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反战名导的剧院遭关闭:我不参与战争,但它参与了我
喜马拉雅APP订阅 深焦Radio
苹果播客订阅 深焦DeepFocus Radio小宇宙APP订阅 深焦DeepFocus Radio
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盛夏》《彼得罗夫的流感》《柴可夫斯基的妻子》)创建的莫斯科果戈里中心剧院近日被关闭。谢列布连尼科夫一直以来公开表示反战,在果戈里中心剧院的每场演出结束后都是配以和平鸽的图案谢幕,剧院的最后一场演出是《我不参与战争》,剧名源自尤里·列维坦斯基标志性的诗句:“我不参与战争,但它参与了我。”演出挤满了观众,结束时剧院即将离任的艺术总监宣布:“果戈理中心关闭,永远。”
莫斯科果戈里中心剧院最后一场演出的观众
谢列布连尼科夫也在个人Instagram上发文表示,“是的,他们要关闭一个剧院,一个享有国际声誉的剧院,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剧院。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这不仅仅是破坏,这是谋杀。”
早在2021年2月,莫斯科文化部就表示不会续签谢列布连尼科夫在果戈里中心的总监合同。谢列布列尼科夫在2012年接下这一职位,在他的带领下,垂死的果戈里剧院更名“果戈里中心”重新开业,创新性的作品也为剧院带来了奖项和赞誉,果戈里中心也摇身一变成为了俄罗斯最受欢迎的剧院之一。
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
以下是《电影手册》在74届戛纳电影节后对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的专访:
译者:于SQ
巴黎三大电影学硕士在读,重新学习看电影
拍摄《彼得罗夫的流感》令我免于变疯
《电影手册》专访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
《彼得罗夫的流感》是根据阿列克谢·萨尔尼科夫的小说改编的,您在拍电影前先把它改编成了戏剧。
没错。我当时想证明这部小说是可以改编成戏剧的。它是俄罗斯最好的当代小说之一,获了许多奖,我觉得把它搬上戏剧舞台很有意义。后来,我前两部电影的制片人Ilya Steward向我提议将它改编成电影。写电影剧本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必须从另一个角度研究这本小说。这部影片是独立制作的,我们没有申请国家经费。后来我被监禁,那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这部电影是我夜里拍摄制作的。它成了我的避难所,多亏它我才不至于变成疯子。我最大的动力就是活着挨过我当时的荒谬处境……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电影中的世界也是超现实的。
从西欧人的视角看或许如此,但是对我们来说,片中的一切都十分现实。那是一种超现实的真实!彼得罗夫的故事集合了俄罗斯人眼中许多基础性主题,所以这本小说才如此受欢迎:所有人都能在彼得罗夫和他的家族史中看到自己。我并没觉得我创造了一个超现实的世界。片中呈现的是身处俄罗斯的人每天所见的世界。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彼得罗夫的流感》之所以令人困惑,是因为电影将观众置于一个任何奇怪的事情都可能随时发生的世界之中,且没有铺陈客观条件,着意构建属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对我而言,这个故事的核心是过去与当下的关系,是童年和成年的关系。我使用了许多长镜头,是为了不让不同的时期之间发生断裂,我想展现时间的连续性。小说的核心思想是:过去帮助了现实——是一个老药片救了彼得罗夫儿子的命。我想用长镜头呈现出一切都发生在同一个维度之中。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感受到这一点。思路上有点像《星际穿越》(Interstellar, 2014)。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这些长镜头都很惊艳,特效基本都是在拍摄时完成的。
是的,这是一部纯手工电影。我喜欢那种能看出是纯手工拍摄而成的镜头,我希望一部电影能令人看出它独特的拍摄技术。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所以当观众突然看到数字合成效果的时候会吃一惊:比如彼得罗夫的前妻变身的时候,假牙开口说话的时候……
我没理由用传统特效限制自己,拍电影就是要发挥想象力。我喜欢那些探索我们潜意识中的深层恐惧、失望和幻想的故事。电影就像一种治疗。我认为制造一种集体性的梦境体验是电影的重要使命。我个人很喜欢那些意料之外的情况。那时候我们都是孩子。我还记得我小时候透过五指看苏联老恐怖片的样子,我想用电影唤起观众的这种记忆。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片中有几位演员也参演了您的戏剧作品,这应该增强了他们表演的连贯性。
是的,但是我在拍电影时是排斥戏剧的。我拒绝带有戏剧色彩的表演出现在电影中,我想寻求更加现实主义的东西。在我看来,这两种媒介相去甚远。我在拍电影时会尽我所能地忘记戏剧创作常用的工具,去寻找替代性的方式。但这当然不像斩断一支手臂那么简单。Ivan Dorn在一个长镜头中(镜头长达18分钟,编者注)扮演一个作家,他是个俄罗斯的流行明星,他不是职业演员,这是他头一次扮演这种类型的角色。排练了几天后,我开始担心他是否能胜任这个角色。我冒了很大风险。最后的结果很好,我松了口气!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您是怎么选中主演谢苗·塞尔津的?
我选定了三名演员让他们各自即兴表演二十分钟。彼得罗夫这个人物的对白很少,我想看看哪个演员在沉默中的张力最强。谢苗的表演说服了我。他很英俊,有魅力,但他也流露出脆弱性。他过去身体不好,我能在他的行动方式中看到过去的病痛给他留下的影响。这一点很适合这部影片,因为我认为彼得罗夫这个角色藏有一个秘密,这个问题深埋在他肉体和灵魂之中。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在您看来,黑白影像的部分真的是另一个人,即白雪公主的视点,还是那也是彼得罗夫的想象?
我想俄罗斯之外的观众很难完全理解影片的这一部分。我们的童年完全不同,你们可能没有我们那种与年终节庆活动相关的创伤经验。对任何一个在苏联长大的人来说,这个段落都具备某种意义。白雪公主对一个孩子说他发烧了,这件事可能会伴随这个孩子一生,影响他存在于世的方式,所以我才用黑白摄影拍摄:因为那是我们童年之中最可怕、最深刻的经验。但是西欧观众看到这个段落可能会联想到其他东西,另一种俄式疯狂。这些影像都来自于我的记忆,我在影片中探索了我自己的过去。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用胶片拍摄的童年彼得罗夫主观视点的段落是否也来自您的个人经历?
没错,这个段落观照了我个人的生活,我的家庭。事件并不都是我的实际经历,但是总体的印象,想象中的气味,这些都来自我的童年。所以我把彼得罗夫的年龄改动得离我更近。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这些段落是否也和某种独属于苏联的记忆有关?
这部影片与政治问题无关。雪中的飞鸟、寒假、舞会、夸张的戏服,所有这些都是既熟悉又骇人的,它们好像永远在那里。在这个国家,每代人都有相似的记忆。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您能否谈谈片尾饶舌歌手Husky的《报复》(Revenge)这首歌?
Husky是我的朋友,他在俄罗斯很有名。我请他饰演全片躺在棺材里被车载去各处的男人的角色,他答应了。我又请他为影片演唱一首歌,他起初有点意外,但是我很坚持。后来他专门为影片写了一首歌,他把它录入了他最新一张专辑里。
《彼得罗夫的流感》剧照
您现在在忙什么项目?
我去年夏天开始拍摄一部关于柴可夫斯基妻子的时代剧,现在还在进行中。我这段时间在为汉堡的塔利亚剧场排演一部剧,是对契诃夫《黑衣僧》的新编。
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
本采访由Olivia Cooper-Hadjian于11月15日通过视频进行
编辑:Detached
我身上还有春天的痕迹。
-FIN-
深 焦 往 期 内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