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汉瑞：设计，绝不能仅成为装饰 | 专访

石汉瑞

石汉瑞，被誉为“香港平面设计之父”，带领香港的平面设计走向世界的大师，亦是大中华地区的第一位AGI成员。在60年代，受《亚洲杂志》邀请赴港工作的石汉瑞，一开始并未打算成为自由设计师，然而随着机缘发展，他逐渐成为香港乃至中国设计史上的重要人物。六七十年代是香港经济腾飞的时代，同时也是商业对设计需求剧增的时代，石汉瑞的客户名单及他为其所做的设计可谓香港经济及社会飞速发展的印证；汇丰银行、渣打银行、香港赛马会、置地集团、中信泰富、连卡佛、香港上海大酒店、联合利华和香港牛奶公司，均是香港各个行业的翘楚企业。

谈及当时的设计经历，石汉瑞坦言，对于真正有志于设计者，无论处于何时何地，都需要不断地抗争。“当时的客户是有些无知的。”石汉瑞说。他的客户一开始都是英国公司，对中国文化并不了解，对设计好坏判断也没有标准。无论面对怎样的客户，石汉瑞都坚持极尽他的专业才能去帮助他们；他深信，只有提供好的设计让客户满意，设计公司才会蒸蒸日上。

也正是如此，有两类评价会令他很恼火：一是称他收费太高，二是指他做事过分严格。“如果你去做一个脑科手术，你会选择一位态度轻松且会分心的医生吗？”石汉瑞如此反驳，“如果你对待设计的态度是严肃且专业的，那你做事时自然也会严谨有序、讲求规矩。”

石汉瑞为香港汇丰银行设计的LOGO和年报封面

对待设计，他态度非常坦率，某些设计不好就是不好，没有成效就是没有成效。因为设计不是装饰，这也是石汉瑞一再强调的理念原则。很多人会将这两者搞混，因为他们会将作品中的装饰性视为一种“风格”,而石汉瑞则对自己的作品没有所谓“风格”而自豪。“让我的作品出众的是我所有创作中一致的态度，而不是这些作品的外在。”也正是石汉瑞对待设计的专业认真的态度，让他一次又一次出色地帮助客户建立起极具辨识度又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品牌形象。

在GRIT的视频采访中，面对汇丰银行认为他收费太贵的评价，他也直言：“我可以退回设计费给你，再送额外的10%，OK? 这个价值是这样计算的吗？”而事实证明，正是石汉瑞的设计让汇丰银行的标识形象深入人心而历久弥新。优秀的设计，从来不是金钱的价值可以简单衡量的。

GRIT对石汉瑞的采访

在石汉瑞看来，从事平面设计的人有点类似介于建筑师和裁缝之间。建筑师不会建好了房子才对客户说“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而裁缝则不会什么都没做就事无巨细地问“你的尺码是什么？你喜欢什么颜色？现在流行的款式你喜欢吗？”换言之，要去适应客户。

这不仅仅是设计与装饰的区别，也是形式与功能的问题。石汉瑞用他这次到访深圳的所遇为例子。当他在餐厅如厕时，他发现那里洗手间的设计很特别：不仅仅水龙头是自动的，连马桶的盖子在他走近时都会自动打开。然而，在这样智能的洗手间里，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挂大衣的地方，他需要的仅仅是墙上一个挂衣钩。

石汉瑞笑言，这个洗手间的设计师，仅仅是“次要的做装饰的人（inferior decorator）,而不是室内设计师(interior designer)”。他们将形式置于功能之上。这些设计可能很好看，但使用体验并不好。在石汉瑞眼中，功能先于形式，形式紧随功能。“Form versus Function(形式vs.功能)、Substance versus Style(内容本质vs.表面风格)、Design versus Decoration(设计vs.装饰)”，设计师需要正确处理这三组关系。

在这次到访深圳所下榻的酒店里，石汉瑞观察着陈设其中的、模仿别国设计的家具，“它们看起来很不错，但用起来不对”，石汉瑞评价说。在他看来，这是过分追求形式的一个表现，而这也恰巧反映了中国设计正在经历的阶段。

当石汉瑞还未抵达香港时，他曾在日本逗留。当时正值日本设计大量仿学西方的时期。石汉瑞认为，目前中国设计的发展也进入了这样的模仿阶段。有趣的是，现在备受中国设计师推崇的日本设计，正是吸收了中国古老的文化底蕴，再经历模仿西方各色风潮的时期之后，逐渐成为他国设计的灵感来源和创意潮流的引领者。

现在的中国有些类似当时的日本，在经历过动荡以后，因为一度迷茫而向西方世界寻找方向。模仿不是问题，但其本质远比表面形式更值得学习。这也是他讨厌装饰性设计的原因——“如果你要模仿，那也要模仿到根本和实质，而不仅仅是外形和表面。”石汉瑞表示，他这样形容并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意思。恰恰相反，他非常欣赏中国的历史文化。融合东西文化并保持独特的跨文化风格，亦是他最为凸显的设计语言。

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深入研究的石汉瑞一再强调，中国的某些传统观念并不过时，就像“太极”这个他非常欣赏的概念。石汉瑞认为“太极”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象征，其中包含万物，简单而美丽。一如“太极”所启迪的，人看待问题应该要看到根本，而不只是表面；只有理解了文化，才能理解创作。石汉瑞感叹，他真诚希望中国设计能早日迈过这个阶段。

石汉瑞与Design360°最新期刊的合影

“启蒙者·石汉瑞”个展

4月20日 - 6月20日

深圳市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

采访及撰文 | Lauren

编辑 | mdenie

排版 | Sibilla Tseng

校对 | yee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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