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记》：“冷门”国风题材如何引发玩家审美共鸣|独立游戏制作人访谈

导 读

近日，独立游戏工作室胖布丁工作室推出国风推理解谜类新作《古镜记》，引起了国内外玩家的关注。上线后不久，还被英国手游网站POCKET GAMER评为“周最佳游戏”。

胖布丁工作室曾推出过《迷失岛》、《南瓜先生大冒险》等系列解谜类游戏，以独特的游戏画风以及解谜玩法受到许多玩家的关注。而《古镜记》在延续了胖布丁擅长的解谜推理玩法基础上，形成了特色鲜明的内容和美术风格。

与传统国风志怪游戏不同的是，《古镜记》的灵感原型来自明代传奇小说《三言二拍》，而非《西游记》《聊斋》等更为知名的IP。

《古镜记》制作人小鸡对东西游戏表示，相较于《聊斋志异》重妖怪与人之间的感情产生的故事，她对《三言二拍》纯粹由人性中的荒诞衍生出的故事更加感兴趣。这一作品虽然相对冷门，但也有更多的创作和创新空间。

为了匹配故事，漫画人出身的小鸡选择参考《九色鹿》等上世纪美影厂动画的画风，将昆曲中元素融入角色设定，形成具有国风特色的美术风格。

对于这种具有鲜明国风特色的游戏在海外同样受到关注，小鸡认为，即使海外玩家并不能理解国风游戏所表达的所有内容，但国风游戏的画风以及营造的氛围感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吸引力。

《古镜记》：

取材于《三言两拍》的国风推理游戏

《古镜记》制作人小鸡开发的第一款独立游戏，选用了明代传奇小说《三言二拍》中的案件，融合唐传奇中《古镜记》的古镜设定，制作成国风推理游戏。

小鸡从美术院校毕业后，先后在游戏公司美术岗位和漫画工作室工作。但这些工作在她看来，都过于重复性劳动，很少能实现个人意愿的表达。而巧合之下接触胖布丁工作室后，对独立游戏制作流程和环境产生了兴趣，认为独立游戏即可以发挥自己的美术和编剧特长，也可以更好地表达个人想法。

小鸡加入胖布丁游戏工作室时，恰逢旗下搞口碑解谜游戏《迷失岛2》上线，公司进入新游戏立项期。对于如何选择立项方向，小鸡告诉东西游戏，胖布丁有一个储备游戏素材和灵感的文档库，制作人可以从中选择自己感兴趣和擅长的类型，确定游戏方向，再具体落地。

出于对古代文学作品的喜爱，小鸡认为素材库中《三言二拍》主题与她的喜好不谋而合，并且自己的画风也比较适合呈现《三言二拍》离奇、荒诞的故事氛围。

而在游戏玩法等方面，尽管小鸡曾有游戏公司工作经验，但并不了解技术、动画制作等。而胖布丁工作室给到的建议也是，第一次制作独立游戏，更应该规避自己不擅长的部分，将画面及美术作为主要亮点，凸显自己的能力。

此外，胖布丁此前推出的作品大多是解谜类型，例如《南瓜先生历险记》、《迷失岛》等，在这类玩法设计上，可以给予小鸡足够的帮助与支持。

因而最终，小鸡选择以《三言二拍》为蓝本，创作一款面向文字推理游戏玩家的国风推理解谜游戏。

通常来说，独立游戏在目标受众上更为明确，而非追求泛泛的大众市场。

小鸡告诉东西游戏：“立项之初，就确定《古镜记》核心玩家是推理AVG游戏的受众，他们对推理比较熟练，对某些文字十分敏感。”这类玩家可以接受游戏中大量的文本输出，从而挑选出有线索的部分，而游戏的整体设计也更多考虑到这些玩家水平和诉求。

立项后，小鸡开始搭建美术设定，后逐步加入程序和动画，最终于2019年组成了一支3人的开发团队。

“冷门”国风题材如何形成特色，

引发海内外玩家共鸣

《古镜记》上线后，游戏的故事内容、画风、人物、主题曲、彩蛋等方面获得了玩家的较多关注及评论。

小鸡表示，选定方向后，就购买并阅读了全套《三言二拍》书籍，并在各类论坛找寻关于《三言二拍》修改版本的各种内容。作为国风题材，《西游记》、《聊斋》等内容故事近年来被大量改编为游戏、电影等作品，而《三言二拍》中的故事并不热门，玩家几乎不熟悉。

“三言二拍里的故事跟《聊斋》不一样，并不是鬼神传说，而是完全从荒诞的人性衍生出的故事，非常有趣，而且这个题材几乎没有人做过。”

为了丰富游戏设定，并为游戏玩法找到更多落点，小鸡在在了解《三言二拍》的同时还翻阅了部分唐传奇，其中短篇小说《古镜记》吸引了她的注意，认为古镜的设定可以融入游戏中。

“小说中的古镜能力过于强大，我做出了一定修改，将两兄弟拿着宝镜去游历的内容放在游戏开头，既可以吸引玩家，也能利用古镜将之后的故事串联起来。”

最终，小鸡从《喻世明言》中选择了“沈小官一鸟害七命”作为《古镜记》的主线剧情，以大量的人物塑造和文本输出作为叙述手法，讲述主角通过古镜解谜断案的故事。

《古镜记》的美术风格同样有较为鲜明的特色，让人联想起以上海美影厂为代表的中国学派动画风格。

小鸡表示，她从小就对上世纪上海美影厂的动画作品感兴趣，例如《天书奇谭》、《九色鹿》等，自己的画风也与其接近。这些动画风格在海内外曾受到广泛好评，有典型的中国文化特色，但在目前的动画、游戏作品中鲜有出现。

因而，小鸡选择参考这些美影厂动画，运用写意的风格，将昆曲中生旦净末丑的设定融入游戏中，设计背景及人物。

在这一程中，小鸡和团队也产生过担忧，“目前市场上较为热门的是3D游戏，或是日系美系画风的游戏，而我们这种画风的2D游戏在市场上可能玩家的接受度不高，会认为不好看或是很奇怪。”

但随着项目对外披露，团队逐渐发现，中国学派动画的风格受众面其实很广，许多玩家都表示接受与喜爱。

《古镜记》的另一特色是丰富的人物角色。不过，游戏中大部分的NPC与主线故事关系不大，是为了丰富游戏流程加入的。并且许多NPC采取较为现代语言的台词，也是为了中和较为沉重的主线剧情，并与画风匹配。例如喜欢皮卡丘的穿越者九里香，“昆仑犬妖”美女倪寇儿等。

在音乐上，《古镜记》也是胖布丁第一次尝试为游戏添加音乐PV。小鸡告诉东西游戏，一开始团队只是想制作一支片头动画，目的在于介绍游戏的画风和前置剧情，而在制作过程中逐步产生了制作PV的想法。

PV包含音乐和动画，其中穿插了不少彩蛋，例如在七宗罪基础上增加了的九宗罪设定，以及PV中角色与游戏中人物的对应等，希望通过这些彩蛋给玩家更多体验。

比如PV中所有的动物和人都是按顺序镜像对立的，契合“古镜”的意象。“主题曲最后名字被划掉，是因为没有后台被顶替的胡知府，与PV开头的狐狸是对应的。而贿赂官员取代他的书生有两颗龅牙，对应的是松鼠。PV中松鼠被狐狸偷走了桃子，而书生偷走了胡知府的状元也有报复的含义。”

这些特色，在海外也受到了好评，英国手游网站POCKET GAMER将《古镜记》评为“周最佳游戏”。《古镜记》在上线时就制作了英文和日文两种外语版本，据了解部分玩家正在尝试自制韩语翻译，将《古镜记》传播至韩国。

小鸡认为，即使海外玩家并不能理解国风游戏所表达的所有内容，但国风游戏的画风以及营造的氛围感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吸引力。

而胖布丁创始人小棉花则认为，国风游戏的“文化代沟”其实并不存在，因为美是人类共通的一个概念。“全世界对于美的认知都很一致，我们中国文化不但不差，而且特别高级。最重要的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角度去展现。”

《古镜记》后的方向：

独立游戏不能做量产化的快消品

对于首次制作独立游戏的制作人小鸡来说，在《古镜记》的各个制作阶段都遇到了不少的挑战。

前期制作中，小鸡团队对于《古镜记》核心玩法的合成系统一直在修改难度，经历了大半年调试后才决定使用另一个版本。而《古镜记》制作中后期节奏较快，许多细节问题需要进一步完善，正逢胖布丁内部人员调动，导致制作组一度十分兵荒马乱。最后压缩了一部分游戏测试的时间，才顺利地在发行日前将《古镜记》完成。

《古镜记》正式上线后，团队需要根据玩家反映的问题进行版本更新，其中也有一些小鸡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

例如不断调整难度的“合成系统”仍因难度太高受到了部分玩家的质疑；而本意为让玩家在探案中更有代入感与紧迫感的“金钱系统”，被部分玩家完成了“赚钱模拟器”，通过不断地“倒买倒卖”，在游戏中积攒大量金钱获得乐趣。

此外，在《古镜记》制作初期时，小鸡从《三言二拍》中选取了三个故事，因为时间成本等原因只选取了“金鸟案”进行制作。目前小鸡正在参与胖布丁中别的游戏的制作，她表示，在结束了其他项目后可能会重新组建团队进行《古镜记》后续的开发。由于《古镜记》游戏框架的建立，后续开发将会更有效率。

通过参与《古镜记》制作，也让小鸡对独立游戏也产生了新的认知。

“我觉得独立游戏和其他游戏并没有特别的区别，可能只会区分一下商业化的程度。因为商业化的游戏要符合更多人的审美爱好，而相比于商业游戏，独立游戏更注重的对于制作人自我的表达。”

对此，小棉花也表示：“独立游戏在本质上的对立面并不是商业游戏，而是平庸，是量产化的快消品。”

在他看来，制作游戏最重要的是创作，让玩家感受到游戏制作者的真诚。制作独立游戏就是选取某个亮点进行完善，形成自己的风格，玩家接受了亮点之后会自然地包容剩下的缺陷，能接受制作人在独立游戏中讲述的故事及观点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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