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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人保安到FIRST最佳,他还能走更远!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21-11-09



《最后的告别》海报



最后告别

导演主演 访谈


几日之前,由青年导演张中臣执导的影片《最后的告别》在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进行了最后一场放映。映后,影片受到一些观众质疑,有观点指影片“故弄玄虚”,也有评论干脆称其“好睡”。不过就在翌日,《最后的告别》获得了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长片和最佳导演两项大奖,成为继《北方一片苍茫》《春江水暖》等影片之后,第六部同时获得最佳剧情长片和最佳导演奖的影片。


的确,《最后的告别》不是一部能够让人“一眼望穿”的影片。这部酝酿多年的电影来自编导张中臣早年杂糅的生命经验,不同人物身上发生的事情在他的创作中混合、发酵,最终凝结出一套风格独特的影像系统。主人公一家三代生活于计划生育的背景之下,在一个村落里艰难、孤独地生活。极浅景深摄影和倒叙蒙太奇之中,导演张中臣为我们营造出一个监视与被监视的世界,一个充满叙事裂隙与留白的世界,一个聋哑、扁平、通感的世界。


在影片创作的过程中,张中臣展现出十足的创造力和惊人的控制力,这和他童年的经历、演员的挑选、摄影的把控乃至融资的方式都密不可分,而其自身的剪辑师经验也为影片的后期提供了极大保证。换言之,尽管某些要素仍然有着自发和偶然的性质,但不可否认,低成本创作为他来带了极高的创作自由度,也让他得以在自己的首部作品中发展出一套相对成熟、完善的体系。


在访谈时,张中臣坦诚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详细解说了自己的生活和创作中的矛盾和痛苦,并表示自己能参加本次展映已经知足。关于今后,张中臣表示自己下一个剧本的创作已经在路上,但他并不信任创投,一切依旧充满未知。


以下为深焦DeepFocus 记者对导演张中臣及主演王耀德进行的访谈。




我的大学


深焦:

怎样考上的电影学院,在电影学院里有什么经历?


张中臣:

我们这帮人是2011年在北京就认识,在北京电影学院的学校保安队学电影的时候认识的。电影里监控室的保安我自己就做过。我是2011年到(北电)的,当时对电影没有任何热情,以前也没学过电影。我是在西安学的机电工程,一个大专,毕业之后去了一个工厂,在美的空调(芜湖)做流水线的机械工,那是一个非常机械的工作,呆了将近一年,实在受不了了。当时我哥在北电,他是最早想学电影的,之前他在电影学院保安队做队长,那时候已经从队长这个伟大职务上退下来,但还在里面工作,我只是想逃离工厂,就坐着公交车到蓟门桥北去找他。保安队有宿舍,我在里面住着。最开始在学校里很无聊,没有事情干,我哥也不管我。我们住在电影学院C楼一层角落的房间里,走100米就是阶梯教室,有一天我闲着没事就溜达着去上课了。


第一节课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女老师,课的名字叫“大师研究”,她讲李安的《喜宴》,我坐在114第四排左边,旁边坐的都是学生。我就是想打发时间,就看她放电影拉片,讲吃饭那场群戏怎么拍,我当时听着很懵逼,也没看过艺术片,但觉得挺有意思的,忽然间听进去了。其实我从高二开始就没再听进去过,因为在我的观念里我不是来上课的,我是来睡觉的,没有学习的观念,我父母对我也放弃了。那之后我就开始管学生要课程表,开始大范围地上课。后来我跟我哥说了这个事情,一个月之后我开始入职保安队,因为学校保安队管吃住,入职之后我开始备考,电影学院有个专升本的专业,2012年我就考进了专升本的导演剧作方向,当时还不是全日制,只是在学校里上课,也可以蹭很多别的课听。


导演 张中臣


王耀德:

我是2011年到的北京,那个时候我在牡丹园的一个餐馆工作,离电影学院很近。我是广东湛江人,高三辍学。我那个时候跟他只是见过面,但不是很认识。当时最开始是在厨房里打杂,给师傅备料、备盘子。后来去了电影学院保安队,呆了没多久,不太习惯北京,就回老家了。


张中臣:

我当时在上学需要拍一些作业,找不到人来演,但我特别喜欢他的气质,所以拍了三四个练手的习作,都是他演的。我基本上没有受过短片的完整训练,都是拿诺基亚手机拍的。第一次知道短片可以投奖,准备投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但电影节有个要求,要投奖必须学校盖章。我刻好盘,准备好材料,去学校盖章。他们看了我的短片,说“你这不叫电影,我不能给你盖章。”我当时挺难受的,后来我也拍过一些短片,没再投电影节。(深焦:这个短片讲的是什么?)我那个片子叫《新闻》,前面用了大量的新闻素材,后面实拍了一些东西,讲的是当时世界上很多事件,包括上海的踩踏事件,马航消失什么的,然后把他的表演带到新闻里面。学校觉得这个根本不是个叙事的东西,不是一个正规的短片。


《最后的告别》海报


王耀德:

我记得当时中臣给我发短信,我在广东,他叫我来北京。


张中臣:

我在拍第一个短片的时候,脑子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形象,但后面的短片都是。第一个是实在是找不到人,我比较自卑的一个人,在电影学院很难交到朋友,保安这个身份必然会招致不一样的眼光。电影里的监控室就是出自我个人的经历,我在电影学院时间最长的工作就是在监控室,把自己封闭在那个里面,那是个小黑屋。从2011年到2015年,边工作边学习,当时的队长也比较支持我们学习,安排的岗位也都不错。


15年之后,我毕业了,就准备离开队里面了,因为我们很清楚不能在那里面呆的时间太长。长时间呆在里面,会有点沦陷了,那个地方很舒服,对我来说是一个小乌托邦,在里面没有太多压力,会让自己的认知受到局限,必须要走出去了,到了外面你才发现自己还需要补充很多东西,拍电影必须一步步去执行。在队里的时候,很多朋友给了我启蒙,我看电影其实是来源于他们,他们看电影很多。我以前没看过艺术电影,11年开始基本一天两三部,完全被电影吸进去了,虽然有的也看不懂,但会想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深焦:当时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我的电影启蒙是英国导演比尔·道格拉斯的“童年三部曲”(《我的童年》《亲人们》《回家的路》),他让我意识到电影还可拍外婆,拍老太太领着小孩回家。另外就是《小武》,对我触动比较大。


王耀德:

我以前看的也是港台片,后来受他(指张中臣)的影响很大,我比较喜欢的两部都是处女作,一部是塔可夫斯基的《伊万的童年》,还有就是库斯图里卡的《爸爸去出差》,看完我就疯狂喜欢上这个导演,因为他喜欢摇滚、足球,我也喜欢足球。


《伊万的童年》海报


张中臣:

2015年之后我就去做剪辑,他就回了广州。


王耀德:

我先去了北大一段时间,在北大当保安,主要是上班、看电影。后来我还去过一段时间北师大:当时他考上了电影学院,他也给我报名,我没什么想法,也没考上,但是文化课考得还行,所以就调剂到北师大去学教育学,后来受不了就不上了。


张中臣:

在电影学院我们有剪辑课,会教你怎么剪。学生都要拍短片,因为剪辑是个技术活儿,电影学院的人都很心高气傲,想当导演、当大师,所以有些学生拍的片子没有人剪。我当时没有电脑,我们保安队有个哥们儿买了台MacBook,我就用他的电脑给学生剪短片,也不怎么收费,然后慢慢就开始做剪辑;我这个片子的制片陈坤阳当时去了北京的一个广告公司,他有一些项目也会找我剪。那时候我已经出来租房子,他给我介绍一些商业项目,就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


离开队里面大家就会做各种职业,有的去做程序员了,但大家经常会聚在一起,都会问“什么时候拍第一部电影”。后来也有些商业片找我做剪辑工作,认识了另一位制片人赵语嫣,直到2017年的时候,我自己决定要拍了,这个剧本在脑袋里已经差不多成型了,所以2017年2018年就在写剧本。


《最后的告别》剧照



贰 童年


深焦:

这部影片出自你个人的亲身经历吗?


张中臣:

男主角的原型人物是我发小儿。我觉得一个人生长时候的地域性和他的创作是有很大关联的。我出生在安徽的一个村子里面,我们的县城是四省交界处,2000年的时候,我们上小学四年级,一起上学——整个村子的孩子拉着手一起去上学,每家每户要叫上自己的发小儿、同学——9月1日,就是开学第一天,我早上去村东头他家叫他,去到家门口,发现围了很多村民,我的发小儿和他弟弟8月31日晚上被他爸爸杀害了。他爸爸精神上有点问题。这个事情给我留下的很大阴影,也给当地留下很大影响,农村本来是开放的,夜不闭户,路上睡觉都可以,那个事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家门户都把门锁上,也不去串门了。大家都在谣传,他父亲跑了,被抓走了,枪毙了……他母亲也改嫁到镇上一个超市里。后来我就想,如果拍第一部电影,那就是要拍这个事件引发的东西。


深焦:

这个电影是把你的童年记忆和成人之后当保安的经历嫁接在一起。


张中臣:

是的。我开始不知道我发小儿父亲的前史,是问了父母之后,我爸告诉了我。我受我爸影响挺大的,我爸是一个农村教师,片子里的诗都是他八九十年代写的。


《最后的告别》剧照


深焦:

所以又是把您的父亲和发小儿的父亲嫁接在了一起。


张中臣:

是的,这个剧本是一个混合的创作。我爸也曾经受过刺激,是在2000年之后,他和村里面的人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他人很老实,不爱说话,也从来没有骂过我们,活得很痛苦。他创作欲特别强的时候是七八十年代,每天写小说、写东西,我妈很反对,因为在农村写东西是没有出息的。他生在这个村子里,后来考上了一个师专,那个时候在农村当老师是很卑微、被人瞧不起的,工资很少,我爸又很老实,有奖也不会争取,永远被打压。他写的诗的手稿很多都被校长丢了,只剩下一部分。


深焦:

这个片子也涉及到计划生育问题,与你自身经历相关吗?


张中臣:

跟我有关。我1991年出生,计划生育那时候在我们那边还挺严的,我是老三,我有哥哥有姐姐,属于超生,当时是被人举报了,但我爸当时刚刚转正,如果不交罚款,工作就没了。所以罚了四千多块钱,当时叫“社会抚育金”,名字特别好听。因为是超生,大队里分地也不会分给我的。加入这样一个东西,它会对父亲这个角色有一定的影响,但不是主导。计划生育不是本质的问题,孤独是他最本质的东西,他写诗也是因为在那里没人交流。包括为什么那个女孩哭,这和计划生育没有关系,这部电影是一个孤独的群像。现在也是这样,每个人都拿着手机,每个人的孤独只有自己知道。


那时候我还小,记忆很模糊,但感觉东躲西藏的,大家都很慌张、很压抑,很多人都这样,特别是华北平原的农村。在电影里,学校开除父亲就是找了个“精神病”的托词,他是被举报的。农村是一个大社会,很多势力是敌对的,见不得别人好。以前有一家跟我爸吵过架,不想看到我爸好,就会举报你,这是很常见的,我入围电影展之后,我爸还说你千万别发在我们村那个群里,我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也是不要特别张扬,不要太躁。


《最后的告别》剧照


深焦:

影片里使用了很多意象,动物、昆虫以及大佛等等。


张中臣:

也有很多观众问我一些关于符号的问题,比如牛啊,蚂蚁啊,爬拉猴啊,这都是我的童年伴侣,更重要的是,知了猴是童年零花钱的一个来源。我没有把它们当成符号的意思,从结构的角度上可能有,但不是我的本意。还有人问红鸡蛋,其实在农村,小孩出生一个月的时候,大家没有钱就会送鸡蛋,它是一个营养品,很奢侈的,把它染成红色就很喜庆,没有任何“红色”、政治性的寓意。


关于大佛,我想再提两句。2018年的时候,我去平顶山参加一个哥们儿的婚礼,这个佛的名字叫“中原大佛”,从高速公路上就能看到,我当时没有注意这个大佛,但真的到那儿的时候,完全把我震住了,首先是视觉上的那种壮观,其次它旁边就是村落,这就让我想起自己童年的那个村子,想到这些村子在经受苦难的时候,大佛就在这里看着这些亡灵,感觉非常震撼,所以影片最后的落点就是落在这里。


《最后的告别》剧照



在人间


深焦:

电影剧本从创作之初就没什么台词,但结构和表达又相对复杂,当时觉得可以实现吗?演员如何完成这个角色的表演?


张中臣:

我觉得可以。我每天晚上都在想这个剧本该怎么办,心里已经把电影拍出来了。这回在西宁,最兴奋的事情不是别的,是观众感受到的信息量,因为我传达的信息是模糊的,我不知道能不能透过这种模糊性让观众感受到情绪性的东西。这个很微妙,对我下一部作品或者未来的创作有很大的帮助。


设定聋哑人有两个方面原因。其一,我堂妹就是聋哑人,我经常去她家找她玩,她爱笑,笑起来很可爱。我的另一个邻居也是聋哑人,我对这个群体特别感兴趣,有时候我会想,她们在看我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其二,我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想的就是王耀德。我就觉得他那个沉默的状态特别好,所以也是根据他来写的。


个别地方纠结了一下,比如加油站那场戏,马路对面跟小男孩对视,因为是大特写,他也不知道我用的什么景别,那里调整了很多遍。其实我只是让他别演就行了,他的童年经历和这个人物心路历程、痛苦经历是有相似之处的,只是事件不一样,他完全能感受到这个人物的痛苦。所以他只需要回忆自己以前的经历,坐在那里、看着外面就够了。我们在拍之前有过这方面的交流,我挺信任他的,怎么都行(笑)。


他在现场会给我很多启发,比如聋哑少年就是他介绍给我的,当时他在平顶山的一个聋哑学校体验了半个月的生活。再比如片中的鸡蛋滚落,有观众问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致敬老塔?其实不是,是他提的。他在聋哑学校吃饭的时候,发现煮鸡蛋放在桌子上,掉了他们都不知道,因为他们听不到声音,我觉得这个点特别好,就放到了电影里。


演员 王耀德


深焦:

这个片子离塔可夫斯基有一定距离,似乎更像索科洛夫。


张中臣:

是的,你是第一个说出索科洛夫的人。这里我们可以聊聊摄影。我们在筹备的时候找了很多摄影,包括非常想合作的艺术片摄影,最后都没有合作成。现在的摄影指导张瑞赓是我哥们儿,他是拍商业类型片的,他拍我剪,我们合作过四五部戏,到了快开机了还没找到人,就想到了他。瑞赓一看剧本,没看太明白,因为他看艺术片比较少,再加上我剧本写得也比较模糊,也没什么对话。我说我要拍这个东西,他说行啊,我说没什么钱,他说行啊,后来就在我家,我下载了十几部参考电影给他看。我最终选择他的原因是,他的工作经验能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拍完,这就是我最初的设想,而且他自己也有机器,带着机器就进组了。


第一天我们就拍特写的鸡蛋,拍了大半天,因为他每次拍都特商业、广告范儿,我说不对你再找,他说拍个鸡蛋怎么这么难,我说要跟他合作,必须要先把鸡蛋拍好,如果这个拍不好,后面拍什么都没用。后来慢慢才找出来这种感觉。他的天分特别好,拍到第四五天的时候我们就找到感觉了,就默契了。还有一个用光的问题,我们有很多夜戏,我想让它死黑,为这个事情我们还吵了一架,他说不行,“必须要有光”,我说为什么要有光?农村是没有光源的,黑就是黑,就要黑到底,有光就要亮起来,白天就要非常亮。不过有一个建议是他提的,就是全片加柔光。他是很有天分的摄影,如果再加上后天的努力勤奋,会拍出很棒的作品。


《最后的告别》剧照


深焦:

非常索科洛夫。


张中臣:

是的,我跟他看了《浮士德》,我说我要这种感觉。在写剧本的时候,每一个画面、每一个人物的特写都是考虑好的,“像泛白的雕塑一样”,我觉得很有质感。看了太多中国导演拍农村题材,太多现实主义的、固定长镜头的电影,我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认为的农村的感觉。农村对我来说是有点黑暗的、有点惊悚的、压抑的,浅景深可以让我感受到角色内心里、眼睛里的东西。


深焦:

片中很多地方用了镜子,折叠了空间。


张中臣:

电影对我来讲就是空间和时间,镜子可以很直接地塑造出多样性。剧本写出来之后,我就考虑不用特别实的拍法,而且我们是低成本制作,镜子是一个又便宜又快速可以利用起来的道具。另外我在拍摄之前也看了一些拉康的镜像理论,主角每次去加油站其实是不同的心理空间,分为三次,是三个不同的层次。这是我这么拍的理论基础,但未必要让观众感觉到。


深焦:

声音层次很丰富又很模糊,与摄影一道构成一个体系,是怎么做的?


张中臣:

这部电影有两个声音执导娄堃老师和赵古今老师,还有配乐陈若彤。他们的创作给声音加了分。我们在前期聊的时候,先聊了一些观念上的东西,就想做得稍微空一点、异化一点,因为主角是个聋哑人。正常的片子在描绘聋哑人的时候会有大量的静音,比如《金属之声》,但这个片子静音的部分主要是在监控,我想让观众在看到监控镜头的时候体会到无声,其他画面里我反而把声音拉高。后期就放开手脚去做,第一稿做了处理之后发现太多太满了,有些东西就砍掉了。


《最后的告别》剧照


深焦:

其他演员是如何确定的?


张中臣:

父亲这个角色本来是想让尧十三来演,临近开机时,出了一些状况,他的公司还是希望他专注音乐,所以就演不了了。后来就想到我的一个朋友,他叫李志刚,是一个编剧,梅峰老师的研究生。他在学校的时候和我们另一个保安处得特别好,因为在图书馆经常能碰见,一起聊电影,就认识了。出了这个情况我就给他打电话,先给他发了一个剧本,我说你帮我看一下这个剧本,他以为是看看剧本的问题,看完觉得还行。我说父亲这个角色你来演吧,他就懵逼了,他说你别闹了,我说我马上就开机了,没的选了,我觉得你很适合。他说我想一想,后来就答应了。至于为什么答应,后来他告诉我,他看了剧本之后觉得挺好,从屋里走出来,碰见隔壁一个室友,他说我有一个朋友要拍一个片子,让我演一个精神病,他室友说,你就是啊,于是他就进组了。


他基本上每一条都是很快就过,状态是最好的,我基本没有任何指导,唯独有一个地方,就是在讲台上笑的那一场。那个点是个很重要的点,讲台下面是没有回应的,那个笑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你让我解释的话我也不知道,但那种笑对我来说是有力量的。


女演员方面,我们聊过很多职业演员都不合适,第一是费用问题,第二是档期问题,因为女演员还是要到工厂呆一段时间,但她们都很难接受。这个演员(指罗梦思)是一个朋友给我推荐的,她以前演了一个短片《粉色药丸》。


《粉色药丸》海报


深焦:

剪辑的经历对这部电影有什么帮助?


张中臣:

我之前的确剪了很多片子,但我还是尽量抛开这个思路,因为这个故事是来源于真实的故事,我还是会以童年的记忆为出发点写剧本,在后期重新找回剪辑的思路。在现场的时候他们老让我去看素材,但是我一天都没有去看过粗剪,在现场就是在感觉。其实我全程都有分镜,但后面就扔掉了,在现场找到感觉了,就完全按照感觉去拍。


剪辑是我最痛苦的一个部分,我以后应该也不会剪自己的片子了,因为没法抽离出来。后期剪了一年半,后来磊哥(指制片人王磊)加入,他的很多电影理念帮了我很多,说服了我。比如牛的元素,我原来剧本里构思,牛的意象太多了,太啰嗦、太重复,反而削弱观众对这个东西的感觉,他说服我剪掉了。


深焦:

您也剪辑了李冬梅导演的《妈妈和七天的时间》。


张中臣:

《妈妈》这个片子挺难剪的,但谁剪都不会改变特别多,这是她个人生命的东西。当时李冬梅导演太痛苦了,抽离不出来,我可以试图把她抽离出来。这部电影前面有其他剪辑师,后期是我来定剪的。


我剪《妈妈》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这部片子,当时还没有入威尼斯,但我被她独特的东西吸引了,我觉得这个片子能成。李冬梅是一个特别纯粹的导演,那个片子拍得也非常痛苦,没有人理解她,摄影都换了几个,所有人都不认同她的电影理念,后期的时候她找了一些知名的剪辑指导,很少有人愿意帮忙。我只是想帮她而已,我们都是第一部作品,拍摄时间上她比我晚一个月,需要互相帮助,至于贡献没有多少。她受到的褒奖是应得的,她的片子值得。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海报



未来


深焦:

影片风格很强烈,接下来会延续吗?有的人不一样的题材不一样的拍法,有的人是所有题材为我的风格所用。


张中臣:

我没有太多思考这个问题,我还没到下一步,只是想拍下去而已。但是情绪性的、留白式的是我要每部作品都要贯穿的。我认同奉俊昊那种体系的,电影对我来说最独特的东西是它的视听语法,最有魅力的就是蒙太奇。我觉得要掌握基础的电影语法,然后再慢慢打破。


深焦:

这回参与FIRST竞赛展映,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张中臣:

能在西宁见第一批观众是最好的,我们很知足了。有段时间我是有点痛苦,后来觉得想太多了,不能这么做电影。西宁海拔高,我有点高反,高反能让人清醒,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部片子我剪得很痛苦,也在自我矛盾。后来这部电影150分钟的版本做过一次业内放映,一个朋友带了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姐姐来,她是做财务的,对电影不熟悉,下班没事干来看我们的片子。放映完了之后,有的人从专业角度提意见,说进入太慢之类的,但是这个姐姐看哭了,其实她给我很大鼓励。


FIRST 荣誉名单中《最后的告别》


深焦:

《最后的告别》有尝试走过创投吗?


张中臣:

后期制作阶段,制片人投了平遥电影展的WIP,也入围了。我个人对创投不太看好,我也知道一些创投,但不会走。一个是时间周期的问题,最主要的还是创作理念问题,它会打消你最原始的创作初衷。我有一个朋友走剧本创投,各种评委看一遍,你要考虑怎么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有些创投是看你的前十场戏,你是为了能入围才那么写,那你最原始的创作欲望是啥?当然,你可能觉得这就是为了让他们喜欢,自己的初衷还是在的,但后面复选呢,上台演讲呢?……这个周期会拉得特别长,资本也想让你往商业类型上靠,给你加个明星等等,这对新导演来说挺吓人的。


深焦:

你的下一部片子怎么融资?


张中臣:

我不知道,可能还是几个哥们儿投。下面我有两个故事,一个是有点《灯塔》那种偏惊悚的情绪,主人公在寻找一个对象,他在这个过程中遇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和另一个空间、另一个世界的人有了交流。另一个故事是磊哥自己的小说想给我拍,他觉得我特别适合拍他的小说,我想拍一个故事会。最近在看一些鬼怪故事,觉得还蛮有意思。





编辑:Betsy

电影迷



- FIN -

FIRST 深 焦 相 关 报 道

是枝裕和剧组取经后,走上导演的“不归路”

西宁的一场雨,FIRST的一场雨,让人想起河南的一场雨

豆瓣开分5.3,他崩了,我们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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