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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2020 | 活到年底,我还是不能笑对和化解

将爷 人格志 2021-01-19






文丨将爷




(兼评南方周末新年献词)


今天是凛冬到来后最冷的日子。

只是,我所在的江南城市不落雪。于是,就开始想念正在风雪弥漫的故乡了。

我很想伏身于故土之上,去听雪落下的声音。若是如此,心中浮现和回荡的,大抵也会有同名唱词的意象:

泪尽 也不能相信 此生 如纸般薄命
谁来赔这一生好光景 谁来赔这一生好光景。

只不过,我心中想的肯定不是爱情。在这样年份,要是感念盛世帝王的虚拟浪漫,就太无耻了。甚至,那是有罪的。

我念想的都是民生,是流淌在2020时间河流中的泪水,被时代洪流冲走的生命蝼蚁,以及不想辜负却不得不埋葬的经年悲情岁月。

如果不是身处凛冬,想念飘雪,我更愿意再用任素汐那首《那年的生灵哭晚清》来表达这样心境:


那年的呱呱坠地啊
那年的老无所依
那年的满心愤恨
那年的生死转机

那年的万人空巷啊
那年的小心喘息
那年的铁栏罩住傲慢人
那年的生灵哭晚清

那年的昼夜难分眉不展
那年的冬盼天雨晴


……


我在那篇《在世界哀歌里聆听武汉呜咽,我们除了“互爱”已无路可走》开头,写到这首歌,用了这样一句话:

今天,我没有办法从无边的哀愁中走出。

从早春到严冬,四季过去了,不是静悄悄的,而是激荡荡的。

这一年,我想每个人都经历了一场心灵地震。有很多人现在是站着的,但内心也是一片难以清扫的废墟。

不论如何,明天,就要彻底告别2020了。有朋友在问我的心情,这里就告白一下吧:

活到年底,我还是不能笑对和化解。

“笑对和化解”,这4个字,你是否知道来处?

在武汉疫情最严峻的时候,财新把武汉社会福利院死亡老人的名单做成表格,当时引发人们在事实和真相之间难以安放心情。

随后,当地媒体发表一则鸡汤来进行喊话:

学会放下,才能拥有新的幸福。
我们可以学着去笑对和化解。


后来,不论是财新表格还是这碗鸡汤,都找不到了。前者的原因,你懂的,而这碗鸡汤之所以翻了,是因为让人喝了反胃。

“笑对和化解”,这样的灾难叙事,不讲人性伦理,是对公共情感的无耻亵渎。

时间像野驴一样跑到了年底,现在,我是真想很想拾收一份明净轻快的心情,来拥抱即将到来的2021。

但是,不论我如何去调节情绪,我还是很难走出悲悯和伤怀,沮丧和挫败。

原因很简单,就是对这一年发生的太多事,我依然还是做不到笑对和化解。

今天,朋友圈刷屏两个内容,一是李文亮吹过的哨声,有一年了,二是南方周末发了篇的新年献词,有些情怀重来。


李医生现在已是人们心中夜空中最亮的星,他微博成为今年无数失意者寄托情感的心墙。

只是,风起无形,李先生已不适合公开凭吊,只适宜在心中默默记忆。

今年南周的新年献词还是让人眼前一亮,算是近来最好的篇章。其中“历史三峡”这几个字,让我想到唐德刚的“三峡论”。


我被这样的句子打动了:

我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在,就是绝望中的天籁;

许多年来,我耿耿于怀的是,中国人关于历史的书写,太过习惯于宏大叙事,而不注重个体命运。

翻译一下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面对世艰,很多人眼里只有特朗普与拜登,没有像我这样愿意和你一起勇敢去闯的微微

这篇新年献词提取的关键词,叫“我在”,写出了个体存在的沉重意义。

马伯庸在《长安十二时辰》里这样说:

大鹏展翅九千里,看不到地上的蝼蚁。

当然,对我来说,这篇新年献词还是有遗憾的地方。

南周文章在写悲伤时,没有提及他们曾经写过的《武汉的九百万种心碎》,是一种逃避。

南周文章在写反思时,没有提及蔡莉式的恶权,是一种怯弱。

南周文章在写希望时,没有提及张文宏这样的国士,是一种错失。

还有,我很不同意其中这样的指摘:

大洪水来袭之前,没有一滴水认为自己有罪;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无辜。

我的观点是——大洪水来袭时,每一滴水都希望有大坝信赖;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

2020,我们真的太难了,我们都在为生活努力挣扎着。甚至,有人拼尽了最后一滴血泪。


我一直记得,有媒体报道这份遗书时,省去了后面4字。

他们要的公共性,掠走了人性。他们要的正能量,遮蔽了正义。

所以,我更认为,我在,除了指向公民的的责任义务,更应该呼喊允许我在,温暖我在,支持我在。

这就要求,这个社会必须要有更多慈悲与理智、公平与正义、文明与法治。

然而,现实中,这些价值元素的缺损,恰恰就是我活到年底,还是不能笑对和化解的原因。

举几个例子来说。

年终盘点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一家媒体,去梳理出这一年的烂尾满地的新闻。

我随手捡拾,就可以堆成文山。

随着蔡莉平安着陆,武汉市中心医院那群医生的死,真的可以笑对和化解了吗?

随着某所表示“问心无愧”,认为自己是“替罪羊”,那些被诱导到冒死上街买双黄连的人们,真的可以在红颜一笑百媚生面前,笑对和化解了吗?

有人吹哨已一年,有贼逍遥又一载!


抛开上述这些人们念念不忘却没有回响的公共记忆,我相信,每个人心中也一定还有太多太多的意难平。

我一直不了解,高层做出批示,由国务院出动调查的中科院合肥所上百博士辞职事件,竟然都没有等来回音。

还有一件事,也许全天下人都忘了,我却一直无法释怀,就是那个饿死家中的孝感幼儿,原因也再也没有了消息。

我记忆中的2020,还有太多写满耻辱的名字。

比如猥亵女童才判5年的王振华,以“正能量”驱赶缪可馨跳楼的袁灯美,负恩负义反咬一口的武汉敲锣女,丑态百出恶念横生的钱诗贵和雷雷……

对这些群丑,我不知道,屏幕前的您,能不能做到笑对和化解。

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因为这些恶权与烂人背后,就是一滴滴远方孤星的泪水,在汇成了尘世间一条悲伤而沉重的河流,浸透了尘世微微的灵魂。

凛冬来临。此时,我那故乡瓦檐下的冰凌应该拖长而下了吧,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水滴又应会从容不迫地滴下。

无论世道如何动荡急迫,它一定不会改变冰雪成水的节奏。

这样的水滴,融进洪水,是罪非罪?

时代的一朵雪花,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雪山。

我在,微微在,雪花在!

只是,这白茫茫的一片,谁又听见谁的呼唤?!



(图片来自电影《雪国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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