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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为你点歌·第13期(往事如歌,哀而不伤)
村庄的夜晚寂静凄清,偶尔会有狗被惊起的吠声,我独自走过,抬头仰望星空,一轮明月,遥挂天上,照我前行。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前后,我辞职在家写作,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轨迹:起床、写作、回老屋午饭、写作、回老屋晚饭、休息。这条短短一两公里的小路,伴随过我曾经的雄心壮志,也记载了我低迷无措的心绪。我听着这首《白月光》,怀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对重返都市的渴望,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幻想着我未来在繁华城市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暂时的沉寂,都是为将来的执掌风云做积累。 后来我回到了城市,再没有大段的时间在老屋挥霍,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跟我一辈的童年好友们,甚至我们的父母辈,也都为了生计,来到城市里,或读书、或工作。原本热闹、欢乐的村庄、街市,渐渐沉寂,只留下老人孤独地留守,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古老安静的村庄逐渐被城市慢慢吞噬,安静地死去。我很少回去,工作忙,只有过年才会回家,因此有一段时间里,对于故乡、对于祖屋的记忆,是冬天的寒冷、光秃秃的树杈,安祥而寂寞的老人们。而爷爷奶奶们也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开着取暖器,睡着电热毯,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看着电视,见到我们回来,开心地拿这拿那给我们吃。然后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我们也许并不认识的人们的事情,家长里短,蜚短流长。那时候爷爷奶奶身体还算不错,尚能自理,每到饭点,爷爷奶奶总会从前屋端一碗好吃的饭菜放到我家后面的厨房,或鱼或肉,现在想来,他们端过来的时候是自豪而开心的。刚刚过完青春期的我们双手插在口袋,三三两两找着儿时伙伴聊天,不情愿与固守在村庄的老人们说话,我们有我们的繁华都市,而故乡只不过是过年的据点。我们的期待和未来都在那些与我血脉并不相干的都市里,我们只是村庄的匆匆过客,抱怨着老家的寒冷,交通不便,没有网络,期待着春节假期早点过去,我们好回到我们熟悉且方便的城市去。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我们租住在朝北终日不见阳光的小单间里,看着电视剧,玩着电脑游戏,饿了在楼下买一碗炒面炒饭,而这座城市的繁华基本与我无关。 再后来,我们结婚了,原本留守故乡的爸爸妈妈,也要为了照顾出生不久的孙子孙女们,离开了老屋,来到他们根本不熟悉和不习惯的城市,被关在各个小区的每一个楼层,没有朋友,没有了喜好,只是烧饭洗衣服带孩子,面对着电视机发呆。而我们所谓的孝顺,也不过是周末带着父母去人均消费五六十的饭店里吃顿饭,但大多数时间里他们还要边吃边伺候着他们怀里抱着的孙辈,一边抱怨外面馆子里饭菜的昂贵。故乡的人更少了,也更加的冷清。渐渐的,爷爷奶奶已经越发年迈,奶奶原本轻便的步伐变得蹒跚,脊背驼得厉害,爷爷的气喘也越来越严重。于是我们只好与年幼的儿女们分离,让父母带着一两岁的孩子回到家乡,照顾老人。我们在城市里,喝着红酒看着电影,扮演着红男绿女,灯红酒绿,忘却了眼前的苟且,杯中全是诗歌和远方。 老屋在多年之后再次热闹起来,姑姑和父母们聚在一起照顾苍老的爷爷奶奶们,还有牙牙学语、颟顸学步的孩子们,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翻修后的老屋走廊上,挡住了寒风,留住了温暖。父辈们一边照看爷爷奶奶,一边逗弄着调皮的小家伙们,除了眼前的故事,还有对远方都市里儿女的牵挂、自豪和各家的攀比。因为有新一代的降临,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屋焕发着生机,房前屋后的蔬菜们也长得格外茂盛,生机勃勃地供给着新鲜和绿色。我们带着衣锦还乡的愉悦,拎着盒装的牛奶和包装高档的营养品,居高临下地回到老屋里对父辈和祖辈施行礼节的慰问,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留下来吃一顿饭,然后回到各自温暖的小窝里,躺在床上或者沙发,玩着手机,或者抱着自己多日未见的孩子,其乐融融。而年老的爷爷奶奶,却在期待孙子外孙女们的下一次光临,他们还留着好些吃喝,等着下一次的殷勤招待。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任谁都逃不脱光阴和岁月,爷爷奶奶牵手相伴七十载,终于在今年春节后相继离世,然后是村庄里固有的传统,用唢呐、诵经和鼓乐队逢七热闹地纪念,乡邻们数百人纷纷吊唁,吃一席斋饭,送别德邵年高的长辈。我站在清冷的白月光下,不停地烧着纸钱,眼前翻滚吞吐的火焰,弥漫的烟火迷住了我的眼,催得我泪如雨下。回头望厨房昏黄的灯光,那里依稀似乎还坐着正端着碗吃饭的爷爷,坐在小板凳上烧火的奶奶,他们和我们一家人一起,在温暖的烟气氤氲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而寂寞的夜晚。 等到丧事已毕,席棚拆去,劳累多日的姑姑们各自回家,仅剩我的父母洒扫着庭院,堂屋柜上悄然摆放着爷爷奶奶的照片,音容宛在。老屋终于在多日的喧嚣后安静下来,只有年过六十的父母静静地守着它,宁静而安祥,岁月寂寞绵长,悠悠无尽。 门口的小路已在去年浇筑成了水泥路,正值春去夏来的季节,村庄处处枝繁叶茂,绿意盎然。门口枇杷树上依然结着累累青色的果实,东墙根下的草莓叶蔓也格外地茂盛。屋后的鸡舍里,七八只母鸡咯咯地趴窝下蛋,银杏树也高高地窜过了屋顶。我把女儿如意送回了老屋,让她陪伴她的爷爷奶奶,度过她欢乐的童年,重温她的爸爸那短暂而充满回忆的童年往事。世界对她而言,是崭新的。我抬起头,看见月光,能够看见奶奶消瘦的面庞,耳边想起爷爷的训话。 也就半个月前的寂寂深夜里,在镇上睡觉的我们接到留守老屋照顾奶奶的姑姑电话,说可能不行了。我开着车,很快到了老屋。那个夜晚,月色袭人,格外寒冷,甚至有几分悲惨。奶奶的屋子里亮着灯,姑姑们都安静地守着,经历人间沧桑八十七年的老人微睁着眼睛,虚弱地呼吸,等待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来临,也许是不甘也许是解脱。我们饱含着泪水,却静静等候,对她轻轻地呼唤。最终她闭上了眼睛,头向左边歪了两歪,溘然长辞。深夜里,姑姑们的悲泣声遽然响起,在幽静的村庄里格外刺耳,一个生命远去了。也许从此后,老屋再没有理由,让这个家族完整地聚在一起,我们已经在各自的城市里,生根发芽,而我们的下一代,对老屋也没有一点点的回忆和怀念。 还好,在他们生命的最后半年里,我让不再懵懂的如意陪伴着他们,这样如意的记忆里会有他们苍老衰弱的面容,她会在多年以后记得某年的春节,老爷爷亲切慈祥地拿了许多东西给她吃,微笑着亲过她的脸颊;她会记得有个消瘦的老奶奶,被她锁在温暖的玻璃房里,淘气地拿着如意的玩具小鸭子,和如意不住地拌嘴。 如果有一天,我想,我会回到老屋,站在静静流淌的凌河岸边,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站着,任回忆将时光填满,任岁月带走我所有的思念。也许在多年以后,皎洁的月光下,我会和妻子一起,抱着我的孙子孙女,给他们娓娓诉说着往事,关于光阴的故事。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 却欲盖弥彰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擦不干 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 追不回原谅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 无法释放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 越觉得孤单擦不干 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 怎么补偿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 无法释放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 却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