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年，《灌篮高手》仍是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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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评《灌篮高手》电影版
导演: 井上雄彦
编剧: 井上雄彦
主演: 仲村宗悟 / 笠间淳 / 木村昴 / 神尾晋一郎 / 三宅健太 / 岩崎谅太 / 坂本真绫 / 小林亲弘 / 松田健一郎 / 濑户麻沙美 / 宝龟克寿
类型: 动画 / 运动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上映日期: 2022-12-03(日本)
作者:彭若愚
台湾清华大学文学博士在读，影视文学研究者
在刚刚过去的2022年，日本动漫界相继发生了三大值得瞩目的“情怀杀”事件：首先是五月，鬼才漫画家富坚义博宣布其作品《全职猎人Hunter x Hunter》在休刊一千两百多天后复刊（不过富坚义博因身体状况欠佳，年底时再次结束周更，新的连载方法待定）；及至十月，曾与《火影忍者》、《海贼王》并称热血三大漫的《死神》，其在2012年因收视惨淡而导致动画版的更新被腰斩，如今时隔十年重新回归，推出《死神：千年血战篇》；最后则是自1996年动画版完结，全国大赛篇付之阙如，暌违整整二十六年后，《灌篮高手》漫画原著作者井上雄彦所执导的电影《THE FIRST SLAM DUNK》于十二月三号在日本上映。
尽管上述的三件事都引起了漫迷们的广泛关注，可若论及历时最为久远，消息最为轰传天下者，非《灌篮高手》莫属。作为体育题材漫画的代表之作，《灌篮高手》的地位和影响力毋庸置疑，它不仅同高桥阳一的《足球小将》、安达充的《棒球英豪》一起，合称为日本运动漫画三大巅峰之作，也是集英社创社以来继《乌龙派出所》（60卷时）、《龙珠》（40卷时）、《海贼王》（36卷时）之后第4部发行量超过1亿册的漫画，更被不少体育类漫画的后起之秀们视作“伐柯伐柯，其则不远”的经典范式。
但作者井上雄彦昔年因漫画篇幅和故事结局的问题与出版社以及东映动画互生嫌隙而分道扬镳，《灌篮高手》全国大赛篇影像化作品的推出也因之被按下不表，进入到了广大读者和观众们的“有生之年”系列。而在历经二十余年的希望——失望——等待——再度燃起希望的反复周折后，井上雄彦终于以导演的身份带来了《灌篮高手》的回归，给予那并不完美的青春以一个完满的呈现。不过正如片名《THE FIRST SLAM DUNK》所昭示的那样，它将不会仅仅流于对既有漫画的复刻与搬演，同时也意味着《灌篮高手》这部作品实践了一次“从新出发”的尝试。
该片以原著漫画中湘北高中对阵山王工业的一场全国大赛为主要情节，接续了剧版未竟的故事，却又是以全新的视点、全新的技术、全新的配乐乃至全新的配音阵容来展开。导演井上雄彦一方面利用三渲二的的表现方式，不断打磨画面的拟真感和流畅度，竭力使之接近于真实赛况。另一方面，在叙事上，他撇开知名度最高的樱木和流川枫，改以湘北的“幕后英雄”宫城为主视角，串联起几个人物的前史与困境，试图兼及粉丝之外的观众，牵引出一条属于电影的完整故事线。正像井上自己所宣告的那样：“全新的视点，全新的角度的「SLAM DUNK」做成了。漫画作为漫画，动画作为动画，也依旧可以看，然而请将这部电影作为「一个全新的生命」的作品。”而他致力讲述和表达的，也不仅止于对青春成长的礼赞，更意在呈示竞技体育的生存之道，标举与揄扬那份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豪情盛慨。
漫画版《灌篮高手》
动画版《灌篮高手》
剧场版《灌篮高手》（1994）
一、灌篮火种的赓续
虽然相较漫画与动画，本片的人物视点、画风、配乐乃至声优都是全新的，但无可否认，《THE FIRST SLAM DUNK》仍不失为是对灌篮火种的一次赓续。即使井上雄彦宣称电影版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却也表示“无论漫画、动画还是电影，它们从根源上都是相同的。”
这一方面体现为情节上的承接，当大猩猩赤木刚宪、炎之男三井寿、篮板王樱木花道、进攻之鬼流川枫、电光石火宫城良田这些人物形象在大银幕上渐次现身，他们对面则凛然傲立着以深津一成、河田雅史、泽北荣治为代表的最强山王，在“湘北五虎”挑战不败传说山王王朝霸权的“顶上之战”一触即发之际，熟悉的故事与人物很快能将观者召唤回那个张扬着男儿炽热梦想的篮球世界。而除却井上新增的宫城主线（部分来自《灌篮高手》的短篇番外《耳环》），比赛部分的内容只要足够熟悉原著漫画，纵使不谙日语，亦能对其间的每一个名场面如数家珍津津乐道。
而对于那些没看过全国大赛篇甚至不够了解《灌篮高手》这部作品的观者来说，以宫城为主视点所代入的成长线也足以让人深刻体验到原作的精神旨归：它关乎青春、关乎梦想、关乎热爱、关乎纯粹。影片以宫城戴上哥哥的腕套宣告比赛打响/故事开始，这是梦想的托付与继承，又以宫城解下腕套同母亲分享哥哥的遗物示意尾声的临近，意在表达人物的成长与释怀。腕套既象征着宫城兄弟之间的情谊，也寓示着他为之奋斗的篮球梦想和青春岁月。当亲人已逝，青春渐隐，贯彻始终的，是不曾改变的热爱与纯粹。
《灌篮高手 The First Slam Dunk》（2022）
只不过相比于漫画和动画较为欢脱与愉悦的表现风格，电影版则显得更为沉郁。就连精神意旨的传承与赓续，都呈现出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毕竟无论漫画还是动画，《灌篮高手》的主线是在叙述湘北高中的高一学生樱木花道希图赢得心仪对象赤木晴子的芳心而误打误撞加入篮球部后，是如何从一个门外汉、退场大王逐渐成长为一个真心热爱篮球的运动员。尽管动机不纯，但建立在樱木单纯的性格和对篮球一张白纸的理解上的纯粹，是要更容易挥洒与填充的。
而以宫城作为主角时，对这些概念的理解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和丰澹。与樱木在学习和努力的过程中，在一次次比赛的拼搏中渐渐喜欢上篮球有所不同，影片中的宫城早在小学时期就接受了自己哥哥的篮球启蒙，在哥哥因海难而不幸早亡后，他也一直坚持着打篮球。可他无法确认的是，自己打篮球的价值和目的。身材矮小不被看好的他始终活在已逝兄长“天才”之名的阴翳下，而他对篮球的坚执究竟是基于个人的热爱还是出自守护和纪念哥哥的心意也有待商榷。直至最后，宫城才在写给妈妈的信里坦然给出了他的回答：在失去哥哥的日子里，是篮球支撑起了他生命的意志，是对篮球的爱最终救赎了他。
相较樱木花道由情思悸动转变为赤诚热情的天真单纯、顺其自然，电影中宫城的“热爱与纯粹”则更趋向于千帆过尽后，蓦然回望的重拾自我了悟本心。而这种相同根源下，赓续灌篮火种的幽微变化亦可视为年岁渐长、视野变宽的井上雄彦在创作心境上的一种转变，它不单体现在人物与故事层面，也同样反映于技术风格的表现上。
宫城良田
二、三渲二的利与弊
早在《THE FIRST SLAM DUNK》放出第一支预告片之初，有关三渲二的画风争议便一直不绝于耳未有止歇。诸如“颜值崩了、掉帧严重、色调难看、自带柔光、人物的动作及面部表情僵硬”这样的评价俯拾即是。尤其是《灌篮高手》曾因其写实的画风与棱角分明的人物形象而大受好评，尽管不乏类似牧绅一、赤木刚宪、鱼柱纯、高砂一马这样“中年人”外观的高中生在作品中频频出现，但同时也呈现出了人物清晰的五官以及相对较高的辨识度。相反如今的体育动漫虽然画风更精致、人物形象更可爱更有少年气，却不免显得过于扁平，缺少立体感与辨识度，像是在近亲繁殖的流水线生产中由同一个模子所刻画出来的。因此，当《THE FIRST SLAM DUNK》的画风呈现似乎不够干净利落富有力量感时，不少恋旧的观众理所当然会为其不延续剧版的画风而扼腕叹息。
但在正片面世之后，三渲二的表现力其实并不如大家所预期的那样糟糕，反倒亦有不少可值圈点之处。首先是影片中比赛的流畅度与真实感，片中所有关于篮球的场景都是CG制作的，要表现出十个人在场上跑来跑去运动的画面，尽可能使之贴近真实的赛况，这是漫画家的画笔所力有不逮的，故此CG的使用成为必然。而《THE FIRST SLAM DUNK》一改剧版中比赛少则进行三五集、多则打上十几二十集的“冗长”节奏（也有二者叙事体量差异的原因在其中），展现出如同真实赛事般的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同时，片中人物粗重的喘息声、紧张对峙时渗出的汗水、投篮之际指尖的颤动都在大银幕的呈现下显得纤毫毕露精细入微。就连通常在剧版中沦为背景板，一旦视角转入赛场就变得面目模糊全无形貌的观众席，在电影版中都得到了细节的照拂。即使镜头集中在赛场之上你来我往的攻防战，远景处观众们吃零食、看钟表、加油打气、起身离席等各式动作依然清晰可见，极大强化与丰富了观者的临场感体验。
《灌篮高手 The First Slam Dunk》（2022）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视觉冲击和声画效果对于前排观众的影响和感染力要更加显著，纵然是身处观影域界内素来被目为“死亡视角”的第一排，也没有感到多少不适。反而对细节的观察以及整体氛围感的沉浸还要远优于中后排。尽管人物的微表情和面部肌肉的运动确实略嫌僵硬，不如剧版动画鲜明活泼，也不及漫画细致传神，但努力还原一场扣人心弦的精彩赛事这个愿望，井上依然是达成了。
然而上述的优点主要是集中于生动的画面细节和宛然在目的临场感，三渲二画风的缺憾同样不可避免。例如原作中许多颇具特色的内心独白和笑点都被遗憾删除，《灌篮高手》固然是热血激昂的，但其庄谐并重的叙事风格与犀利精准的吐槽也令人过目难忘，尤其是人物内心的小剧场颇受称道。只不过在电影版中，受限于高频率快节奏的比赛呈现，这些细密的心理情状与搞笑的话语行为既无从安放，也与之扞格不入。可考量到这部影片实质上有着沉郁低徊的底色，适当割舍掉一些谐趣的部分也无可厚非，真正的损失则是影片在动作展示与心理呈示之间的失衡。
诚然，三渲二的画风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能够满足井上对表现真实篮球比赛赛况的追逐和期许，却也因之偏重于动作的捕捉与呈现，偏废了人物的心理与叙事。在以竞技体育为题材的漫画、动画乃至电影作品中，大多数读者与观众其实并不以欣赏真实的比赛为鹄的。大家关注的，更多是在局势瞬息万变，场面激烈胶着的比赛中人物的忐忑、犹疑、彷徨抑或是决然、奋起与坚执。毕竟如果是要观赏现实的篮球赛、足球赛、排球赛或是其他运动项目，都不乏职业联赛与职业选手可供选择。体育动漫的优长之处仍主要呈露在心理层面的示现上。这种示现包含两个方面，其一是对人物性格的塑造与人物形象的补完，通过人物的内心活动反映其想法，进而揭示其个性；另一方面则是对赛场之上双方选手心理层面的策略和博弈进行描绘。在颉颃不下的比赛中，细致入微地观察人物心理情状，同时欣赏比赛双方智计百出的斗智斗勇，正是区隔于真实赛事的体育动漫所独有的趣致。
但井上对建构一场真实球赛的孜孜汲汲不免有些许妨害到了这种策略博弈的呈现与心理较量的展开，也折损了本该鲜活生动的人物气韵，使角色或多或少成为了服务比赛进程的工具人。不过唯独有一个角色并未受到影响，因为在赛场叙事之外，井上还为其安排了一条完整且独立的故事线。他就是这部电影的主角，宫城良田。
《灌篮高手 The First Slam Dunk》（2022）
三、为什么选择宫城
在《灌篮高手》的粉丝中曾流传过这样一句话：“顺境看赤木、逆境看流川、绝境看三井、死境看樱木。”主角团湘北五虎之中，只有宫城没能被赋予“站出来”的时刻。而这主要是因为宫城在场上的定位是控球后卫，比起进攻得分与防守阻截，他更多负责的是组织串联与传切突破的工作。因此尽管宫城也有着封盖藤真、追帽越野、正面冲击仙道的防守并上篮得分等高光时刻，但整体而言，他赛场之上的存在感确实在五人之中相对偏弱，也缺乏如三井在对阵翔阳时、流川在对阵海南时的强势表现。
但影片《THE FIRST SLAM DUNK》却偏偏选择了并不那么突出的宫城作为主角，这固然如井上所言：“是因为高三生是以赤木为核心，而三井亦有他自己的故事，樱木和流川枫是一年级的对手，身为高二生的良田被夹在中间。于是我这次就想讲述良田。”人物前史从缺，缺少能相互对照的竞争伙伴，这都给宫城的故事留下了可待补完的余地与可值发挥的空间。且不仅如此，井上还表示宫城在漫画连载中也是他想要更多去描述的一个角色，他在漫画连载完成两年后也创作过一部关于宫城的短篇番外《耳环》。那么井上为何如此偏爱宫城呢？这或许是因为宫城这个角色，不论是之于湘北还是之于井上，都十分重要的缘故。
宫城之于湘北高中篮球队无比重要，因为纵观《灌篮高手》整部作品，宫城是湘北五虎之中唯一一个不曾被替换下场的球员。尽管宫城并没有赤木的力量，没有樱木的篮板球，没有三井的三分，亦不具备流川那般多样的进攻手段，但他的控球与组织，却是支撑湘北进攻战术的轴心，也因此成为球队无时或缺的重要人物，是当之无愧的“幕后英雄”。而且在井上雄彦所重点刻画的几场比赛中（对海南、翔阳、陵南、丰玉、山王），宫城对位的不是牧绅一、藤真健司这样的神奈川双雄，对方球队的队长兼王牌，就是深津一成这样全国最顶尖的控球后卫，王者山王的领袖与指挥官。弱势一些的如陵南队的植草，便会受到宫城的全面压制，被逼到体力耗尽颓然下场。
《灌篮高手 The First Slam Dunk》（2022）
而在电影《THE FIRST SLAM DUNK》的比赛中，借由安西教练的指示，宫城更是被给予了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樱木、赤木、三井、流川四人被安排至对方半场前侵逼抢，于是湘北的半场，整支球队的大后方，就成为了宫城一个人的舞台。宫城良田或许不是无人能敌的首席控卫，但他与湘北这支球队，与四名队友之间水乳交融的化合反应却是无可替代的。
宫城之于井上雄彦亦非常重要，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宫城良田这个角色也许才最符合井上对于青春的理解与认知。从井上不愿改动结局，让湘北最终夺冠，以及自称天才的樱木花道直到结尾与山王一战时才真正完整展现出自身才能这两点来看，井上并没有那种让主角予取予求，为之大开金手指的爽文思维。他固然推崇青春与热血，激赏那些追逐梦想的少年，但他对青春的理解应是汗水的沉积与泪水的洗礼，而非是打鸡血式的一蹴而就。故此，相较安西教练口中足以超越昔日爱徒谷泽的两大奇才樱木和流川，宫城在逆境中坚持成长，屡仆屡起的篮球梦想可能会更贴近井上心目中青春的样貌。
尽管井上显然无力在电影版中同时操持湘北五虎的人物塑造与叙事链条，但他巧妙地经由宫城这个叙事主体，穿插、牵引、整合了包括三井和赤木在内的故事线，倒也表现得措置裕如，井然有序。值得注意的是，在宫城这条叙事线上，湘北五虎得其三，却鲜有流川和樱木的踪影。这是因为宫城、三井和赤木共同代表了井上笔下一种人物的聚合：失意者。赤木是失意者，在他追求冠军的道路上一直孤掌难鸣，他的坚执被看作顽固，他的志气不被人理解，而他的理想则被嘲笑是痴人说梦。三井也是失意者，初中时代的MVP，却因伤病导致自尊心受挫而黯然离队，之后误入歧途，白白浪费掉两年的大好时光。
宫城同样如此，他是一直不被看好的那一个，被哥哥生前的对手嘲笑，被教练在背后评价与其兄长相差甚远，被同学霸凌，被前辈责难，也被当时已沦为不良少年的三井嘲讽其矮小的身材，断言他在篮球这项运动上注定难有作为。因此，他一度穿着哥哥的球服，戴着面具，假装像哥哥一样打球，既是试图逃避哥哥已经遇难的现实，消弭自己心中难言的愧悔（不该在哥哥出海前说让他永远不要再回来了），也是在掩饰自己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和潜隐在心中的自卑（觉得对母亲而言，或许应该死去的是这个不够优秀的儿子）。
赤木的失意在于缺乏有力的援手，三井的失意在于无法成熟地面对自我，但他们的才能与实力却早已得到认可。可对宫城而言，他的失意不单源于痛失了支持和帮扶他的至亲，也不仅因为他难以走出过去的阴霾，清醒地认识自己。更在于他长久以来遭受到的贬抑与对抗强敌时的挣扎与挫败。所以，他只能选择用桀骜不驯的神情与强横骄傲的姿态作为防御，在他的篮球道路上倔强且顽强地坚持下去。
正是这样的一个宫城，一个并非作为天生赢家，而是作为败战将的宫城，一个并非作为王者，而是作为挑战者的宫城，才能让井上雄彦青眼有加，选择他作为谈论体育精神、书写青春况味，赞颂不屈意志的代言人。
《灌篮高手 The First Slam Dunk》（2022）
四、竞体的生存之道
除了图解青春，激扬热血，为成长和梦想作注外，《THE FIRST SLAM DUNK》也足称是一部名副其实的体育电影。这当然不仅是因为影片主要是围绕着篮球展开，更在于导演井上雄彦通过球赛的呈现与球员的刻画，在抒发奔逸的少年意气之余，探讨了何为竞技体育的生存之道这一主题。
有趣的是，在这一题旨的表达上，井上雄彦采用了反向“书写”的方式。他以湘北的对手山王工业作为棱镜，映照出了通往答案的道路，以少量的枝节笔墨，造就了意味深长的隽永意涵。
比如井上对山王工业队长深津一成的刻画，在片中，宫城对这个多次在1V1的较量中让自己难以招架的对手，心里默念最多遍的话就是：“他怎么能这么冷静，他不应该紧张吗？作为被追分的一方，他应该感到有压力才是啊！”但作为王者山王的司令塔，从容不迫的组织者，深津一成就是如此冷静，眼观六路的他在任何情势之下都没有产生情绪化的波动和影响，比赛开场不久后就贡献四分及两次助攻，山王的所有攻势都离不开他的调度。他能传能射，攻守兼备，冷静自持，理性审慎。这样的控卫宛然就是善突不善投，欠缺身体对抗的侵略性，还时常因情绪激动陷入困境的宫城的反面。
但在体育赛事的较技之中，一个理想的范板并不等同于最合适的选择。湘北并不需要一个属于山王的深津一成，却需要属于湘北的宫城良田。正像安西教练所评价的那样，宫城为湘北这支球队带来的是速度与感性。宫城没必要如深津那样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他可以利用自己高亢的情绪去激励队友，去提振士气，充分发挥其领导者的魅力与才能。比赛尾段，队长赤木将发表讲话与布置临时战术安排的工作让渡给了宫城，这亦堪称是现任队长与下任队长之间颇具仪式感的交接。
《灌篮高手 The First Slam Dunk》（2022）
而宫城也在同深津之间感性与理性的较量中，体悟到了作为弱势的一方，不是射篮也不是守备，运球才是小个子控卫的生存之道。
更具代表性的地方则要属山王王牌泽北荣治的段落。泽北是《灌篮高手》中全日本第一的高中篮球运动员，他在比赛中摧城拔寨无往不利，莫有能制。而在关于他的日常段落回忆中，泽北到神社祈愿，已近无敌的他许下了这样的愿望：“神啊，希望你能够赐予我还不足的经验。”这一回忆的闪现被井上巧妙安排在山王落败后，泽北于球员通道内倒地痛哭之际。终有一败，这就是泽北所欠缺的经验，这经验来得有多苦痛，它便有多宝贵。任何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都不可能是一马平川，败过、哭过、痛过、悔过，才有望在这项运动中生存下去，进而一次又一次地来到这个热血而又残酷的胜负场。
影片结尾，已然来到美国篮球界发展的泽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在这里打球感觉像是被无数个河田学长（山王的首席中锋河田雅史）所包围，而他自己因为身高的原因也要改打控卫，但还处在努力适应的阶段。紧接着，比赛双方登场，与泽北对位的是显得游刃有余的宫城，而不是原作中才能和潜力可与泽北相匹敌的流川。
此种对照似乎是井上雄彦的一个暗指：在竞技体育的赛场之上，曾经横绝一时的强者也有可能居处下风，而往昔那个不被人所看好与认可的弱势一方，却有可能在永不言弃砥砺前行的状况下披荆斩棘踏浪成歌。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这是属于竞技体育的生存之道，也是属于《灌篮高手》的青春之歌，值此之际，才能坦然表示：“这次不是说谎，我真的喜欢打篮球。”也才能理解那句：“我一生中最光荣的时刻，就是现在了。”
《灌篮高手 The First Slam Dunk》（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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