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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动物世界》“新类型”定位:左手B站,右手好莱坞|EW问答

东西电影研究组 东西文娱 2018-08-08

本文为东西电影研究组根据访谈梳理,转载请后台联系。


关键词:《动物世界》|陈祉希|儒意影业|重工业


暑期档迎来第一个交卷时刻:6月29日上映的《动物世界》,首周末票房达到2.3亿,豆瓣评分7.4分。

 

将自我定义成“新类型”电影的《动物世界》,改编自讲谈社出版、日本漫画家福田伸行的知名作品《赌博默示录》,这一作品与《赌博破戒录》《赌博堕天录》统称《开司》系列,漫画发行量超过1000万本。


同名漫画于2009年与2011年两次改编成电影,由藤原龙也主演,票房分别取得22.5亿日元与16.1亿日元。这一成绩在年度漫改电影中属于中等水平。

 

日版成绩较为中规中矩,但在中国市场,这一故事被赋予了更多期待:它的出品方集结了上海儒意影视制作有限公司、上海火龙果影视制作有限公司、北京光线影业有限公司、上海腾讯影业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等诸多一线电影公司。

 

作为项目的主控方,儒意影业的总裁陈祉希身兼《动物世界》的制片人。而在此前,陈祉希已凭借包括《泰囧》、《煎饼侠》和《唐人街探案》等在内的数部作品,跻身行业一流制片人之列,被业内认为是最为擅长“中小成本喜剧电影”的制片人之一。

 

但是这一次,陈祉希并没有延续此前“以小博大”的项目特点,而是在探索新人群需求、新类型的基础上,走向了重工业配置的大片路线。

 

而这一路线,最终也让《动物世界》在保留了商业片程序化演绎的基础上,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极具实验性的气质。

 

在好莱坞大片无法再通吃的当下,中国本土的电影市场正呈现出类型概念和中等制作同步增长的趋势。在这其中,此前有所积累的公司,则又在类型化和中等制作常态化的基础上,以接轨好莱坞的制作流程和更国际化的产出机制,在更垂直、更年轻的文化群落上,寻求更深度的突破。

 

陈祉希和儒意影业,显然是后者。

 

对于这次探索,一向耿直的陈祉希没有用太委婉的措辞,来形容《动物世界》从立项到最终呈现过程中所遇到的挑战。

 

相反,在下文的整个问答里,她相当坦率的,也相当接地气的描述了《动物世界》方方面面,以及她自己对于此次探索的预期。

 

整体上,陈祉希的回答,一方面,已经足够让我们可以对《动物世界》项目开发的过程做一次复盘。


另一方面,穿插在其中的一些她个人对于电影和人群需求的把握,也可以让人一窥,为什么她总能挖掘出一些令人惊喜的“爆款”:她的确有一股冲在前头的劲儿,她是个出色的产品经理。她还是一个在学习中不断进化的人。

 

问答分为四个部分,下文正文,欢迎批评指正。


第一部分:回顾了日漫改编流程和立项历程

第二部分:阐述了投资定位与世界观表达

第三部分:呈现了背后国际化资源的嫁接和融合

第四部分:分享了对工业化和新类型的理解和探索


左一陈祉希,左二韩延,右二柯利明,右一李易峰


日漫改编和立项

    

EW: 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接触到了原著?为什么想把它电影化?


陈:之前我一直拍一些喜剧,当时就开始思考怎样的内容能够尽量的走出去,而不是让我们自己的电影只在本土化生存,或者到了国外就只能在华人圈播放。


所以想做一些能够向前走的电影或者说能够立意更新、脑洞更大,更能让年轻人接受的电影,虽然可能不一定在市场范围内它的拥抱值最大,不能拥抱所有观众,但是它至少可以打出它类型的差异化,做一个全新的类型。

 

我也在看很多的剧本、很多的项目,那段时间我特别喜欢看B站、喜欢看一些比较新的东西,也让我的员工给我推荐。我发现年轻人对B站上面的动画片诉求很高。那段时间就有机缘看到了《赌博默示录》的动画片。

 

我当时看第一集的时候对日本的画风,还不太适应,但是看完第一集之后我一下子就看进去了,一晚上一口气看了十几集,我觉得这个东西太好看了,而且这种题材是我们国内从来没有一个电影碰触过的,所以我想我们能不能把这个东西改编成电影。

    

EW:日方往往对这种IP改编有比较高的监修的要求,这个过程中,版权方是不是也对改编提了一些要求?如何平衡IP方的要求以及创作的自由度?

 

陈:从我开始跟讲谈社对版权的事情,一直到签约成功,用了一年的时间。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讲,他们说已经是非常快的时间了。

 

你在拿版权的时候他对你有非常多的要求,比如说你要本土化,你会如何本土化,它的背景应该是什么样、应该是什么样的人物。如果你现在把这场比赛放在公海上面,因为我们也要去看国内的审查、各方面的要求,我们需要把这些世界观架空。

 

那么就会被问到你构建一个怎么样全新的世界观,要求你把这些东西全部写出来。而且他们提的非常细:你要找什么样的导演来导、这个导演之前导过什么作品、编剧会怎么样做剧本、导演会怎么样拍、演员是谁、投资成本有多少。你在拿版权之前其实要把所有的条件全部都前置掉了。

 

等于我们让导演写大纲、写背景介绍,直到写剧本,发给他们,让他们去审,全部都弄好之后才会授权你版权。而且当时只授权我第一部,后来经过我们的努力,我们一共拿到了全部三部版权。的确,跟日本人合作他们非常精细,他们对你的要求和细节的部分非常多。

 

EW:之前参与原创剧本比较多,如何看待这一次漫画改编目前呈现的结果?漫改的电影,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中国,其实也有很多的难点要去突破,《动物世界》是突破这些难点的?

 

陈:对于这样一个故事基础、漫画基础,会觉得它整个烧脑和逻辑的部分可能真的是很多原创剧本根本达不到的,所以这也是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个IP的原因。

 

选了它之后,其实无非它的难点在于我如何把它本土化和重新在本土化基础之上构建一个让你相信的世界观,相信所有的事是真实发生的,所有的情感是真实存在的,但是这一块其实就特别考验导演的功底。

 

大家都知道这一次编剧跟导演都是韩延,所以更多的作用其实是在于他,是他非常有心的和非常成熟的做了这样一些改编。

 

当初我在拿版权的过程里面我就有跟韩延聊过。因为他也看过,他说他当年也想做这样类型的项目。

 

我当时在看《肿瘤君》的时候,就有记住那个画面,就是全世界崩塌,他伤心的走过那个城市就变成了冰封,我觉得这个导演是具备这样脑洞的。这样一个作品一定需要有这样的创造力、脑洞、想象力的导演来做,所以无疑一定是韩延可以胜任的一个作品。



❷    

《动物世界》的投资定位与世界观表达

 

EW:对于这个影片的类型、风格走向以及投资规模,定位一直是这样的吗?还是中间有做过一些调整?

 

陈:我们的预算没有到三个亿。国内的演员单上,我们线下预算(below-the-line)是整体作为一个预算做的。外国演员部分,道格拉斯的费用是我们单做出来的一个预算。

 

当时跟韩延讲我只能做出这么多预算,这个预算如果能请到道格拉斯这个级别的人来,我们就花。如果请不到,这笔预算我们就不浪费。但是如果他能够来,不管请谁来,都要在这个预算里面消化。后来我们的特效有请到做过《阿凡达》的维塔,我们的3D请到“gener 8”,所以在特效和3D这一块我的费用是有增量的,做了增量的调整。

 

EW:其实漫画的题材很多在日本并不会往这样一个重工业这个方向定位,本身悬疑题材也可以做成比较精致的中等制作。为什么采取了现在这样大片、重工业的取向?

 

陈:因为我们希望不光在故事层面上面,如果单纯从故事层面,其实对于故事的改编空间没有多大,因为上面的逻辑是一环扣一环的,你是没有办法在它整个叙事的逻辑上面做任何的改编的。

 

我们又想呈现一个给年轻人的电影,除了烧脑,还应该有视听的部分,这个视听的部分我们以重工业的标准来打造。如果我们永远把我们的电影都仅存于故事层面而忽略重工业的层面,那我觉得这种电影有可能永远止步于就是给中国观众看的国产电影。

 

EW:相比原著,《动物世界》在故事、价值观上是有一个比较大的重塑的,想表达一个怎样的世界观,会让受众产生什么样的共鸣?核心受众是怎样一个群体?

 

陈:对于我而言,我觉得核心受众肯定是年轻人,我其实反而觉得这个受众男性会多过女性,喜欢动脑子的人多过不动脑子的人。

 

现在看女粉丝比较多,但是这个电影的受众喜欢它应该是男性,因为我经常自己也会跑到测试房里面看,它比较烧脑,出来之后,男性就觉得特别酷、特别燃。而可能女性更多的是情感向电影,情感向电影比较能够满足女性,同时,我觉得学理科的女孩或者愿意动脑子的女孩都会愿意看。

 

但是如果单纯想看喜剧,就是更想轻松点看电影的观众可能就没有那么喜欢,可能年龄大一些的,对于新生事物接受度比较差的人可能也不太会喜欢。

 

我们想形成的共鸣,不管这个社会多么像动物世界,多么复杂、多么弱肉强食、多么没有规则,其实我们仔细看的时候你会发现我们所谓的在船上游戏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就是你可以用各种方法,其实特别符合我们当下的社会。

 

我们想表达的也是我们当下社会的所有人,不管你受到了社会什么样的不公平的待遇,不管你受到了命运给你什么样的打击和挫折,你是不是都能够一往无前、保留底线、保住自我,我觉得是想表达这样一个观念,我觉得是非常正能量的一种观念。千万不要在一个动物世界里面去迷失自己。

 

EW:这个片子会不会更多的市场在一二线城市,在三四线城市可能相对偏小众一些?

 

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不过,我觉得这片子的受众主要还是年轻人,年轻人的语言还是有共通的,不管他在哪,他只要爱动脑子,我觉得他都会喜欢这个电影。另外,也不排除三四线城市会有觉得视听的部分很好,在里面可以享受它的视听的部分。


 

国际化资源的嫁接和融合

 

EW:电影国际化的班底非常抢眼最终怎么跟道格拉斯达成合作的?

 

陈:我们当时找到了道格拉斯的经纪公司UTA,UTA在中国有工作人员。我之前就跟他们认识。我当时拉了一批名单过去,他们也给了我们名单,我跟韩延看了一下他们的客户,其中有道格拉斯,我们说就道格拉斯。

 

之前一开始大家不太敢想,不过可能还是有股劲儿,就是你得敢想,敢想了就去做。如果有目标,怎么知道目标不会实现呢。

 

最终定下来是花了一些时间的,因为好莱坞经纪体系很成熟了,所以要求和限制也是比较多的,主要还是比较谨慎。其实就是他在没有看到成片之前会给你提一堆的限制,但是看完成片之后,满意之后,会把很多的限制解除,但会之前跟你签在合约里。

 

我是觉得像道格拉斯这些成熟的,毕竟拿了奥斯卡影帝的老演员来到中国,他们会充分尊重中国导演的创作,对于人物的理解、对于表演的把握。事实上真正在工业流程化这一块,我们是做到位的,和好莱坞并没有很大的区别,并没有让他感受到拍了一部他完全不适应的本土电影,所以最后合作出来的效果是不错的。

 

EW:国际化的班底也是本片很大的特色。整体上,《动物世界》在国际化层面上面相比以前有哪些更进一步的探索?

 

陈:以前基本上我们各个部门还是以我们中方的工作人员为准,不管是《泰囧》还是《唐人街探案》,不管是从摄影、美术、音乐所有的这些,都是中方的工作人员,外方的工作人员对我们是配合。那个时候所谓的国际合作,更多层面上面是去国外取景,仅限于在国外取景和当地协拍部门的资源,但是整个的制作和主创层面还都是中国团队。

 

而对于《动物世界》来讲,是以中国的制片团队以及中国导演为基础去和国外团队全面合作的项目,不管是音乐还是特效、还是3D、还是预览、还是概念设计,我们都是有国际化的追求。

 

EW:奈飞近期也宣布买下了这个海外的版权?

 

陈:作为奈飞来讲,他们的侧重点一定是选择质量好的或者他们觉得对于人类共同体应该有共鸣的,因为他们选的片子一定是要全球的,大家都看得懂的,所以在故事本身还是要好看。

 

其实在在做的初期就是希望能够走出去。对于奈飞买下《动物世界》,我觉得是非常好的开端,上映之后我们在奈飞的平台上面让全世界更多的人看到《动物世界》,一定会为《动物世界2》继续向外走打好基础。

 

 EW:从整个合作过程当中,站在制片人的角度来说,你觉得中美的制片体系目前是不是还存在着差距,中方怎么样能够更好的跟海外合作?

 

陈: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我们就是属于那种没有真正走出去的阶段,你工业化的标准还不够高。比如说韩延导演要用的一个设备,那个设备需要从国外运回来,运回来之后在中国找不到能够操控这个设备的操机员,操机员要从日本飞过来,包括很多技术指标、技术支持、器材支持事实上都不够完备,这是差距的地方,是我们真的要通过日后的日积月累做更多的项目,慢慢去构造更精准、更高的标准。



对工业化和新类型的理解和探索

 

EW:《动物世界》的特效是跟维塔工作室合作,完成度也非常高。双方是不是也经历了一个磨合的过程?

 

陈:我觉得对我们来说,其实挑战挺大的。

 

比如说像我们这个年轻的团队,我们要做3D,但事实上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之前做过3D电影,就知道有多大的挑战了。我之前的制作经验也没有3D的经验。

 

我们想往前走,是冒着非常大的压力和挑战向前进的。

 

但其实我们之前在一个英特尔魔兽的广告片里面做了很多第一步的尝试,怎么跟好莱坞合作、怎么跟特效公司沟通、怎么沟通预览。

 

那个项目也是我跟韩延合作的,当时英特尔拿到魔兽的授权可以做一支广告,后来说要在国内拍。英特尔在《唐人街探案》的时候有跟我合作过,问我说觉得谁能拍这个广告。

 

我知道韩延是愿意做这样的尝试的,后来我就跟韩延说你愿不愿意尝试这个特效,也是好莱坞的顶级特效。我说如果我们把这个广告做好了,事实上我们做了第一步去国际化的特效片的尝试,后来他说我们做。

 

EW:比如说用到动态预览这些流程环节,其实比较消耗预算,这也是之前国内普及度比较低的一个原因,作为制片人,你怎么平衡这种消耗?

 

陈:这是个客观的现实,但既然我们选择了要做这样一个电影,我们要最大限度的满足导演的创作,这个还是放在第一位的,所以很多费用上面我们尽量平衡。

 

其实大家有看到三个乐高小片,为什么拍这样的乐高小片,因为这样会缩短大家理解动态预览、磨合动态预览、修改动态预览的时间,时间成本其实是非常昂贵的,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最有效的事,所以我们做了很多方法上面的创新。

 

因为我们跟好莱坞还有很多制作上面不同的地方、沟通难的地方,所以我们找到了这个最简单的方法。但这个流程并不是一个好莱坞的专业标准流程,他们的流程就是概念设计、story  book,到预览,一直到特效,实拍特效。但为什么加真人预览、实拍预览,就是为了给预览做一个基础,让他知道我们想要的节奏,我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比较具像的,他们的预览是基于我们基础之上来做的,省去了非常多的沟通成本。

 


EW:我看近期在微博上面还在不断地把宣发营销资源导入进来。我们这一次宣发投入大概有多大?怎么看现在接下来一两周包括更后面档期的竞争?

 

陈:做了很多的异业合作,这些异业合作也是为了最有效的能够让宣发到达。对于宣发,正常大片宣发的标准,我们这一次都做到了。对于票房,我们有一个预期,当然都希望它好,当然我们也有一个底线预期。

 

我最低的心理预期就是我一定要回成本,因为只有大家觉得这个片子回了成本之后,作为所有的投资方才会有动力去继续推进。

 

我觉得我们的电影市场,相对来讲国产电影是非常贫瘠的。市场上面卖得比较好的,要么是大的动作片、要么是喜剧,要么是打情怀、打情感点,相对来讲我们类型并不丰富。对于《动物世界》,我是希望作为一个新类型出现在中国电影市场上面。

 

EW:作为制片人,你怎么理解当下的中国电影市场观众的偏好以及接下来可能会在哪些电影类型上面做更多的投资?

 

陈:我觉得电影市场的观众越来越年轻了。现在00后都已经18岁了,放假了以后都可以自己独立出来看电影了。90后那帮观众已经是看二次元、漫画长大的那批观众了,跟70后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他们的偏好也会不一样,我们需要抓住市场,抓住这些人喜欢看的东西。

 

我觉得观众是在成长的,电影市场也在成长,《动物世界》其实还是一个比较好的试金石,因为它比较新,它能够试出一部分新观众到底会不会接受这种类型的电影。像有一些导演也会给我发信息说觉得这部电影会炸出一批新观众的。

 

整体的电影市场来讲,观众更多层面上面还是会看喜剧,喜剧占有的市场份额仍然是最大的。然后紧接着就是有共通情感和共通话题的剧,比如说像《后来的我们》、《前任3》,都是属于有情感共鸣的,大家会喜欢这样的剧。


事实上我们肯定也会做这样的,也不会排斥这种类型我们就不做了。但是我们在很多基础类型,市场已经成熟类型的基础之上再做一些类型上面创新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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