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等待不白费，“日剧王”9.4高分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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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泽直树》2：
想同时完成复刻与变革
作者：FZF
CUC新闻学士，KCL文创硕士，理想是对人类再多点了解
随着东京奥运会的延迟和疫情在日本掀起又一轮小高潮，日本艺能界这一整年的创意脉搏和表达节奏几乎完全被打乱。本来计划趁着奥运举办前夕民众热切心态播出的《半泽直树》第二季，终于在延迟三个月后，在这个主创团队在做回归企划时想必根本没有料到的时机，在第一季首播后的几乎七年整，回归2020夏季档。
但不变的是熟悉的TBS日曜剧场，在周日晚九点准时开始为社畜们重建来周工作的信心。而在隔海相望的我国，“半泽直树”甚至屡次冲上微博热搜，日剧迷们迫不及待地在周一中午午间休息或下班后，挤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把这份异国工薪族的惊心动魄移植到自己现实生活的情绪土壤上。
《半泽直树》2 ▲
可以说，万众瞩目的《半泽2》已经不能被单纯地视作一部电视剧续篇，一方面，观众们对它饱含期待和宽容，首播收视22%，豆瓣开分9.4，每位观众多少都想助力、见证这个曾经席卷东亚的文化IP在令和年代重现当年的收视奇观；另一方面，观众们也在严格地鉴赏挑剔，想知道在七年前征服他们的那套系统，是否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褪色变味。
前篇：如何再造“神话”
对于剧迷来说，一打开《半泽直树2》，熟悉的感觉就扑面而来。主人公半泽直树又几乎是在一开头就被扔进剑拔弩张的崭新困局之中，在短短一集的篇幅里，就通过倒叙迅速交代了半泽团队接下“电脑杂技集团收购案”的始末。
为了更好地承上启下，勾起观众对前作的回忆，许多细节宛如彩蛋一般镶嵌其中。比如因为临时接到大项目，半泽打电话和妻子半泽花解释要因工作缺席纪念日晚餐的情节与前季第一集如出一辙，连半泽本人也忍不住在台词里吐槽：“之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再比如，在第一集中，上一季在半泽帮助下解决了经营难题的伊势岛酒店负责人汤浅社长给半泽发来了邀请他参加新酒店开幕式的邮件，反而给了半泽推理的启发。
上图《半泽直树》(2013)，下图《半泽直树2》(2020)中的半泽花(上户彩) ▲
和前季一样，这次细心的半泽也是率先注意到年轻下属森山(贺来贤人 饰)的情绪波动，贴心送上罐装咖啡开导。剧版还将森山、濑名等人设定为剑道部同窗，以在近藤(泷藤贤一 饰)缺席的情况下延续“剑道元素”在半泽系列中的存在感和竞技感。同期三人组中新增加了情报系统部的苅田用以平衡半泽和渡真利忍(及川光博 饰)，但也不忘交代上一季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近藤的近况——“去新加坡长期出差了”。
《半泽2》以这种方式在剧中为观众准备好设问和自答，铺垫下“七年过去了，尽管时间流速不同，但故事的平行宇宙中，人们的工作生活依然稳步进行”的观感。
这种下意识的“复刻”，在关于更大话题的讨论上也照用不误。对比前作，被发配到银行子公司东京中央证券的半泽开始演绎另一版本的“下克上”，巨大金融帝国的细节枝蔓向上向外延伸，我们得以看见名为“东京中央银行”的冷峻浮冰的其他部分。大和田常务(香川照之 饰)之前广为流传的名台词“下属的功劳被上司占为己有，上司的过错却是下属的责任”同样适用于母子公司之间的力量博弈。当大和田沿着东京中央银行的巨大阶梯慢慢向上，对半泽说着过去台词的变体的时候，似乎也在同时宣告人类等级体系的亘古不变——主语可以随意被填充替换，但“纵式社会”（中根千枝语）的本质昭然若揭、不容置疑。
同样的话大和田在第一季也说过，那时的主语是“上司”和“下属”，《半泽直树2》(2020) ▲
在《半泽2》中，我们依然能看见创作团队对表达日本螺丝钉式“工匠精神”的执念。看过《半泽1》的观众一定对半泽父亲举着一枚自家制造的树脂螺丝教育小直树的情节印象深刻。与此相似的观点也在池井户润的《下町火箭》、《陆王》等作品中被他反复申述。
第二季剧中，再次使用了“大型企业”与“传统小企业”这对双重结构关系，赋予了重要人物Sprial社长濑名一个“半泽式”的苦大仇深的背景设定。在池井户润的原作中，濑名的父亲是一位房地产公司社员，因为股票投资失败自杀。但剧中将他设定为一位制造“万年笔”(钢笔)的工匠，空有技术没有资本支持，欠了很多钱不得以举家跑路。剧中，小濑名对小森山这样介绍道：“这个，一万年以后还能用，所以叫做万年笔，这支笔中就蕴藏着这样的技术，是我父亲的骄傲之作。”“万年笔”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具有日本气质的名词，代表了工匠们渴望用技艺人力战胜时间，让“物”永恒的雄心野望。
《半泽直树2》(2020) ▲
通过具有见证意义的“物”，剧集再次重申了作为小企业主之子的半泽对日本中小企业和手工业匠人的支持和激赏。本季剧中还额外增加了半泽在深入“电脑杂技集团”子公司调查搜证时，与关键证人的父亲对话、赞叹其手工绕线圈技术的情节，同样也可视作与前作中“重视人的价值，不要做机器”这一观点的呼应观照。
不过想要真正讲好第二季的故事，最重要的还是刻画作为“工薪族icon”的半泽直树本人。尽管堺雅人的演技足以服众，但其实平心而论，截至目前，相比《半泽1》，《半泽2》并没有给留给半泽太多展示心绪的空间。大量台词和复杂的反转被堆积进前四集，作为主人公的半泽必须拼命快节奏地推进事项，密集地对外输出自己的观点，用以应对扑面而来的层层危机。
尽管如此，熟悉前作的观众或许仍然能在台词的间隙发现那些没有被制作团队悄悄埋下的巧思。比如，在第二季第四集董事会陈述的画面中，仔细的观众可能会发现半泽系上了自己那条亮蓝色的“决胜领带”。这条领带，他在第一季中只系过两次，一次是在第一集首次对抗总部上级后走出银行大门时，另一次就是在季终把大和田逼到下跪的董事会上。工薪族(Salaryman)们只要在外就系着领带，只有到家才摘去，“领带”对他们来说可以视作护心镜一般的存在，是西装这件现代“具足”上无法被忽视的门面。而半泽的“决胜领带”也可由此视作他一往无前、向上反击的象征。
第一季第一集最后，半泽直树在对不公平的系统初次宣战后系上“决胜领带” ▲
总之，《半泽直树2》十分努力地在“变”与“不变”中做着平衡，而大强度的“复刻”带给观众们的第一感无疑是因熟悉而产生的舒适和满足。团队之所以制作续集，很大程度上也是希望能再次贩卖这些熟悉的情怀。但在激动之余我们也无法否认，成书于2012年的《迷失一代的逆袭》中讲述的电脑互联网企业收购案件，在当今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已经不算新鲜。“半泽直树”需要对抗的，是席卷整个时代的疲劳。七年过去，或许也有很多第一部的观众曾受到触动，像试着像半泽那样努力地生活过了，要想再次打动这群人，《半泽2》需要的是更清醒真诚的对于时代、社会的表达，为深陷疲惫生活的芸芸众生注下更长效、更无副作用的激励药剂。
后篇：能否超越“神话”
福泽克雄导演曾坦言，在策划《半泽1》时，原计划只面向男性观众，最初的设想是“哪怕没有女性观众也没关系”，于是在《半泽1》中设置了众多高密度的长台词、近乎扭曲变形的面部大特写、快节奏的平行交叉剪辑，以及层出不穷的暗色回想、悬念、反转，虽然受众欣赏并没有所谓男女气质的分别，但通常来讲这些风格会被认为是男性气质浓厚和女性不友好的。不过没有想到是，这些别具一格的“特征”，也成为了《半泽直树》系列的风格。
其实，从性别角度来看，池井户润的原作中的男性气质更难以忽视。剧集中呈现的状态已经可以看作是向女性观众群体做出的“妥协”和“修正”。第一季中半泽花(上户彩 饰)、藤泽未树(坛蜜 饰)等角色刻画相比原作都显得更加积极正面。在第二季的原作中，“半泽花”全程并未出现，因而剧版截至目前看来，在角色呈现上也并未实现太多突破。
不过在剧中的职场上，我们有幸见到了更多女性面孔。比如在原作里半泽的部下中并没有滨村曈（今田美樱 饰）这个角色，仿佛是特意为了让女性在工作场所中有一席之地似的，剧集给滨村设定了不少对剧情颇有助力的关键情节。另一个令人感佩的细节是，当我们留意“东京中央银行”的董事会桌时，看到的不再是清一色的男性，零星的“女董事”们开始“向前一步”，被安排上议事桌。
同样的会议室。上图，半泽直树》(2013)中的董事会，全员男性；下图《半泽直树2》(2020)中的董事会，有三位女性 ▲
另一位剧集原创的角色，是由井川遥饰演的料庭女将智美。在原著中，半泽等工薪族下班后的日常，就是两两三三“流浪”于银座、青山大道、有乐町、神田的小酒馆之间，打发时间、交换消息，复盘白日的工作。而电视剧，有些“偷懒”地为他们增加了料庭作为固定的落脚点、根据地。这样的设定在日剧史上可以找到很多范本，例如日本长寿剧集《相棒》系列中的两位花之里老板娘，也让人想到《白色巨塔》中的黑木瞳。
细密的情报网在女将的酒馆里交织，而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不同于白天的，被夜色包裹的另一种版本的“男性帝国”里，静静地注视着聒噪的男性们，说着类似于“你们这些银行职员啊”之类打趣的话，像一个让人安心的静态锚点，也像是某种只有主人公凭借平等尊重和人格魅力才能开启的秘密杀手锏。截至目前，“老板娘”的角色并没有太大的发挥空间，但通过第四集末尾在听闻纪本常务荣归消息时老板娘的反应，观众不难对这位“有故事的女同学”以及未来从她身后将会拖拽出的人脉与过往充满好奇。
《半泽直树2》(2020) ▲
如果我们把第一季视作“银行”这个封闭生态圈中的派系乱斗，那么第二季则有着通过半泽“出向”到子公司的剧情引入新的社会群体，更全面地展示社会景观的企图。
森山、滨村等年轻面孔，是半泽战斗团队中的新战力，也可视作池井户润以及制作团队对在主流职场电视剧中增加对日本年轻一代职场人群像刻画的尝试。
在池井户润的原作中，以银行高层为代表的“团块世代”、以半泽、渡真利等人为代表的“泡沫世代”与森山、濑名所隶属的“迷失的一代”，三方形成了鲜明的在利益分配观和人生价值观上的对比。池井户借此揭示日本社会代际之间隐藏的嫌隙，探讨对于“世代论”的看法。
“泡沫一代”赶着最后的经济热潮进入银行，发现前人已经占好山头，不得已只好融入时代的巨浪，满腔热血在蹉跎岁月中被同化。在《半泽1》中，渡真利忍就曾这样吐槽：“我们泡沫新人组不是专门为‘团块世代’擦屁股的！”而在“迷失的一代”看来，“泡沫一代”才是直接对他们施加重压的尸位素餐的既得利益者，因为泡沫时代入行组好歹还看到了经济高速发展的最后辉煌，而留给“迷失一代”的却只有光芒散尽后的余烬。这代人在入职的时候刚好撞上“就职冰河期”，能找到工作便已感恩戴德，是一群被时代甩了烂摊子的年轻人。此类代际之间的划分、仇视和倾轧，放之四海皆准。人类便是如此，每个世代的人都想着如何与上一世代割席。
《半泽直树2》(2020) ▲
但不知是《半泽直树2》出于作为国民电视剧不想分野观众、激化社会矛盾的原因，在剧中，结构性的“世代”矛盾几乎被简化回避成证券公司内部“银行出向派”和“正式员工派”之间的纷争。反派和对手都被具体化，把问题和悲剧归结为利己者的“私欲”，而解决的方法则是让有正义感的良性个体信奉和倡导“为客户、为社会更好地工作”，用积极的战斗姿态从内部辐射影响更多人群。
现在的半泽对“出向”不再像之前那么畏惧，显得更豁达，证券公司之行让他慢慢形成了自己的工作哲学。但与此同时，半泽直树也依然是那个说要去“更上层”的人，是不会停歇的自下而上的内部改革家，利欲熏心的恶党中的“鲶鱼”。在后半季中，半泽的“对手”更进一步升级，从内阁大臣到党魁，但观众们也知道，无论对面是谁，想必我们那不会被规训的主角都会继续“越级申诉”，闯入一个哪怕原本自己没有资格入座发言的地方，给反派痛快一击。
《半泽直树2》(2020) ▲
池井户润曾经允诺福泽克雄导演，说要写到半泽当行长再收手完结。这份毫不意外的“剧透”，可能也是观众爱看池井户润电视剧的原因，在他笔下，迷惘的一代可以逆袭，银翼的卡洛斯也不至于在高飞的途中被烈阳烧溶灼伤，理想主义者总是不会被辜负。这同样也是为什么七年后，即使我们的现实生活并无起色，我们仍然愿意继续看半泽直树在虚构世界中披荆斩棘。
我们总是很想通过影视剧弄明白生活，读懂人类，有时还想习得成功的方法，握住真理。但其实，观看《半泽直树》的最好方式，不是去要求他伸出长矛穿过屏幕刺碎现实的黑暗，而是怜爱地注视他，希望他在平行世界中发光发热，走向顶端，最终改变那个世界。
编辑：斯塔夫罗金
豆瓣@斯塔夫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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