃,能够消化
橡皮、煤、铀、月亮和诗,
就像鲨鱼,肚里只有鞋子,
它必须在沙滩中游好多路,
它发出的叫喊声几乎像人声。
赵毅衡 译
by Edward Hopper
当我被问起
我如何开始写诗,
我谈起了自然的冷漠。
那是在我母亲死后不久,
一个明亮的六月,
万物繁盛。
植物园景色怡人,
我坐在一条灰色石椅上,
但是,那天的百合
聋得像醉鬼的耳朵,
玫瑰合拢着。
没有黑色或破碎之物,
也没有一片落叶,
太阳为夏日长假
叫嚣着广告,无休无止。
坐在灰色石椅上,
身边环绕着粉色、白色的凤仙花
那无邪的面孔,
我把悲伤
放进语言的唇中,
它是唯一和我一起悲伤的事物。
倪志娟 译
你选择伤口的位置
我们在那里诉说我们的沉默。
你把我的生命做成
这场过于纯粹的典礼。
汪天艾 译
诗歌,就是它,但它是吞噬的
火焰。在危险面前,
浑圆的像拳头。在暴风雨中
是坚定的船。它是残酷的。但
是一种纯洁的残酷:属于诞生,
属于睡梦,属于死亡。
诗歌,就是它,但它是叛逆的。
完整的像水,并像水一样,
向所有几何学的身体敞开。
它是完整的,尽管像星球一样
有着陶土和温情的侧影。
诗歌,就是它,但它属于鲜血。
愿诗歌从黑暗中
喷涌。愿诗歌在人民的广场上
挤出脓血。它站得很高,情绪激昂
像发生了地震,像在驱除鬼神
或者像痛失了亲生的骨肉。
姚风 译
多少年来他一直是诗人
黄口小童和女人
也将他唤作诗人
他比任何人都诗人
猪和野猪也哞哞地说
他是诗人
他死在一次远行的归途
茅草屋里,一首诗也没有留下
莫非他是不曾写诗的诗人?
于是,有位诗人
替他写下一首诗
刚刚收笔
这首诗也嗖的一声飞进风里
古今东西无以计数的诗
也随之呼啸着纷纷飞入风中
金丹实 译
始于河流而止于源泉
钻石雨
正在无情地剖开
这玻璃的世界
打开水闸,打开
刺在男人手臂上的
女人的嘴巴
打开那本书
词已磨损,废墟
有着帝国的完整
我离开桌子,去把
那一堵墙的窗户推开
虫儿唧唧,繁星闪闪
夜幕静静地低垂
在这凹形的山谷
黑暗困顿而委屈
想到这些,我对自己说:
“我也深陷于此”
我又回到那首诗上
伸手去把烛蕊轻挑
这时一只飞蛾扑来
坠落在稿纸上
身体在起伏中歇息
放亮的目光癫狂
而等它终于适应了光
信心恢复便腾身
燃烧了自已。前几天
另一只更粗更大
身上的虫子条纹
遮着天使般的翅膀
也一样,都是瞬间的事
都为我所亲眼目睹
它们的献身使火焰加剧
而光亮中心也是凹形的
多少年,在不同的光里
我写微不足道的事物
也为了释放自己时
顺便将黑暗沉吟
一整夜,铁匠铺里的火
呼呼燃烧着。
影子抡圆胳膊,把那人
一寸一寸砸进
铁砧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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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灵魂不过是渴望
本期编辑:C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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