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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南京、上海,漫画葬礼发生的三个现场

多人 异常漫画研究中心 2021-01-14

前情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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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南京、上海

漫画葬礼发生的三个现场


编辑:胡晓江

照片来自:烟囱、张迅、LALA




地点:香港


有那么五六年,几乎每年我们几个都会聚集到香港,湾景国际酒店和香港动漫节的会场之间,相隔步行不到十分钟,除了去人山人海的会场报个到之外,更多时间我们都游逛在香港的各家漫画书店之间,偶尔也去海岛游玩,去李香兰家聊漫画,去盲公家看漫画。夏天最热的时候,我们从一个书店跋涉到另一个书店,香港灼热的阳光把我们的汗都晒干了,晒脱一层皮,好几年都白不回来。


图:漫画发生地点,湾景国际酒店的房间

图:漫画里的最后一幕,新港中心内景

图:胡晓江的包和烟囱的T恤都来自金宁宁和司玮的品牌“破壳”




漫画葬礼这事本身挺厉害的

★烟囱(2009年和朋友左马创办《叙事癖》杂志,至今已出版11期。2013年创办“乞丐出版”,已出版《乞丐漫画》第一部,第二部)

问:你对当晚的事有什么想补充的么?

这是2015年7月25日在香港的事情,故事前半段发生的地点是香港会展中心对面的“湾景国际”酒店,故事后半段发生的地点是尖沙咀的新港中心3层的IT店。因为每年7月份的香港漫画节有一个欧阳应霁老师和美兰姐策划的独立漫画单元,每次都会邀请我们过去参加,入住的酒店都在“湾景国际”。我记得我们刚开始几年去香港的时候,大家会一起去扫香港各个地方的二手漫画书店,但是自从通过盲公夫人接触到青林堂的漫画家之后,对香港二手漫画店的漫画又都丧失了兴趣,大家会一起坐船去小岛玩。

 

大家聚在酒店的房间里聊天是每次都有的环节。画里发生的那一年之前,我们这群人已经有很久没见了,大概有2,3年,我忘了,我过的一直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胡晓江做了一个翻译日本garo系的公众号“异常漫画研究中心”,唐彦要断绝自己和漫画的关系,做一场漫画葬礼,高毓林结婚生了孩子让我感觉他有点困扰。因为太久没见面和联系,也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喝酒了,聊的比较多。但是聊什么,当时的情景在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一些当时怼唐彦“漫画葬礼”的一些对话了。当时房间除了我们4个人,其实还有美兰姐,睡着了的欧阳应霁老师,和一直在给我们画速写的李香兰(唐彦漫画里给我们画肖像的本子就是李香兰的)。  

 

问:你对次日的事有什么想补充的么?

第二天购物,我记得主要是唐彦还有胡晓江女朋友带着我们转,唐彦熟悉很多衣服,眼镜,包包的牌子,也熟悉这些店的位置,厉害。高毓林也很潮,不过他感兴趣的是户外品牌。我和胡晓江很土,除了去漫画书店,去别的地方都没兴趣,我想起我们4人去法国也一样,我和胡晓江由着自己的爱好主导大家每天去逛法国大小漫画书店,其实对于高毓林,唐彦还有好多朋友是不大公平的。当然之后我们开始在各种代购网站上买日本漫画后,去漫画书店这个事情已经索然无味了,可能去逛商店和大家游小岛还更有趣点。

 

问:你对漫画的叙事性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漫画就是叙事加上画面形式,为了叙事可以产生各样的画面形式。有的漫画家重视叙事,不太讲究形式,或者说在沿用一种已有的形式讲故事。但是我们这群人喜欢的是有个人浓烈气息形式创新的漫画家,无论故事讲的多好,都希望都能产生一种新的画面手法,而不仅是讲一个故事。我想这和看一张画差不多,我们就是在以看一张画的方式在看一篇漫画,欣赏画面,画面分镜产生的叙述方式。


问:你对漫画葬礼有什么想法?

 我喜欢漫画葬礼。虽然我觉得唐彦画的很好,而且他也坚持画漫画,组织漫画的活动这么多年。但是也没觉得他不画漫画就怎么样了很可惜。毕竟有才华画漫画的人很多,有才华半途不画的人也很多。没什么的。但是漫画葬礼这事本身挺厉害的,因为这是我无法做出的事情。把漫画拟人化了,决绝,杀了漫画,可以这么做。这场漫画葬礼里背后肯定掺杂了发生在唐彦身上各种各样复杂的事情,可能只有他的秘友才知道。




葬礼只是一个形式

★唐彦,少年脑(少年脑科学实验室 室长,创作人)

真是有戏剧性,物质生活让我感觉自己变成麦当娜了。事实上最后你们几个都没有去葬礼,一块棱石千人千面,这个作品更像是漫画葬礼的引子。角色的物欲填充着空虚的内心,葬礼只是一个形式,就好像漫画只是一个形式。




这篇私漫画做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胡晓江(异常漫画研究中心主编)

问:你对当晚的事有什么想补充的么?

这当然是一篇私漫画,对一些读者来说也许有难以进入的问题,如果你不认识我们每一个,不知道我们做过什么,更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但我尝试发给一些并不知情的朋友,发现他们完全没有纠结这些问题,包括上期的十六位点评者,几乎没人就这个漫画的背景信息提出任何疑问。从这个角度说,这篇私漫画做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但知情亦可收获更多。


烟囱一直说自己记忆力不好,但他在这个漫画里展现的洞察力十分惊人,这并不是完全准确的现场记录,提炼和取舍也许是依靠直觉,他好像复刻一样把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数年积累下来的那些微妙难言的部分表现出来了,我觉得这是创作者最需要具备的素质,在某个时刻甚至全部时刻,你的感知得象蛛网一样张开,观察范围内每个猎物的异动。


漫画里,我对唐彦说“可是SC345都是我和烟囱做的啊”,这句话我记得是烟囱说的,烟囱说“可是SC345都是我和胡晓江做的啊”,为何能确定,是因为我记得自己当时的两个感受,一是就像烟囱轻轻拽了我一下,二是烟囱真敢讲。先说第二个感受,后来我和烟囱提到这个细节,说他记错了,他说也许吧,当时欧阳老师在场所以他觉得跟唐彦说话可以无顾忌一些。因为我和唐彦说话是很有顾忌的,所以被烟囱的无顾忌震动了一下。但是,就这篇漫画来说,这句台词由我来讲是非常非常准确的,比现场更准确,这是我和唐彦之间的心结之一,SC漫画最初是唐彦的一件私人玩具,但我把它夺走了,变成了一件更多人使用的公物。如果这句台词由烟囱说,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关于我和唐彦在SC编辑方向上的矛盾,以及唐彦后期感觉自己无从参与的失落感(这是他的主观感受),是唐彦在漫画葬礼前夕活动上公开说过的,所以我想这无需隐瞒。而非常有意思的是唐彦那句“胡晓江先说”,也被烟囱捕捉到了,不用复盘记忆,我的脑海里都能浮现出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好像一个大力的发球,虽然是一个发球,但也隐含了气咻咻,有点想砸我一下的意思。

 

问:你对次日的事有什么想补充的么?

在漫画的上半段,烟囱对瞬间表情的捕捉非常厉害,这当然是依赖记忆而不是照片,比如猫跳高的愁苦,比如唐彦的脸型一会圆一会方,神却始终在,原来一个人的神采是可以脱离五官存在的,真是有点惊人的发现。到下半段,就稍稍程式化了一些,但我觉得如果下半段大家的演技也都那么厉害会有点累心,这种放松对阅读节奏来说是非常合适的,上半场已经把细致的部分走完了,下半场提供的东西是一个掠影,但还是有非常独到的准确。


唐彦自信的神采,几乎所有漫画读者都看出了他的焕然一新。还有我的腹黑,烟囱和我瞬间合谋起来怂恿唐彦买衣服的默契,这些是我们相处的日常,我和唐彦要好的时候,一直都是这种凡事由他主张,但总是惦记着小小捉弄他一番的状态。当然,衣服好看不好看我和烟囱其实是没啥主张的,我们只是看出来唐彦的主观意愿是一定要买,不如推动一下也好早点结束。直男陪女朋友买衣服不外如是,何况还不用自己花钱。


然后我想说此前提到的第一个感受,实际上我和烟囱很久没联系了,存在一些生分,等衣服的漫长过程通过我们的无所事事来体现了,这看似漫画的安排,却也是另一种真实。如果是以前,我觉得等待的过程可能会多一些互动,积极性更高一些,比如找找服装店里还有啥,主动跑到唐彦身边凑趣,或者干脆去旁边逛一逛,或者聊聊漫画,总之自行安排一段节目的可能性更高,而不是在那儿默默等待唐彦和我女朋友买衣服中度过了。

 

问:你对漫画的叙事性有什么想法?

这是漫画里谈到的一个问题,但我很难想到有什么是不叙事的,因为正是大大小小的事件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如果漫画消除叙事性,也许就是消除其时间感,或者叙情?叙景?如臆想图志所说,这个问题展开的余地很大,探讨起来非常不容易。


问:你对漫画葬礼有什么想法?

这点我想留到后面单独说。




我大概不会给漫画一个葬礼

★高毓林(猫跳高,漫画作者,影像制作者,漫画作品入选《SC》漫画合集,香港独立漫展,出版《p儿子的故事》漫画,影片曾获乡村微电影节优秀奖)

几年过去,现在我花在影像上的时间更多。相较影像的时空关系,漫画以空间来主导,它的展示不被线性时间左右,给搭建通向某种目标的路径留下结构、互动、质地上的可能,照顾了更多维度的想象和思考,所以漫画对我意义依然,它还能安置好病痛、妄为,剩给我“得体”好去面对社会:我大概不会给漫画一个葬礼。


在漫画涉及的画和叙事中,我倾向叙事,也许这样漫画就成了一种载具,运送个人的表达。但错过了绘画的乐趣是一种损失,因为在这方面漫画又天生被造物意义上的尊严感包裹,还带来类似游戏或运动的互动,当然是使用时间的好方法。在海边的房间里,我们谈论漫画,我们抱着零食饮料,唐彦在画画,即使在讨论一种放弃,漫画也是他放不下的。所以需要一柄匕首来切断和漫画的联系,好用喷血的夸张记忆提醒自己,像是给自己设计的疗程,解决掉某些问题带来的阻塞。毕竟我们后来谈到了未来。


我喜欢漫画里的悬浮脑袋,在拥挤的香港街头被路人碰到,脑袋一定会Q弹地运动一阵再回归原位,所以画面里应该包含着那样咕碌碌的声音吧。在听起来咕碌碌的漫画里散落了大家对漫画的使用和取舍,那一粒粒的选择都神采奕奕,唐彦在筛选自己的那一粒。


我去年面对了好几个葬礼,在死的氛围中从死的角度来看待生,用一种归零细节极端又纯粹的方式。如果漫画的“葬礼”对接这个比喻,那留下来的议论就是漫画“生”的意义吧。




记得那晚是我们几人最后一次在香港谈天说地

★李香兰(香港繪本作家。出版有《上·下禾輋》等作品)


问:你对当晚的事有什么想补充的么?

记得那晚是我们几人最后一次在香港谈天说地。唐彦饮酒脸红了,烟囱一边讲漫画一边拿着水果刀,感觉轻松,却又讨论很认真的话题。


问:你对次日的事有什么想补充的么?

我没有跟去买东西,但感觉唐彦真的很像自己漫画里的主角,心境永远像个少年,那种不服气,会做点东西来反抗世界的可爱。记得在法国巴黎跟sc团队一起去旅行,在罗浮宫困得睡着了,到地下漫画店大家却变得精神奕奕。好喜欢听sc成员聊天,感觉很有建设性,虽然我并没有全部听懂(国语),但那份单纯热爱漫画,积极的批判性讨论,实在令我好难忘。


问:你对漫画的叙事性有什么想法?

我认为漫画能接纳各种形态的叙事性,不该有什么局限,反而在说故事说得精彩便好了。


问:你对漫画葬礼有什么想法?

哈哈!我很欣赏唐兄的勇气。有时放手和坚持一样困难。如果有葬礼,证明他确切深深爱上过创作漫画。毕竟只是一个人生过程啊,充满活力的他转身又复活了。


图:2015年,南丫岛看海的李香兰,胡晓江,唐彦,高毓林

图:2015年,南丫岛的夜晚,高毓林和李香兰背影

图:2010年,在李香兰的半山小屋外墙上画画,左起:胡晓江,高毓林,司玮,烟囱。当晚唐彦有事没去,我们就故意跟他吹得天花乱坠,但那的确是非常美好的夜晚。




每个人都画得很像

★张媛媛(编辑,书评人)


2015年夏天我第一次去香港。离岛的沙滩和印度人饭店,中环逼仄喧闹的街道,海洋公园缆车外的蓝色大海,……留下很多回忆,唐彦的漫画葬礼,虽然是当时话题的中心,对我这个漫画门外汉而言却不是其中最重要的事件,所以没想到经过两年的回味和发酵,烟囱把这件事画成了漫画。这件事被有节制地表达,两个场景,四个人。最后一页的大画有一种诙谐、调侃,或者苦涩腥辣的余味——这看你怎么想。每个人都画得很像,比本人丑,但是有趣而且非常像。最好玩的是他们的脑袋都是悬浮的,游离在肩膀之上,这或许隐喻着他们的爱好和社会的脱节,他们的野望和现实的脱节。




大家会关注的不是所谓的独立漫画历史

★雷磊(独立动画导演/艺术家)


烟囱的漫画肯定是极其精彩的。在阅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优美的节奏感和镜头的运用,日常,幽默,然后还有一些忧伤,这些是无法替代的,这种美感是烟囱漫画一贯的品质。


在漫画之外,抱歉我并不喜欢“文献”“回放”“公案”等词汇,如果说所谓的“葬礼”是一个日常闲谈,是一个午夜电台,但一本正经和煞有介事的词汇,使得这种日常的纪录变得小气了。其实,对于这个“葬礼”烟囱在漫画里已经说得非常完整了,其它的评论,故事背景交待都显得有些无力。

包括我在这里输入的文字。。。


归根结底,大家会关注的还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个体,而不是所谓的独立漫画历史,“葬礼”中说自己要和漫画告别的唐彦,他画不画漫画无所谓,画的是不是漫画更不要紧,如果他如漫画中那样是一个纠结的,可爱的人,我会很爱他。




何以不畫漫畫 ?

★盲公夫人 ( 於網上平台「公仔生猛」分享不好看的漫畫,著有《解放台妹》)

★嶺南玫瑰(網上平台「公仔生猛」文膽,喜以影評及文化評論自娛「打飛機」,著有小說《砵蘭馬經》)


如果有人給我案子,很想是找我畫插圖而不是漫畫,反正稿費差不多,漫畫卻畫很多格,累死人。不是巨額利誘或主題有趣,這賠本生意我不想接,這個是我唯一想到不畫漫畫的理由。


我打算問好友嶺南玫瑰對此漫畫有何感想,我們交換意見後,也是很喜歡這作品,我認為此作對描寫葬禮主角的力度,既坦白又温柔,拿捏剛好,玫瑰卻認為這是一段友誼的葬禮,以下是玫瑰的感想。


//這篇漫畫是一次溫和的決裂,一篇跟昔日友誼告別的表白書。

四個原本志同道合、因漫畫而聚頭的朋友,去香港旅行,但發覺其中一個人變了-他要替自己搞個「漫畫葬禮」,從此封筆。他批評自己親手孕育的漫畫雜誌,自我矛盾的言論抵不住朋友的質問,要埋葬漫畫的理由,原來只是「忘了愛」。

香港的消費主義風景,陪伴這一位「忘了愛」的朋友,在時裝店悶壞他的漫畫朋友。「忘了愛」用浮誇的價錢購買浮誇的衣裝,籌備莫須有的葬禮,畫面裡面有種「階級距離」,彷彿在恥笑「忘了愛」,但態度又未免太溫和,或者,他們各自都在尋找新的平衡,但恐怕,這段友誼跟以前不一樣了。//


另香港幾乎沒有驚喜的書店,但你們依然要來,推薦一間「Book B」,地址 G/F, 198 Tai Nan Street, Sham Shui Po, Kowloon,內有本地及西歐小眾漫畫出售。




就算畫得再好你的風格總有被淘汰的一天

★智海(香港漫画家,著有《灰掐》《默示录》《花花世界》等)


幾年前偶然在台北牯嶺街遇到一位擺攤賣舊漫畫手稿的老先生,他苦口婆心勸我後生的不要再畫漫畫了,就算畫得再好你的風格總有被淘汰的一天,趕快轉行吧。

到底要不要繼續畫漫畫?這都是漫畫人的心底話;只是我沒敢開口問自己。

我太懶散,把漫畫擱下了好一陣子沒新作,但新的故事仍在腦裡轉,寫寫改改,又未畫出來。

然後看到烟囱的稿子,我心裡哈哈笑--大家口裡說不要畫,但手和筆都很誠實,這稿子明明就是一篇漫畫嘛!


(编者按:烟囱也说过不画漫画吗?好像是,因为架上绘画的压力,有段时间常说“画完这个今年就不画漫画了”。)




艺术的寒冬(烟囱的另一则漫画)





地点:南京


南京是SC漫画的主场。四位主要编辑中,张迅和唐彦都是南艺毕业,胡晓江就读于东南大学,但大学时就和南艺的另一类漫画社混在一起,彼时另一类的主力是张迅和吴淼。多年后吴淼成了国内罕有的靠成人读者吃饭的职业漫画家,出版到第九本的《塔希里亚故事集》,偶尔聚会时,问起他的漫画信息量为什么越来越大,他说担心哪天没人愿意出版了,他想画的故事画不完。从这个角度,也许就能理解他对漫画葬礼的评价了吧。



图:2008年的南京,左起:吴淼,胡晓江,左马,佚名,王xx,唐彦,小白,照片来自张迅

图:2009年,唐彦和Ash(唐彦的学生,漫画葬礼的被托付者之一)




我一直记得那天在他家中说起葬礼时的兴奋与天花乱坠

★张迅(南京艺术学院教师,SC漫画主编)


葬礼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无论聊天还是葬礼我都不在。这反倒加重了漫画铺面而来的真实感。漫画里的人物我都很熟悉,家伙们一起旅行,一起思考项目,一起吵架,一起喜欢同一个人,但视角、秉性又大相径庭。漫画里的一点点线索,造型或者语气,都勾连出现实,一个可以沉浸的素描的VR记忆,不在场的在场,真实的不真实。这篇漫画好像画了不少时候,有段时间我隔三差五会在朋友圈里看到刚出炉的一格或者一页,像是超慢连载,周更两格。这种不怎么说得下去的沉郁的缓慢有点迷人,一如酒店望出去的那个人走茶凉的夜景。


现实中的漫画葬礼发生在2015年。那年我和唐彦策划了一组现场的特别漫画项目,活动的最后就是“漫画葬礼”。唐彦是我见过的最具想象力的创作者之一,他有与众不同的思维,我一直记得那天在他家中说起葬礼时的兴奋与天花乱坠。因为各种原因,他内心承载的压力迫切需要一个宣泄通道。只有超级敏感、充满愿望又天真的人才会这么焦灼吧。葬礼是具有仪式性的告别,但漫画葬礼并没有真正告别什么,唐彦拥抱每一个人,痛哭,与其说告别先前的自己,不如说是倾泻积郁,求得原谅与重视,这里浸润着创作者的骄傲和德性。但是这种谅解与重视可能无法来自于其他人,唐彦需要拥抱自己,是真正的面对,不是他画中的那种拥抱。


我非常喜欢“漫画葬礼”这个点子,如同注定融化的酥油花。无论给“漫画”办的葬礼,还是给自己的创作办葬礼,它都有弦外之音。加缪在《西西弗斯的神话》里说“自杀是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死亡意味着终结,“去哪儿”的选择因为终结才显出意义,而选择葬礼就是选择何时终结。这种“选择”需要的智性显然远远超过装作不见或者等待终点。创作维度的死亡,对一个创作者来说是大概超过生死的重大时刻,除了唏嘘,我更关心这里的阐释或注解,无论对作者还是观者,或许这是一个契机去开始触碰本质问题。纯真的创作特别让人艳羡,那是自然勃发的爽炸天,但快乐无非是创作的诱饵,就像高潮并非做爱的全部。一种媒介在其上升的时候当然有爽快的少年意气,在其衰落的时候更别有一种超脱的诗意。SC的兴趣始终是漫画的边界,这种边界或许是它在临近葬礼的时候才更加清晰,接近这里,就不再只是漫画了,而是一种绝对审美,这才是值得家伙们真正痴迷的地方。


漫画葬礼又叫“斜阳派对”,整个空间被装扮成桃红夜店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我没有真正去到那里。我更愿意在远处想象:那是浪漫的,那里能够展示人与绝对美好之间同时存在的亲和与紧张吧。


好啦,葬礼早就结束啦,然后呢?去哪儿呢?想那么多干嘛啊~~~


“去漫画书店看漫画吧!”




想看自己葬礼的人,人生该有多苍白

★吴淼(塔希里亚世界缔造者吴淼,资深铲屎官)


活着的葬礼。人是看不到自己葬礼的,一个想看自己葬礼的人,人生该有多苍白。漫画的主角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一个有钱有闲有才华的艺术家,邂逅了一个名叫“漫画”的少女,缠绵了一阵后难以带来快感,只能分手,但作为艺术家必须有一个惊艳的结局,他决定当众表演阉割自己,以示当年曾经拥有的一段真爱。漫画家扮演了安徒生笔下的天真少年,他在盛典的人群中高喊:“可你原来就没有啊!”。


漫画通过几个漫画家的对白,表达了各自对漫画不同的定义。漫画无所不在,只要有心有渴望表达的东西,你就能创作出有趣的漫画。


整篇漫画中都洋溢着淡淡的黑色嘲讽,尤其是结尾处几个人陪着主角兴高采烈在高级商品区采购葬礼服饰,将黑色嘲讽发挥到了极致。


一个出色的漫画家用漫画勾勒出了一场太监漫画家的自我高潮秀。




番外:法国,lilou和我们的距离又近又远。


埋葬自己,歡喜再出發?

★Lilou(漫畫是枯燥乏味的升學主義日子中的明燈,從此不離不棄)


透過煙囪作品了解唐彥的漫畫葬禮行動藝術,有種莫名的悲喜感。 


漫畫中,唐彥與幾位合編漫畫合集的朋友在旅館房間聊天,希望舉辦儀式來宣告結束自己漫畫生涯,有人想挽留,也有人並不否認唐確實有失職之處。因個人生涯不順遂,並連累他人(弄丟別人原稿),武士可能得切腹,黑幫可能剁小指,而唐彥選擇舉辦公開儀式,宣告埋葬那個曾經熱愛漫畫創作的自己。 


煙囪大都選擇穩當配置的均等六格安置畫面,偶爾出現的整頁構圖像是逗點,適時地標記敘事段落的轉折。第二次的全頁畫面,唐彥與其他同伴對雜誌風格意見相左,畫面上從開場左邊換到了右邊。他提到告別漫畫後想做的圖像產品說明書,不巧也被同伴們一一打槍,他們認為他做的圖文作品也是漫畫,而他交談時為同伴們畫肖像,他依然無法忘情圖像創作,讓煙囪扼腕不已,而他的不捨,讓唐彥不太自在。 


接下來是漫畫中唯一一場沒有人物的整頁畫面,旅館房間內空無一人,窗外似乎是一座湖泊之類的自然景觀,淡淡的光線灑進了房間內。 


故事並沒有在這樣一個看似神秘清淡的空景中結束。下一個場景跳接到百貨商場,從私密對談的小房間,四人來到了消費社會殿堂。賣場物價昂貴,煙囪等人興趣缺缺,而唐彥則挑選到幾件適合告別式的高價「壽衣」,他問好友們意見,這時他們倒是意見一致了。 


電梯下行,即將為自己舉辦生涯葬禮的唐彥開心地提著一包包血拚戰利品,站在一行人前面,高喊出發。告別式主角終於露出笑容,他是為了跟友人前往日文書店看漫畫,當個純粹的讀者而開心,還是因為終能狠下心來一步步斬斷與漫畫的孽緣而歡喜呢? 


聽說漫畫葬禮當天也是SC6新書發表會,這期刊物據說命運多舛。熱情燒盡的創作者告別曾經熱血的自己,而當天也算是SC再次誕生的日子。創作有時如一朵朵孤寂的鬼火,創作者燃燒著自己的骸骨而有了亮光。當一朵火花燃盡,我想還是會有著癡心人,傻傻地繼續以自己的性命為柴火,直到自然倒下那天,而那曾經燃燒過的火焰,就是自己葬禮中華貴的花圈。


图:2010年的安古兰小兽,Lilou(左)代表SC漫画无法赶到现场的编辑们上台领奖,右边这位怎么那么像谢耳朵呢




乱入:异常漫画汉化组的小狈,充满奇想的评论让编者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娇憨的男子!等爱的玫瑰🌹!

★小狈呱呱(游山玩水,游手好闲者。2017年夏在友人的建议下尝试漫画创作)


虽然是个门外汉,但以我之见,国内的漫画离死还远,甚至没有半死不活。像一粒发育缓慢的野生种子,土壤贫瘠了点,环境苛刻了点,但不至于能否决这种生命力。所以看第一遍的时候,虽然了解到是男主只是“为了忘却的纪念”,给自己与漫画办个“分手仪式”。但更进一步确认了男主的矫情,就是一脸不得志的男配说的“哗众取宠”。


古有黛玉葬落花,今朝憨郎葬漫画。花还没开就扬言要把花苗挖出来葬了。他的葬礼要怎么办呢?森系斗篷,纷撒自己的绘本的碎片,然后长发男帮忙在前面吹唢呐,身后另两个抬装着漫画书的棺材板,在万众瞩目中,举个锄头到上海相亲公园的绿化地里挖地三尺?


忽然发现了男主的可爱之处:单纯、自恋、娇憨。他憧憬着未来,珍惜着小小的满足,信任着友情。胖胖的他,吞吞吐吐的那些小心思如同幼龄梅花鹿般小心翼翼。相比男主(举手投足间,连刘海都会撒娇唷),其他三人除了“劝买”那一刻的坏笑,表情变化的表现力欠佳。


几处我比较在意和不解的地方:

1.男主对未来并没有明确的规划,而是编了一些自圆其说的理由像在掩饰内心的不安。比起自己,他似乎更想了解朋友的打算。

2.悲情幻想,巴不得向世界宣布我要和漫画决裂。这和站到楼顶上大喊“我要跳楼了!你们都不要过来劝我!”有多大差别?

3.太作了!明明说着不画了,但手上还是没停过给朋友画肖像,之前还对画面有着苛刻的要求,要达到电脑绘制的效果不惜大量地修图,买好衣服后又提议一起去书店看漫画。看得叫人好纠结!

3.他说sc2之后,叙事性太强。但事实上只看过sc2。这里很让人费解。也许他不爱漫画,或者说他只喜欢拿笔涂纸。然后恰好有画画的本事,本以为可以通过这个本事来获得想要的认可。也可能是非常爱,但只限于爱自己画的漫画。

4.男主喜欢打扮自己,乐于成为焦点。

5.男主不差钱。


由此得出:

1.经济条件不是理由

2.有更好的选择不是理由

3.失去乐趣不是理由


那么理由可能是: 

1.暂时画不出让自己满意的东西了,感到苦恼变相求安慰。 

2.谁说要放弃了?是你们不够关心我!

                    

一个寂寞如雪的男人,表演人格间歇性发作,渴望被关注又没有足够的心机,还是被人一眼看穿。但是,他果然还是被关注了。给他主角的光环画这本漫画,找那么多人给他写评语,这算是对没能去参与他葬礼的大大补偿吧。


这难道不算一种挽留和认可吗?




地点:上海一


上海的故事分成两部分,漫画失格是漫画葬礼的前奏,当时唐彦和我已经很久没说过话,忽然发来信息邀请我去上海参加活动,我觉得意外,又觉得有点感动,立刻答应了,但这也成为我没有再参与漫画葬礼的重要原因。在漫画失格现场,唐彦说:漫画就像一只母鸡,我是它下的一个蛋,但我没法再长成鸡了,因为我已经变成了——荷包蛋。


图:2015年7月,漫画失格的海报




我为什么不参加漫画葬礼

★胡晓江(异常漫画研究中心主编)


如果不做SC2,也许唐彦会是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好友,虽然最后还是会因为价值观不同分道扬镳吧。苏菲说唐彦让人又爱又恨,我第一次在别人那里听到这个说法,爱是指可爱,恨则是回想他的令人气恼之处,总能想起很多,如果不去想也许就会轻易原谅他,但每次重新想起的时候又感觉无法释怀。


有些话也许不能对彼此讲,我和唐彦自从SC2编辑过程中吵翻后,两个人就好像斗鸡那样对彼此保持着抗力,虽然一次次仿佛没事一般和好,但也始终没有再敞开心扉坦率交流过,说来奇怪,我是标榜坦诚的人,但很多想法却没能对唐彦讲,也许是他承受不了压力时崩盘的记忆太深刻了。有一天我不知去南艺办什么事,只有我和唐彦两个人,他有点沉默,却难得跟我说想到附近走走,我猜测他也许想跟我说点什么,忽然也觉得很有压力,他觉察到了,随后作罢。


我不喜欢漫画葬礼,没去漫画葬礼有三个原因。


其一,是我已经受到唐彦邀请,参加了同样在上海举行的漫画葬礼前奏,那个前奏的氛围就像一个戒酒或者戒赌的恳谈互助会,当然倾述者只有唐彦一人,一半用来讲他的漫画创作,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某几位新晋漫画家(Tango、Dick Ng)的作品给了他冲击感,成为他告别漫画的推力;另一半用来讲他作为漫画编辑的生涯,这部分他基本直言不讳,明言同为sc编辑的我,给了他重大的打击,当然,他承认了自己的问题,但也亮出了我刺杀二分之一他的凶器,就是那句吵架时的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然后他说,事情真的就像胡晓江这句话那样发展下去了,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他把我们共同策划的一个项目,中德童话pk中的一位德国作者的原稿弄丢了。而这件事他整整隐瞒了我们一年,作为他的合作者,我和张迅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当然,我发自内心不介意,弄丢原稿这种事谁都不想的,我不明白唐彦为什么把这看得这么严重,意外都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共同承担的,这反而给我一种伙伴之间的羁绊感。但数个月后,当我和张迅真正接手中德童话pk这个唐彦没心情搞下去的项目时,真正激怒我的,是他的半吊子出版计划,和直到项目尾声才发现的,被他彻底遗忘了的两个国内作者。所以,意外不是问题,怕麻烦和逃避才是我难以接受的部分。作为二分之一的凶手嫌疑,我并不是很想出席漫画葬礼,难道我要违心说出挽留的话语么?


其二,漫画葬礼同时是sc6的发布会,唐彦告诉我,让我过去坐台卖书,但我不喜欢sc6(虽然装帧美),这本书同样毫无章法,策划竟然仅仅就是交一张大画而已,而由于唐彦的怕麻烦,不跟进具体事务,拖了数年之久,如果张迅没有接手的话,这本书甚至不能收尾,而这个收尾,则花掉了我们独立出版sc漫画系列多年的积蓄,我想到自己坐在那儿卖一本自己无法引以为豪甚至不认同的书,这种心情难以言喻。


其三,创作量不足一单行本的漫画家自称要引退,还要搞一个告别漫画的金盆洗手大会,这件事我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在唐彦告别漫画的说辞中,还有一项是提到他最喜欢的漫画家鸭沢祐仁,大致是一生凄苦云云,似乎是很不希望自己有这样的结局,但我觉得想多了,柘植义春也好,鸭沢祐仁也好,他们的穷困潦倒其实有时代原因,那本来就是个很多人都吃不饱饭的时代,搁现在,以他们的才华和努力,早就衣食无忧了好吗。


有人肯定漫画葬礼,就有人否定漫画葬礼,有人拔高,就有人贬低,请勿介意。


后来我问张迅:我对唐彦告别漫画负有多少责任?张迅回答: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吧。我又问:你呢?他说:你的一半。唐彦身上发生的事,很少对朋友讲,只要他没有公开讲过的部分,我们即使知道也不便透露,但他觉得天塌下来的大事,有时真没那么严重,告别漫画,算是一个集中的爆发。


我觉得自己理解那种快要失去童年的心境,某些人生的噩梦时刻,受到来自现实的冲击,就像唐彦纠结着不想失去自己的少年脑。有段时间我开始疯狂搜索GARO系漫画,每天浏览器的窗口像树枝一样蔓延,不断分叉分叉分叉,由一个变十个,十个变一百个,一百个变几百个,每个搜索不断衍生出新的搜索,走到尽头才能关闭一个小小的分叉,这样每天从早上到凌晨,十几小时不间断的发掘着自己感兴趣的漫画,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多,疲惫极了,后来我就做了这个公号:异常漫画研究中心,在研究和分享中逐渐把自己找回来了。

图:唐彦《星星的味道》节选


我还想就编辑之外对作为漫画家的唐彦,说说自己的看法。你真正好的作品和Tango以及Dick Ng是截然不同的,我记得和你一起在香港开画展时,打印那些黑色为主的单幅画,海边沙滩上的父子,童年的哭泣和奔跑,打在纸上有着棉绒一样质感的黑色,那种要把人吸进去的魅力,我还记得刚看到《星星的味道》时的震撼,看你把夜晚的店铺、马路、公车,乃至一张数独的表格都画得那么好。


唐彦在画面上的天赋毋庸置疑,漫画的节奏感也很见天赋,不过解决不好的始终是叙事,这其实是一个技术性问题,没有那么困难,但需要重视,即使叙事只做到及格,你的漫画也可以凭借出色的画面设计独树一帜。但很遗憾,从未及格过。在我看来,你的漫画创作是倒退的,最初还叙事,后来方向转为叙情,倒没问题,叙情也很好,少年和鹿的缠绵,变成少女漫画那样大幅大幅华丽的压迫感也很好。但接下来也许是迫于压力为了迎合主流获得认可,开始画童年风物志系列(不包括最初几张),把新式漫画直接画成了旧式漫画,一期一页一个点子,而基于这种类型创作的套路化,童年的部分明显不真实,更似对点子的将就,到这个层面,就彻底失去了作者性,和同样以点子取胜,但脑力无限活泼的Tango和Dick Ng比,自然不如。


面对现实层面的压力,我猜想,唐彦渐渐难以维持自己的少年脑,或者说少年脑一直在,只是无法足够真诚,失去了与之联通,心无旁骛沉浸其中的能力。我看到了几种方向的努力:1,前几年,唐彦开始画一些带有半调子宗教感的复杂大画,似乎是要通过繁复的劳作来解决失去感觉和不能沉浸的问题,我觉得效果并不好。2,参考日本文豪和艺术家,或者说从深刻那里借力,做漫画葬礼,我觉得方向错了,不适合单纯读书少的人。3,以少年脑科学实验室为基点,和yucco以及lala等人合作,开始一些玩耍,试图放松,服务朋友的创作。4,在微信公号的图文中展开一系列科学文艺向的浪漫探索,我感到了强行风雅,其实并不从容的痕迹。


谢鹏在点评中说:是否言不由衷和缺乏勇气才是主角创作瓶颈的真正原因?张迅在点评中委婉地说:唐彦需要拥抱自己,是真正的面对,不是他画中的那种拥抱。——这些都是中肯的意见吧。


图:2008年,香港画展上的唐彦和小光(他创造的漫画角色)




地点:上海二


经过了7月的漫画失格,八月的香港夜谈之后,漫画葬礼如期举行,中元鬼节当天,艺术展馆的玻璃外墙被贴成了血红色,唐彦是个很容易绷不住会露出笑容的人,但从照片来看,葬礼当天他刻意保持了严肃的表情。


图:2015年,漫画葬礼上的唐彦和Yucco

图:漫画葬礼的海报,模拟三岛由纪夫的切腹

图:漫画葬礼上的大光(巨型小光,唐彦创造的漫画角色)

图:整装待发的SC6大变态

图:从窗外看进去的现场氛围




漫画葬礼的现场

(来自 现场 所拍摄视频的文字录入)


漫画葬礼的流程


第一部分:素颜

由我来陈述我的漫画葬礼的悼词,我要终结这一段漫画旅程。

第二部分:血色

希望大家能看到我曾经创作的漫画角色鲜活的部分。

第三部分:白骨

希望大家能够参与到这个活动当中来,为我的漫画角色创作一幅小小的肖像。

第四部分:灵魂

由强盛和他的伙伴大黄有一个现场的派对演奏,

最后是sc6大变态的首发。

由现场每一位参与到sc6的作者来进行一个创作的回顾。


唐彦的个人陈述:(前面的话听不清楚)所以我在反思,漫画这个东西对我来说的价值何在,如果说我用12年甚至是将近20年来关注漫画这样一个事件漫画这样一个形态,那么我有可能丧失掉人生的很多其它乐趣,但我觉得人生需要体验,我想要获得更多的社会体验,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以一种放下的状态去迎接我未来的人生要走的道路,或许会更加开阔,所以即便是我这一刻的选择,我不画漫画了,我依然非常热爱漫画。(后略)


编者按:虽然没有参加漫画葬礼,却看了lala提供的视频,录入了这两段文字,无论怎么看,这番陈述都是不可思议的,对一个漫画画得并不多,编辑事务参与也很少,就连约稿都由自己学生代劳的人来说,漫画怎么就妨碍了体验?台词越浮夸就越投入,越投入就越虚假,越虚假就越安全。我想这是隐藏着真情的假意吧。




漫画葬礼的幕后故事

★强盛NAKA(插画师,作品曾刊载在《SC6》和《艺术世界》,曾获D&AD木钱笔奖)


筹备

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唐彦提到要办漫画葬礼,他说不再画漫画了,我觉得这只是个活动,应该不会做这么绝吧。当时在筹备活动的时候唐彦建了个群,一起讨论这场漫画葬礼应该怎么去办,群里有我和我的哥哥Ash。那段时间是我见过他最焦虑的时候。为了帮他减压,我带了红酒,约着去Ash家。我们喝着红酒吃着榴莲,把活动的布展和流程给定下来了。唐彦说,要我唱一首关于漫画的饶舌。后来我找来了我的好朋友大黄帮我做伴奏,结合写好的词,大黄整整做了一个通宵。


葬礼上的饶舌

唐彦对漫画的爱真的太真挚。就像《漫无边际》纪录片第一集里,温凌说:“我问他们,我的漫画可以发表吗,他们说当然!”说完温凌的眼里在发光。对于一件事物的喜爱虽然嘴上不是但是身体是很诚实的。

有次唐彦的妈妈和我聊到sc漫画,她说当时很不能理解唐彦为什么找她们借钱要出大家的漫画书,而不出自己的漫画。最后在唐彦的坚持下还是把钱借给他,唐彦印出了第一本SC。

“SC就像唐彦的孩子”,这是我在漫画葬礼上说唱的一句歌词,从无到有,唐彦把它带到这里来了。


结尾的话

今天我想了好久也想不起当时唐彦和我说不画漫画的理由了,我也不想再猜。无论画还是不画,遗憾或者不遗憾,唐彦都提供了一个平台,让大陆的独立漫画发声,把热爱漫画的漫画人聚集在一起。

他在漫画葬礼前说,以后漫画出版交给ASH了,以后漫画就交给强盛了,虽然工作后没有怎么好好画漫画,但是我一直在坚持画画。




画说明书不就是我正在做的事吗

★高幼军(笔名Tango,微博上的插画师,绘本《I have a dream》的作者)


我过去是学工业设计的,所以一直认为自己画的是产品概念说明书,不是漫画,但被误认为是漫画,我在各种场合做分享演讲的时候一直是这么说的。当初听唐彦老师说漫画已死准备去画说明书就觉得很吃惊,那不就是我正在做的事吗。如果开始去画说明书最终结果也是会被认为是在画漫画的,被定义在画什么感觉自己说了不算,也不重要。非常喜欢唐彦老师的作品,如果他开始画说明书我也一定会当漫画来看的。漫画也许真的已死,但笔总是不会停的。




现实中的唐彦早就跳出了漫画家这个身份

★Yucco(想要成为漫画家,目前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服装设计师ˊ_>ˋ)


我所认识的唐彦——评《漫画葬礼》,首先我说一下看完第一遍漫画最直观的感受:前半部分主角因为种种原因提出再也不画漫画了让我也感到有点难过,而后半部分为了葬礼去买衣服又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最后觉得主角很单纯可爱。后来胡晓江发来几个问题让我回答,我又重新再看了几遍漫画,同时因为在现实中就接触并认识漫画中的所有人物,我觉得我有必要从我的角度评论一下唐彦(故事中以及现实中)的行为。


撇开漫画对漫画的叙事性是否重要的讨论(这个我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不多说了),漫画中的唐彦被塑造成一个事业上以及追求梦想道路上的失败者(他自己说出失职等话语),他在和大家的讨论中得出结论是画画没乐趣了,所以要放弃。而后他提出想画产品说明书的行为又遭到了大家的反驳,在大家分别说出了自己以后的方向之后陷入了沉默,而漫画一开始提到的葬礼,对他来说是一种仪式和暗示。


漫画中的唐彦说,葬礼是一个仪式。什么是仪式?当我们赋予了一个行为仪式感,标定它背后的精神内涵,那个行为就变成了仪式。仪式是庄重而有意义的一种行为,对现实中唐彦来说,赋予了仪式感的葬礼就他是对漫画的最高尊重和道别。现实的漫画葬礼我也参加了,现场人实在太多了,买画的看热闹的,我只记得唐彦读誓词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而事外的大家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就过去了。但是在葬礼之后的聚会,唐彦喝了点酒就开始大哭,然后一个一个轮流抱着大家(题外话:抱到我的时候力道太大差点没把我掐死……),含含糊糊说着话,边哭边说着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特别伤心特别惨,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平时骄傲的他哭成这个样子。


漫画的后半段,唐彦去IT为葬礼购置了服装,其他的漫画家对此毫无兴趣。这里我想告诉大家,现实的唐彦本身在现实中就是一个热爱时尚的人,他平时就会穿yohji,comme des garcons,大家一起在巴黎一家一家看漫画书店的时候,他也同时会和我一起逛古着商店买衣服,虽然因为漫画结识,但平时聊天的话题也不限于漫画,我们会讨论nagi noda的创意和行为艺术,讨论喜欢的其他艺术家和设计师。漫画里高毓林说“这样是不是太哗众取宠了,太引人注目了”而我觉得只是人与人的生活习惯不同罢了。我觉得就像有些人去分手也会穿得漂漂亮亮得一样,他要是办葬礼没有选一件好看的衣服我反而会觉得奇怪。


早在2013年因为去南京参加漫出格-Anke Feuchtenberger,Orang,SC漫画交流展,我第一次去了唐彦家,看到了他更早年把漫画里的主角小光做成的雕塑,还有主角小光的周边针织玩偶(包装盒做得非常精致),以及一系列的T恤周边等等,所有的图案和平面设计都非常精致,并且在艺术和商业感上平衡得非常好,可以说是放到现在都不为过时的好设计。从那时候起我就看到了一个独立漫画家的更多可能性。现实的漫画葬礼之后的唐彦,组建了少年脑科学实验室,设计创作了移动图书馆等印刷品,并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办展。前年5月助力我和yoda在南艺美术馆办了《少女力复建中心》的展览和活动;在去年7月他还和艺术家lala合作了《日日少年新闻》刊物。这些独立刊物和展览更让我们看到,现实中的唐彦早就跳出了漫画家这个身份,而从自由创作者的角度尝试了更多,这些成就远超过漫画中提到的“产品说明书”。(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新浪微博@少年脑DN-唐彦 查看我提到的所有内容)


以上。




三场葬礼分别发生在三个时空

★Lala(王玄之,绘本作家、广告人、媒体人、艺术工作者)

 

阅读烟囱的《漫画葬礼》是很有趣的体验。因为对作品中出现的人物熟悉,有种观看好友参演电影的新奇感,外加我自认为是唐彦以外对“漫画葬礼”最熟悉的人,却未能参与在香港书展时关于“漫画葬礼”的讨论,读此漫画,弥补了内心的感遗。


如果说烟囱的《漫画葬礼》是讲述漫画葬礼的前奏,那么我的这篇回想应该可以视作漫画葬礼的终曲。

 

关于漫画葬礼的初衷,唐彦早在活动上的致词中详解了一切。所以我只能谈一谈我个人所观察的原委,这不得不从与唐彦相识开始说起。


第一次听说唐彦是在2001年上海的某次漫展,那时我为展览负责展出作品的喷绘。展方工作人指着唐彦的作品说:“这个男孩叫DN,跟你一样也要去日本留学。”当时他用电脑绘制了一些了古怪的人物形象,我很喜欢,于是在撤展时私留了一幅作品,并记住了DN这个笔名。


第二次接触DN这个名字是03年或04年,我于日本留学放假回国期间,参加了某同人展,并在展上购买了唐彦制作的《SC2》和《途中理想国》。但那时并未能与他结识,或许这是我俩距离最近的一次,没准这两本书就是他亲手卖给我的。


第三次看到DN这名字,我已从日本完成学业回到上海。2007年,我参观上海美术馆《果冻时代》艺术展,发现署名“DN”的作品,并非漫画,而是以摄影拼贴呈现的数码设计作品。顿时眼前一亮,感到DN的创作有了相当不同的革命。那一年,我也与小伙伴也经营起自己的杂志,心想有朝一日可以向这位未曾谋面作者邀稿。但直至我们杂志休刊,也未能与这位作者打上交道。

 

2012年的某日,我的微博收到了来自唐彦的私信,或许因为我当时在微博发布了不少日漫信息,唐老师才找到了我,所以每次的话题都离不开漫画。可在那之前,“DN”在我的印象中早已不是一个画漫作者的形象了。


对他第一次来我家拜访的印象深刻。那时他由于脚趾受伤,一瘸一拐地走路。还提着刚从法国扛回的一打漫画赶来我家。我有些感慨,因为“漫画”这个事物早已远离了我的核心生活,唐彦却还提着一堆漫画来拜访我。记得来之前他说:“可以去参观一下你的漫画收藏吗?”这种对白大概只有在我童年才会发生。我回复:“热烈欢迎,可我的书虽然多,漫画收藏却并不丰富,希望不会令你失望。”


在我家里,他表达了对义春等GARO系漫画家们的观点,我与之交换的信息是日本六、七十年代其他领域的创作者——寺山修司、四谷Simon、宇野亚喜良、涩泽龙彦、横尾忠则等。从那时起我们的话题便渐渐由漫画向整个艺术、文学与哲学的方向蔓延开来。但不得不说,唐彦唤回了漫画在我心目中重要的位置,而我所谈及的研究内容多少削弱了他对漫画的爱。我们谈论起“漫画”,真的如同谈论一个朋友般的存在。

 

关于漫画的葬礼,早在1970年,寺山修司就为讲谈社的漫画《明日之丈》中死亡的角色力石徹举行过。2008年,日本广告导演野田凪给G-Star品牌策划的派对,同样以自己创造的角色HANPANDA的死亡葬礼为主题。该活动结束后没多久,野田凪便迷一般地过世了。我对唐彦谈论起这两次葬礼,一方面因为寺山修司和野田凪是我多年研究的课题,另一方面完全出于对死亡(存在)展开的哲学探讨。这两场“葬礼”或许是促成唐彦举行“漫画葬礼”最直接的影响吧!


图:漫画葬礼上的LALA和唐彦(右一)


我也曾表示,如果可以,希望自己能在死前参加一次自己的葬礼。每个人的葬礼都是关于自我人生最最重要的总结,如此重大的事怎可以让自己缺席呢!我希望能活着向所有人道别。可类似这样的行为却被唐彦捷足先登,唯一不同的是他为“漫画”这个不存在的人举办了葬礼。


古有黛玉葬花,今有唐彦葬漫画。他以半分玩乐调侃的心态,以及另一半坚决放弃挚爱漫画的心操办着漫画葬礼。我观察到唐彦体内那个名为“漫画魂”的生灵之消亡。“漫画葬礼”是唐彦告别童年的墓碑,同时也是他向人生另一个创作方向进发的奠基石,是新起点的象征。

 

漫画葬礼过后,唐彦又绘制了不少作品问世,当被别人问起:“你不是不画漫画了吗?”他便回答:“没错。但我没有停止画艺术。”他的创作形式因此越来越丰富起来。没准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为“艺术”办一场葬礼,但即便是这样,展现的“死亡”也仅仅存在于他个人的宇宙之中。


人死了叫做“死后”,同样也叫做“生后”。所以,死亡一样也是一种新生。


附记:三个葬礼


1970年2月开售的《周刊少年Magazine》中人气拳击运动漫画《明日之丈》刊载了关于主角对手力石徹获胜后死亡的内容,瞬间在漫画迷间引起骚动。3月24日,于是一场关于力石徹的追悼会便在出版社讲谈社的会堂中举行。引来几百名悼念者,队伍从会场一直蔓延至大街。会场中央放置了真实的拳击赛台。该漫画动画版主题曲的演唱者尾藤ISAO亦为追悼献演,并请来寺庙的和尚超度亡灵。这场颇具娱乐性的葬礼由诗人寺山修司策划,这或许就是近代史中首例为虚拟人物所举行的追悼会了,它打破了二次元与三次元时空的隔阂,是一场跨媒介的戏剧。

 

2008年的6月19日,在东京的Le Baron 俱乐部举行了一场荒诞的品牌派对。日本广告界知名女导演野田凪以自己创造的角色HANPANDA中的喵熊为主角,构筑了一场热闹的葬礼,并将自己设计的角色制成巨型玩偶放置在俱乐部中一口棺材里,自己身着黑色和服,以逝者母亲的身份主持了派对。来宾均穿着黑色丧服,上前为逝者献花。在葬礼上还播放了关于喵熊一生的虚拟纪录片,野田妈妈时而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时而又为现场癫狂的音乐表演以及友人们的玩笑逗得哈哈大笑。这种歇斯底里的反差为三个多月后野田凪的死亡,蒙上一层永远无法揭下的神秘面纱。一切或许个巧合、亦或是精心的安排。总之,死亡是所有人的未来。无法逃脱就将之做成作品吧!

 

2015年8月28日,中元节。上海当代艺术馆MoCA的玻璃幕墙被换成了透明的血红色。透过血红能看见攒动的人群,他们正听着南京艺术学院插画系的老师唐彦念着关于自身放弃漫画理想的“悼词”。是一场名为“漫画葬礼”的活动。而我作为唐彦的好友,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参与。我将自己打扮成唐彦最爱的漫画角色,以自鸭泽祐仁笔下“酷茜君”的形象招呼现场来宾,似乎这样会更有意义,因为自这天之后,唐彦将停止漫画的绘制而投入全新的学习与创作中。唐彦体内的“漫画”已经亡故,但也有一些人不理解举行“漫画告别式”的必要性。我想葬礼的魅力就在于死者总能自然地将无数谜题留给生者。漫画是革命、是哲学、是书本、是意识、是乐趣、是概念……是会死的。这是史上首次关于概念的葬礼。

 

以上三场葬礼分别发生在三个时空,它们立意各不相同,却一样趣味无穷。




★一次阅读的纪念物★


1,超级彩虹砖头,SC系列的巅峰之作:SC5

2,唐彦的漫画编辑告别作,SC6《大变态》

3,《漫画葬礼》的纸质实体书,2018年鼹书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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