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案 | “天津男子普吉岛杀妻骗保案”中的几个法律问题

案件还原

根据界面新闻报道，2018年10月天津男子张某凡给妻子张洁购买巨额保险后，在泰国一家酒店将其杀害，后伪造现场，谎称“妻子溺亡”。事发时，他们的女儿仅20个月大。案发后，张某凡被泰国普吉岛卡马拉警局控制。

2018年12月11日，天津警方也已对张某凡涉嫌保险诈骗立案侦查。

2019年1月24日，泰国检方以蓄意谋杀罪起诉了张某凡。

7月5日，本案在泰国普吉府法院开庭审理。案件在泰国审理5天后，因原告方证人未完成作证，法官宣布将延长庭审时间，下次开庭时间定在8月份。

本案涉及的几个法律问题

一、中国对该案是否有刑事管辖权？

我国《刑法》规定了四种管辖原则，分别是：属地管辖、属人管辖、保护管辖以及普遍管辖。

结合本案情况，一个中国公民在国外杀害了另一个中国公民，中国司法机关可以依据“属人管辖”原则对该案进行立案管辖。即适用《刑法》第七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犯本法规定之罪的，适用本法，但是按本法规定的最高刑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可以不予追究。（鉴于本案嫌疑人杀妻、骗保的犯罪行为以及刑法关于故意杀人罪、保险诈骗罪法定最高刑的相关规定，本案明显不适用“不予追究”）

二、不引渡主要出于怎样的考虑？

本案的特殊性在于：中、泰两国对该案都有管辖权，中国基于属人管辖原则（前面已经简要分析过），泰国基于属地管辖原则（杀妻地在泰国），最终由哪个国家管辖，需要看两国司法协作的情况。

早在1993年8月，中国和泰国就签署了引渡条约，这也是中国政府和外国政府签署第一个双边引渡条约。

根据中泰引渡条约第4条的规定：“根据被请求方法律，该方对引渡请求所涉及的犯罪具有管辖权，并应对被请求引渡人提起诉讼的，可以拒绝引渡。”

从理论上看，中方可以对嫌疑人提出引渡请求，但目前，尚无中方提出引渡嫌疑人回国的相关报道，案件已经进入审判程序，存在两种可能：一是中方未提出过引渡请求；二是中方提出过，但被泰方拒绝了。

无论哪种情况均可能基于以下三点考虑：

1.泰国基于属地管辖原则，对嫌疑人杀妻的犯罪行为具有管辖权。

2.根据泰国刑法，嫌疑人所犯罪名（蓄意谋杀罪）应予以追诉。

3.不引渡（或拒绝引渡）方便管辖，毕竟案发地在泰国，相关的物证、人证、尸体检验等证据都留存在泰国，由泰国直接审判，司法成本相对较低、效率相对较高。

三、嫌疑人在泰国接受法院审判、刑罚后，中国法律能否继续对其进行制裁？

这涉及到另一个刑法问题：对外国刑事判决的消极承认问题。

我国《刑法》第十条规定：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犯罪，依照本法应当负刑事责任的，虽然经过外国审判，仍然可以依照本法追究，但是在外国已经受过刑罚处罚的，可以免除或者减轻处罚。

根据本条规定，我国司法独立，法院的刑事审判权不受外国刑事判决的约束，同时为避免犯罪人因同一犯罪行为受到双重处罚，本条规定“在外国已经受过刑罚处罚的，可以免除或者减轻处罚”，从“可以”一词可以看出对在外国接受过刑罚处罚的人并非绝对“免除或者减轻处罚”，还需要结合具体案情判断。

根据我国《刑法》相关规定，嫌疑人的行为属于故意造成被保险人死亡，骗取保险金的行为，应当以故意杀人罪与保险诈骗罪数罪并罚。

本案中，2018年12月11日，天津警方基于当时掌握的证据材料，已对张某凡涉嫌保险诈骗立案侦查。2019年1月24日，泰国检方以蓄意谋杀罪起诉张某凡（并未对其保险诈骗犯罪起诉）。

下步，随着泰国法院审判的不断深入，天津警方或可通过司法协作手段获取嫌疑人在泰杀妻的证据材料，待其在泰刑罚执行完毕后，再行遣返回国，以故意杀人罪、保险诈骗罪，继续追究其刑事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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