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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新世纪中国十佳女性诗人的诗

诗歌杂志 诗歌杂志 2021-10-05








  诗人与诗歌评选这种事,如今已见惯不怪,更多与诗歌无关的因素掺杂进来,更使类似行为与活动成为貌似关注而实则一看而过。但在很多年前这种评选却相对是“显要”和“庄重”的。10年前,由《诗刊》、中国妇女报等共同举办“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评选活动,初时遴选60名女诗人为候选人,后有53人回信同意参评。最后评出十位新世纪青年女诗人。

  中国的诗人与诗歌评选当然难免中国特色。评选当然也会有阶段性,也有种种机缘巧合。世纪百年,2006似乎并不能代表“新世纪”吧,不妨说,她们的成绩其实早已呈现于“旧世纪”末期。这里选择的,是当年的全国十佳女诗人中的9位。显而易见,她们的写作有着相当的影响度和代表力。她们都是“六零后”。代际划分并不科学,但它现在看、以后看都又是一种很有纪念意味和特殊意义的概念。

  或许这里的诗作并非诗人们自己满意的。我们考虑到了“内容”的多样性。


 一个作家到了中年只有三种选择:完全停止写作,或者由于精湛技巧的增长而重复自身,或者通过思考修正自身使之适应于中年并从中找到一种完全不同的写作方法。(艾略特)


  女性诗歌写作新时期以来相当活跃,成绩明显,争议也多。对于时间这个魔鬼而言,所有的争议最终都将落实于具体的诗歌写作上,看它,也相当于看观念的变化,技术的更新,经验的磨合,梦幻与现实的矛盾之争等……如此,由人为因素造成的误会,或昙花一现者终会褪场,给一茬茬雪亮之眼留下的,将是可观的有效的并觉得“确实不错”的文本。一位诗写者一生能留下一首或几首有公认度的诗作,是难得的同时又是有幸的。    

  2009年,《诗刊》又评选“新世纪十佳青年诗人”,路也、郑小琼、杜涯、苏浅等女诗人名列其中。也正是这一时段始,有关诗歌的评选随着传播方式的变化,其实,逐步转入到每个读者心眼里了。诗歌本无统一标准化评判,但写作成效的基本尺度始终又是在的。譬如就60后来说,我们还知道新世纪以来,这些好诗人也有着相当高的公认度:李南、代薇、寒烟、李轻松、陈小蘩、唐丹鸿、小安、阿毛以及一些口语诗人。她们是这个物质丰富时代里的精神珍珠。

诗歌是诗人的颜值——她们永远如花似玉


 

鲁西西 

  鲁西西(1966—)原名鲁溪,湖北武汉人。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写作,有作品集《纪念叶子》、《再也不会消逝》、《国度》、《鲁西西诗选》等多部。居北京。

 

 

 

▎   曾经 

 

是啊,我曾经像地上的这些短枝,

我曾经像地上的这些短枝,没有什么用处了。

太阳光每天从上面经过,也不多停留。

偶尔有新空气住在上面,但也不长久。

若不是鸟儿要建造房屋,

若不是马上被筑巢的日子看到,

一生都丢弃在地上,真的没什么用处了。 


 

▎   喜悦 

 

喜悦漫过我的双肩,我的双肩就动了一下,

喜悦漫过我的颈项,我的腰,它们像俩姐妹

将相向的目标变为舞步,

喜悦漫过我的手臂,它们动得如此轻盈。

喜悦漫过我的腿,我的膝,我这里有伤啊

但是现在被医治。

喜悦漫过我的脚尖,脚背,脚后跟,它们克制着

不蹦也不跳,只是微微亲近了一下左边,

又亲近了一下右边。

这时,喜悦又回过头来,从头到脚,

喜悦像霓虹灯,把我变成蓝色、紫色、朱红色。 


 

▎   专心等候 

 

你不给我亮光,我就是眼瞎的。

你不给我空气,我的呼吸就断了。

不只一次,我求告你,看见你,摸着你。

我的心在白天,默然无声,

在夜里,专心等候。

麻雀在屋檐下拢着翅膀酣睡,我却不睡。

树枝在外面发芽,我都听见了。

你的脚步像甘霖,比发芽的还轻。

我想象太阳那样活着—

春天,我看到各种各样的花放开了,

有的朝着上面,有的朝着下面,

大部分我叫不出名字,但我爱它们。

我看到各种各样的人行在地上,

有的行善事,有的行恶事。

我流着各种各样的泪水,

父啊,我多想象太阳那样活着,

我想象太阳那样,爱东边的人,也爱西边的人。 


 

▎   波浪 

 

多年了,我没有看见这么多的波浪,

它们手挽着手,就像遇见了什么。

整个下午我一直在观看,等待,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忘了它们从前是怎样的,

多年后当我看到它们,就看见现在的这个情形,

手挽着手,相互温暖,

整个下午没有留下一点点破裂。 


 

▎   没有谁比你离我更近 

 

求你把手伸过来,按手在我身上,

求你让我的泪,在你面前涌流。

求你对着我笑,

对我说最亲密的话。

求你亲口告诉我,说我就在你怀中。


 


路也●   

   路也(1969—):山东济南人。毕业于山东大学,著有诗集、长诗、中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等10余部,获奖若干。曾为首都师大驻校诗人、美国KHN艺术中心入驻诗人。居济南。



▎  向晚


你就要来了,我知道。

阳光已经西斜

鸟儿低低飞过蔷薇覆盖的矮墙

街市渐渐变得慈祥

 

我打扫屋子,擦去一寸厚的灰尘

那整整一春积下来的抑郁

让地面明亮得映出我的青春

家什们发出幸福的呢喃

 

我由于兴奋而不安

在四十平米的空间徘徊

足不出户地走了不下十华里

小心地向窗外瞅

一棵正在开花的泡桐向前探着身子

淡紫的风朝着大路方向吹

 

我知道你就要来了

那扇有暗锁的房门微微颤动

成了我的心扉 



▎  身体版图


我的身体地形复杂,幽深,起起伏伏

是一块小而丰腴的版图

总是等待着被占领、沦为殖民地

它的国界线是我的衣裳

首都是心脏

欲望终止于一条裂谷


我把它横陈、折叠、翻转、弯曲缠绕

它属水质,可随物赋形

潮润的皮肤如滩涂,带着熟了的芒果的芳香

汗水在脊背的礁石上开花

隐秘的国门打开来又合上

合上了又打开

在你的面前


根据相关条约

我的金矿煤矿油田,有色金属和天然气

统统交给你来开采

你还可以在这版图上修铁路建港口

盖上一座教堂


你对我的侵略就是和平

你对我的掠夺就是给予

你对我的破坏就是建设

疼痛就是快乐

粗暴就是温柔

雷电交加是为了五谷丰登


但大多数没有你的时候

这版图空着,荒着,国将不国

千万里旱情严重到

要引发灾害或爆发革命

其质地成了干麦秸,失了韧性和弹性

脆到要从中间“咔嚓”,一折两半



▎  妇科B超报告单


上面写着——

子宫前何,宫体欠规则,9·1×5·4×4·7cm

后壁有一外突结节1·9×1·8cm,

内膜厚0·8cm

附件(左)2·7×1·6cm,(右)2·7×l·8cm

同声消澈均匀


当时我喝水,喝到肚子接近爆炸,两腿酸软

让小腹变薄、变透明,像我穿的乔其纱

这样便于仪器勘探到里面复杂的地形

医生们大约以为在看一只万花筒

一个女人最后的档案,是历史,也是地理


报告单上这些语调客观的叙述性语言

是对一个女人最关健部位的鉴定

像一份学生时代的操行评语

那些数字精确、驯良

暗示每个月都要交出一份聘礼


如果把这份报告转换成描写性语言

就要这样写:它的形状,

与其说跟一朵待放的玉兰相仿

不如说更接近一颗水雷

它有纯棉的外罩和绸缎的衬里

它心无城府,潜伏在身体最深处,

在一隅或者远郊

偏僻得几乎相当于身体的两域

它以黑暗的隧道、窄小的电梯跟外面和高处相连

它有着虚掩的房门,儿女成群的梦想以及一路衰老下去的勇气


如果换成抒情性语言呢,就该这样写了吧:

啊,这人类的摇篮

生长在一个失败的女人身上

虽有着肥沃的母性,但每次都到一个胚芽为止

啊,这爱情的教堂

它是N次恋爱的废虚,仿佛圆明园

这另一颗心脏,全身最孤独最空旷的器官

啊,它本是房屋一幢故园一座,却时常感到无家可归

它不相信地心引力,它有柔软潮润的直觉

 

有飞的记忆 

 


▎  女生宿舍 

 

其实女生宿舍就相当于

古代小姐的闺房

如果念的是中文系

那就算是潇湘馆或蘅芜苑了

 

窗外晾晒的衣裙正值妙龄

被阳光哄骗又滋养

楼下槐树影里总有男生伫立

失魂落魄,个个象贾宝玉或张君瑞

挂风铃的窗口在虔城的目光里

被仰望成革命圣地的宝塔

这是通往爱情的最后一站,如同前哨阵地

 

象债务似的,书桌上堆积着待补的笔记

给好日子笼罩上阴影

课桌里塞着伙食费换来的口红

这是给美丽上交的那么一点点税

印染床单铺着大面积的鲜花

花丛里隐匿着蜜蜂般的机缘

床架上的长筒袜很慵懒

一件颜色愁苦的连衣裙月经不调

布娃娃比她的主人还出众

脸上的小雀斑古色古香

日记本暗暗地在枕头底下怀春

一枝红杏已伸出了硬壳的封皮

还有刚刚封口的信函,

郑重其事得犹如精心装修过的房间

 

象不爱江山爱美人一样

她们有时不爱身材爱巧克力

看书总要吃着五香瓜子,喀嘣喀嘣

其速度与准确度超过阅读

并随时准备象嗑瓜子一样

把她们自己的身体也嗑开来

方便面吃多了怎么有股肥皂味呢

它的保质期跟爱情一样,超不过半年

而最疯狂的恋爱,也无非等于

害一场偏头痛。副产品是一大批

诗与散文,属哼哼唧唧派

 

时光跟口香糖般耐嚼,不见消耗

总得发生点儿什么吧,总得

从青春这朵玫瑰中提炼出点什么来

在最关键的时刻

最好是病上一场,病成西施的模样

爱情跟革命的性质相仿

往往在身心链条最薄弱的环节取得胜利

在这里,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

生活影片中的女主角

并把某男生的殷勤看成上帝发给自己的奥斯卡奖



 


安琪 

  安琪(1969—)原名黄江嫔,福建漳州人。毕业于漳州师范学院。中间代概念首倡者及代表诗人。出版和主编诗集多部、主持民刊多种,曾获多种奖项。居北京。

 

 

▎   往事 

 

再有一些青春,它就将从往事中弹跳而起

它安静,沉默,已经一天了

它被堵在通向回家的路上已经一天了

阅读也改变不了早上的空气哭泣着就到晚上

流通不畅,流通不畅

再有一些未来的焦虑就能置它于死地

我之所以用它是想表明

我如此中性,已完全回到物的身份。 

 


▎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爱人

明天爱人经过的时候,天空

将出现什么样的云彩,和忸怩

明天,那适合的一个词将由我的嘴

说出。明天我说出那个词

明天的爱人将变得阴暗

但这正好是我指望的

明天我把爱人藏在我的阴暗里

不让多余的人看到

明天我的爱人穿上我的身体

我们一起说出。但你听到的

只是你拉长的耳朵 

 


▎   失血的时间


你已经爬不动时间这座山了,恭喜你

可怜的人你可以

坐下来享享清福

或吐吐唾沫


你爱这一生吗?

你好像和夜晚有过默契在你年轻的时候

你好像爱过钱、文字,和一些

叫作血的东西

你爱过血这是肯定的

谁的青春都是血做成的


你爱过我吗?

好像有一点,你曾在某个公共场合

遇到我

那是七月阳光正炎的日子

它熔化了我们在晕眩的瞬间


那是离天堂最近的飞翔

风在袖手旁观但心脏发挥了作用

它保留住词语

仅此一次我们就离伟大不远,现在

你已经爬不动时间这座山了我也一样

恭喜你,可怜的人

时至今日

我依然会陪你吐吐唾沫

或享享清福。



▎   深水之墨 

 

我已厌倦这深水之墨对心灵的指引

在这空无一物的尘世

我曾经索取过多

 

难以辨认的往事

又费去漫长年月

一生的好时光有多好

行云流水,转瞬即逝

 

不能在深水中洗墨、化妆

不能呼吸

不能不顾左胸的隐痛

 

不能说

我曾到过的尘世

你也到过 

 


▎   身体的一夜之旅 

 

它长1米63

我的身体长1米63

它宽3千300尺,哈这个夜晚它

宽3千300尺

我的1米63的身体在宽

3千300尺的夜晚悄悄出走

风格古朴

显示了我曾受过良好教养

显示了我至少还是一个诗人

 

一个过气的前诗人

此物装饰有诗数百行

情感0·1克

麻木万斤

姓安

名琪。

 

此物在夜晚出走

功夫要比白天略高略深略强

凸起的恐慌写在遭遇到的盘上

内盛被猎杀的大胆构想

 

 


蓝蓝

  蓝蓝(1967—)原名胡兰兰。山东烟台人。毕业于郑州大学。曾获河南省文学作品奖等多个奖项。著有诗集、散文集、童话集10余部。曾为中国人民大学住校诗人,曾被希腊荷马故乡希奥斯市授予荣誉市民称号。居北京。

 

 

▎   如今我黑黑的眼睛 

 

如今我黑黑的眼睛

比写在树上的夜醒得更早

 

比赤麻鸭更早看见

北方青青的麦苗

 

如今积雪是可以记起的往事

可以在槐花下吟唱的过去

 

如今杨穗掉在田头

地米菜像恋爱的眼睛布满小路

 

我看见杏树金色的微风翻动

在墙头弄出斑斑驳驳的花影

 

仿佛这一切从另一个春天传来

是另一个人迈动我轻快的双脚

 

如今暖暖的风早已吹远

地虫在苏醒后的恐惧里忙碌

 

如今我不再想下一个春天

那里已经不会有这张忧伤的脸 

 


▎   发表 

 

我的诗都有署名。

我的诗都有一个收到的人。 

 

箭簇飞来时

必定会有一个前额迎接,

我爱它光明的固执;

 

我爱伤口勇敢的裸露

虫子无法忍住对血的赞颂—— 

 

当膝盖对我说话

这首诗将不再发抖。 

 

这是一个女诗人对隐私的出版

永恒的海洋和群山——书桌在起伏。 

 


▎   让我接受平庸的生活 

 

让我接受平庸的生活

接受并爱上它肮脏的街道

它每日的平淡和争吵

让我弯腰时撞见

墙根下的几棵青草

让我领略无奈叹息的美妙

 

生活就是生活

就是甜苹果曾是的黑色肥料

活着,哭泣和爱——

就是这个——

深深弯下的身躯。

 


▎   我的丈夫 

 

你骑车带着孩子经过秋天

经过一月和五月。你就要推门回来。

 

一行街树在你眼睛里对我说话。

一片云在它深处走远。

你日夜工作,在桌前

把诗行带向曼杰斯塔姆的长夜

那里,人在惨叫而野兽在嚎

他什么都不再拥有。但

沃罗涅日灰色的天空和白桦林

第一次拥有了它们的诗人

犹如我和孩子们在岁月里

拥有了你。

 

当灯光映出你孤单的背影

我想你知道

我们是一个人——  

 


▎    幽会 

 

在这一切之中——

黎明时凹陷的枕巾 灰蒙蒙

窗外阴沉的天空

房间凌乱 孩子还在睡眠

拖把在池边滴着水

 

在这一切之中——

醒后发呆的神情

风摇晃着树枝。楼下

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

 

……天已渐渐明亮

黑暗处愈加黑暗 肯定。

洗漱,做饭,扫地,弯腰——

——我甜蜜的幽会有着一双

结实的脚踵



▎    让那双爱你的手靠近

 

让那双爱你的手靠近,姑娘

让它们离开时沾满幸福

波浪、山峦、喷泉

长发、乳房、嘴唇

让与世界孪生的美找到名称

 

让那盲目的抚摩看见更多

梦中和渴望的指尖的复眼

你洁白的天鹅弯颈和探寻之间

生活又开始:

真正的教育和一寸肌肤

爱的孕育

刹那间保持下去的记忆的证言

呵,此刻窗外树枝的轻颤

与往日不同——

过去的一切 都已陈旧 

 

 


荣荣

  荣荣(1964—)原名褚佩荣,浙江宁波人,毕业于浙江师大。《文学港》杂志主编,浙江省作协副主席。出版诗集及散文随笔集等多部,曾获鲁迅文学奖等多种奖项。居宁波。

 

 

▎    我更了我怕谁


 “我更了我怕谁?”

半老的女子凑在一起

锣鼓开场浓妆在身

戏正长表情紧贴住放肆的台词

谁在假装花开

六尺阳台上遍寻藏匿的浪人

谁厌倦如过度生育的猫

隔着雨水听不得一点风声

她苦大怨深却寻仇无门

她上足了发条要流落街头

她耳热心悸家长里短

也想山高水长与劣性动物绝缘

 “我更了谁怕我?”

一条短尾巴的狗跟在一脸的无奈之后

小女子幕前幕后爱谁烦谁

今朝不见明月来日一叶扁舟 

 


▎    实况 


他远山远水的沮丧令人心疼:

“我是六十年代的是不是老了?”

“近来我失眠我想我爱上你了……”

“你是我能抓住的最后激情……”


“唉,你何必那样!”

软弱女人的翅膀也在九天之外

但始于想象的也将终于想象

“爱就是孤独,熬一熬天就亮了……” 

 


▎    双人床 

 

整个晚上

他们一直在那里搭着拼图


起先  他们平躺着

保持着铁轨的距离


慢慢地  身子移动起来

先是左边  然后是右边

我们看到了一双略微参差的筷子


有一会儿  他们胶合在一起

一架推进中的火箭

为什么突然熄火?


他们执手而眠的图案

是一只易碎的瓷瓶

而当他从背后把她揽拥

他们成了两条静止的波澜


可总有什么还不妥贴

左边的人儿翻了翻身

接着是右边的


后来  他们是两张相背的弓

被睡眠拉得满满的

他们想把自己射向哪儿?


这个图形保持得更久些

直到各自奔波的白天逼近


我们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一个晚上我都睡不踏实

做着分离的梦……”

 “唉,我爱你总比爱自己要多些……” 

 


▎   生物概念 


他爱她的青春如果她是美的

她又被爱一遍像是有了另一付子宫


这让她相信在小腹正中

她曾经的身体藏过两座宫廷

膀胱在后直肠在前

她的盆腔也能虚度光阴


并积满了灰尘看见孩子就疼 



▎   我如此热爱它绵柔里的筋骨


我如此热爱它绵柔里的筋骨

爱它维系的悲伤或下一刻的移情别恋


这只穿过多年风暴仍抓紧内心狂草的手

这只在别处翻云覆雨 只给我晴朗的手


这只拉我入怀 又将我推开的手

这只挡我视线 又替我描画天地的手


这只挽留的手 说着再见的手

当它揽过我身子或像柔风轻拂我脸


我看到了它真实的怜惜和克制

看到了一只手迷人的灵魂表情

 

 




杜涯  

  杜涯(1968—):河南许昌人,毕业于许昌地区卫校 。12岁开始写诗,出版诗集、小说集多部。居许昌。



▎   河流


二十岁的那年春天

我曾去寻找一条河流

一条宽阔的静静流淌的河流

我相信它是我的前生


从童年起我就无数次看见它:

在瞬间的眼前,在梦中

只让我看见它:几秒钟的明亮

然后就渐渐消失了身影


那条大地上的孤独流淌的河流

它曾流过了怎样的月夜、白天?

它曾照耀过哪些山冈、树林、村庄?

又是怎样的年月带走了它,一去不返?


永远消失的光明的河流:我不曾找到

那年春天,我行走在无数条河流的河岸

无数的……然而它们不是逝去的从前:

它们不知道我今生的孤独、黑暗


泛着温暖的微波,静静地流淌

仿佛前生的月光,仿佛故乡

然而却总是瞬间的再现

我无数次的靠近使它始终成为远方


多年的时光已过:从二十岁到这个春天

我看到从那时起我就成为了两个:

一个在世间生活,读书、写作、睡眠

一个至今仍行走在远方的某条河流边



▎   黄昏


在黄昏,辽阔的光耀里有我的信任

它分隔大地,像金黄的伤口

而田野,群山,树林,似乎这些

人间失去的,会在那里永恒燃烧


又一天已走过来了

就像这一生已经完成

最后的微风吹着林边的光线:

一切在世界上都被安置,都已完工


只有宇宙的光亮还不曾消逝

在日落的地方,它横亘千里

闪耀:那故乡的影像


只有黄昏是永恒的信任

它保存我今生失去的东西:

树丛,上午,和星星



▎   风过林


风带着雨意吹过事物

树林中暗了下来

树林一时微喧,一时又沉寂


幽暗的树林,仿佛一个去处

仿佛是世界上万般事物的中心

幽暗的树林,记忆在那里忽然闪现


那里是世代的更迭,延续,过往

似水流年的无常

那里是言辞开始的地方



▎   给母亲


她活着时喜欢清扫残花和落叶

吃素食,穿自己做的粗布衣

每年春天养一窝鸡娃,栽几棵幼树

立冬后用白纸贴糊风门和窗户

侧身睡觉时怡然得像个孩童

如今她躺在故乡的河堤旁

在一大片柳树和杨树的浓荫里

坟上开满白雏菊和紫花地丁

有时我去散步,会看到上面有许多

黄粉蝶飞翔,花背鸟在柳荫丛中啼鸣

我说:谢谢你们,陪伴了她的寂静

有时我会梦见她回来家中

给我做饭、开门、叠被、晒衣

拉着我烫伤的手腕细看

她坐在院落里,我站在屋门口

紫楝花盛开在院落上空

光阴中,仿佛她仍健康,我仍芳青……





娜夜

  娜夜(1964—)原名刘夏荷。满族。南京大学毕业。出版诗集《娜夜诗选》等三部。曾获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等多种奖项。居兰州。

 

 

▎   生活 

 

我珍爱过你

像小时候珍爱一颗黑糖球

舔一口马上用糖纸包上

再舔一口

舔的越来越慢

包的越来越快

现在只剩下我和糖纸了

我必须忍住:忧伤 

 


▎   站牌下 

 

我看见了忘掉的人

他一只手揣在兜里

一只手挽着又一个人的爱情

他消耗它的方式

显然有所改变

缓慢地走动

像是放弃了目的

缓慢地陪伴着缓慢——

与电车驶进夜晚的速度

背道而驰

是什么教会了一个人的缓慢

更快的时间? 

 


▎   起风了 


起风了 我爱你芦苇

野茫茫的一片

顺着风

在这遥远的地方 不需要

思想

需要芦苇

顺着风

野茫茫的一片

像我们的爱 没有内容 

 


▎   他在说谎 

 

他在说谎

用缓慢深情的语调

 

他的语言湿了

镜片湿了 衬衣和领带也湿了

他感动了自己

—— 一个说谎者

在流泪

 

他手上的刀叉桌上的西餐地上的影子都湿了

谎言

在继续——

 

女人的眼睛看着别处:

让一根鱼刺卡住他的喉咙吧! 

 


▎   拒绝 

 

阅读让我安静下来

我不再想:我拒绝的是他 还是

他这个年龄的爱情?

 

——阳光与青草的气息

一双清澈而忧郁的美丽明眸 脸颊冒着热气

 

他真的可以分清:情欲事件

与爱情?

 

他这个年龄——

我身体中最柔软的母性在哭泣

 

 


 ●林雪● 

  林雪:原名陈云婷。六十年代出生。辽宁抚顺人。著有诗集、随笔集多种。曾获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辽宁省政府文学奖诗歌奖等多种奖项。居北京。

 

 

▎   渴睡 

 

这个夏夜不可名状。我颓然倒下

与你并肩独特的姿势

在一种幻觉里时时改变

来得正好的夏天。被冷水洗过的身体

在呼吸的阵风里袅袅上升

插入发间的手指,一群桑叶上的蚕

它们起舞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

像鸟儿跌落在平台

那么平坦,那么近

 

今夜我的灵魂有了确切的形状

从脚尖到发梢,从左手到右手

从我的胸前到背部

向外渗去的一条丝线结成了网络

罩在年代久远的绣毯上

灯光珍珠般滑落。亚麻布、亚麻布

 

与我祖母闺守阁楼的风景相似

发鬓上的金箔。腕上的银杯

适于她的美。一种怀旧的调子

 

她下楼的第一步就急遽地老去

她的嫁衣如焦脆的叶子破碎

爱她的人无计可施

 

今夜,我的灵魂站在我的对面

看我睡去时受惊的模样

无辜的明天,在洞穴中醒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儿熟睡

一只手叠在另一只手上

一种被伤害的睡姿,一种隐语

 

你仍然端坐不动,浅灰色的眸子

转动一下

飘浮在海上的冰块

融进更深的寒冷

我原来没睡,坐在你对面

对着灯光察看我的掌心

 

在太阳下呈紫光,在雨里呈蓝色

一个逆光里的手势

说:如此炎热的夏天,并不多见 

 


▎   空心 

 

用我静脉中的血涂抹这些流水

也不会使这里的景致更为错杂

世界如此有序,类似一声完全的赞美

 

是我错了吗?一阵人工的雨

突如其来

被捣毁的花园

花朵中千万扇门无法闭拢

 

你不能拥有自己的心事

躺在夏天的床上

在狂躁的中午独自休眠

 

一滴雨就可以使你醒来 

他们懂得怎样利用这种雨水

一滴水滴上我的前额

冰凉的敌意。炙伤我冰却的伤痛

 

这女王与主妇的脸同样低能

季节与光线的传递

扑朔迷离;爱的全部意义

 

在城市适时的毛皮下面

唯独我不用羽毛遮掩

鱼一样清白。孤独与躲避

 

谁在用自己的阴影仇视我 

我的乳汁丰淳。爱使我平静

犹如一种情愫阻在我胸口

像我怀抱中的婴儿

 

只不过是一件容器,瓶子或其它

容纳过一钟爱,羊水与洗濯

如今我用诀别的心境来爱这一切

 

无法改变。即使我溶合、相会

与你何宜?并且再不能使我们身

边的流水

比上一个夏天更亮、更白 

 


▎   微暗的火 

 

在一只钟摆的后面我听到了什么

又是树,树下的凉意

悬空的桌子上结冰的水果

浮出杯子。是谁的身体如此寒冷?

如此美妙?谁使我在床上越陷越深

 

在一条饰带上分布有序

在一具石棺上堆叠

你为我的身体注入生命

但一种注视迫使我用全身的关节

逃离

 

从发尖到脚踵。一条河起伏着不

断的颤音

我能从水面直视水底

一种白天的睡相。梦

在沉睡的外省景象中升起

你可以一无所视

我歌唱时眼神的韵律

灵魂像夏天的芭蕉

呼救着上升;一个漩涡的中心或

一团火焰

 

一种绵密的土著的语言

风使它们弯曲

(那个躲避阳光的女子应当哭泣)

 

这是一个拼贴起来的时间

我的心无法完整,像一张五彩的被子

能触及最明亮、最隐秘的部分

 

但你不能进来,你无力交还与覆盖

这是一颗因爱而诀别的心

又一个骗人的冬季,像一张

丑陋的皮革上泪水

如此虚假,你已把我破坏殆尽

 

但隐秘的事物就要出现了

你看那波光淋漓的太阳

他蓝色的光液正向四方流淌

在我的胸口,在我儿子的唇息之上

风向你送去了乳汁的甜味

 

在一只钟摆后面我听到了什么

 

最小的婴儿,最老的妇女

都是我自己的形象。我贯穿在

所有女性的姓氏与骨髓中间

犹如贯穿在我们居住的陆地上

一条闪亮的中国的丝绸 

 


▎   那夏天的光焰 

 

那夏天的光焰

如此穿过高空的门柱

又随着大地的沉寂

垂落至人们内心

那大地上的银子弯曲、流淌

一朵与海走失的浪花

风干成沙砾

在呼唤海水


那繁星如雪,

轻飏自那有名的或无名的恒星间

一阵低语就会震落 

 


▎   紫色 

 

今夜我有最缤纷的句子

自言自语。如熟透的果子在秋季互相问候

多年后你忆起,我其实平静如初

 

一条歧路,通向乌有之乡

从落叶到落叶,这很漫长

最好的年华可以重度?

谁的允诺,像明信片一样虚假

来自善意与宽慰

我却因此焦虑而忧伤

对着命运,犹如孩童

对着玩具镜中的风景

被一只手操持,陌生而激动

观你,对遥远的星系

美丽又污秽。忍不住凝神

直到旁观者般被唤醒

 

街上的车子载着谁,驶向哪里?

何必知道!我身后的脚步和我一样孤独

我不惊慌。所有的充实来自你的迷惘

好比在灰海绵般的早晨你突然惊醒

脸上的表情丝绸般捉摸不定

去抓那幸福之鸟

 

一声浊音,你触及的

仅仅是那窗子 

 


▎   青涩

 

年少时,一次在果园,我曾接住一只

坠地的苹果。那时我爱她的青涩

一如年轻的我。在潮湿的海风和黑暗中

她们一个又一个被我怜惜地捡起。她

顶戴花翎,苦苦的绿颜,酸酸的内心

仿佛无视万物对她们的视而不见

只有我看出她骄傲下面的惊恐。和

从未解除的对永恒的期待。是的,她们

已经不爱,已经等不及,已经疲倦

已不在意。在一场美和温顺的戏剧中

潜伏冲动,或在一季青春和诗意中

藏起硝烟。然而,就在那时,在我暝想时

一粒小小的果虫从她的缝隙里探头,从我

竖起的手掌上,向着星光执着地爬,爬

一粒虫,在我的泪水和夜晚浩荡的群落中

婴孩儿一样孤单绝诀。仿佛在说,不,

你看那枝条上的花美如浮世,你放弃的

一切从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如同“那苹果树、那歌声和那金子”


 


 

海男 

  海男(1962—)原名苏丽华。云南永胜人, 出版诗集、小说等作品30多部。曾获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等多种奖项。居昆明。 

 

 

▎   国度的身体性 

 

跨越国度,在云朵的漩涡中飞

从云南到曼谷,再抵罗马

身体,我的身体,只是一朵白色的棉花

云絮、城堡、陌生人

在不同的国度或天空之上漂流

只有你,才是我最爱呼吸的空气

身体,我的身体,我知道你的潜规则

只有在我母语的舌头里

世界才是辽阔的…… 

 


▎   我在树下散步 

 

在树下散步,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变缓慢了

大葱和洋葱的味道是同样的吗

犬和狼的皮毛潜伏在荒野的奔跑中

其本性显露在牙齿下。我在树下散步

遇到的是孩子们嘴里吹过的泡沫花絮

在如此蔚蓝的天空下,你不会再报仇雪恨

走吧,走吧,让我们走路吧

光阴圈里的兄弟姐妹们

让我们以走路的节奏

抵达那些泡沬前面的路

你会找到爱犬,你也会让过去的敌人回家 



▎   组诗三首

 

1 

午夜,退潮的声音过去后

剩下你回避的目光

我在什么地方伤害了你,伤害了你

最红的那件衣服,最轻微的那歌曲

世界更加寂寞起来

我伤害了你的眼睛,再继续伤害脚趾

伤害了公路、田园,以及你的第一辆私车

像伤害你的婴儿和情侣

因为我是婴儿的母亲和情侣

世界更加孤单起来

我仍在伤害你在防波堤上高高的房屋

我的情人,我仍在增加力量

伤害你眼前的影子,活到明天的影子

静静的,从开始的第一个黑暗

拥抱你时就学会了要伤害你的嘴唇

噢,情人,你的嘴唇

是我看见过的堕落,比一个天使更加堕落

启示了我用一生的智慧

寻找机会去伤害你伪声音

八月要结束了,九月的秋天

第一片树叶会令人恐怖

因此、我使用了武器或头发

用黑暗的咒语伤害你的面容

我听见手臂刚一伸出

钟声带来的夜晚,伤害你之后

我的牙齿出奇的洁白

整个下半夜,我在爱你,我要爱你

 

我爱你,在这难忘的八月

当我们看见了公路上的棺材和稻谷之后

死亡遥远的驱来之前

我说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在缤纷的黑暗降临之后

圣母拥抱着圣子,教堂正飘着树叶

 

通红的早晨

山岗上隐隐闪现的马匹和季节

我伤害你,我伤害了你

他们的目光是我们的祭奠之日

缓缓张开的双唇找到你后

我死之后,活起来之前

 

我伤害你后又努力裹着衣襟

赎罪的傍晚啊,我记不清的蜡烛呵

河流中的第十三根草叶

为什么看不见了

我们的住宅涌满了水的颜色

波浪的响声大迷人了

我仍然像昨天一样

集中力量,伤害你

 

我害怕见到的情人啊

我的嘴唇张开了

我的羞涩、眼睛,以及爱情

正伤害着你 

 

2 

郊外是皇帝从前建设殿宇的地方

无数的空间和缤纷的砖瓦

他们都死去了。死亡是那样无声

淹没了殿宇和草尖上的雪

如今,我们住在这样的房屋中

北京郊外,北京郊外正降临夏天

 

午夜,燕子们已经南迁,雨水已经南去

连一滴水也没有,一滴雨也缺乏

镜子中我们的绿衬衫啊,没有袖子

远在旷野的马匹,在哪里,我们的幸福

幻想却不会停止,它那放肆的鞭子

啊,诗歌在黑夜,牧神在眼底

 

死亡离镜子是那样近

房屋的倒塌啊,在农民们接近午夜的时辰

我们看见上帝

高贵,前程远大的帝国

在我们忧伤的手臂中沉没

 

往哪里去,遍地闪烁的金子

闪开后,我们看见河流

我那广大的诗歌和赞美

赞美者叙述我们被死亡抛弃的那一午后

你是谁,被帷幕挡住,被我看见

 

大地如此微薄

那张嘴,张开了饥饿,张开了美

收留了忧郁

上帝,上帝

像一个国家那样杰出,集中了智慧

在我们的国家里,夏天啊,水中的诗啊

 

眼前的桑园和丝绸

从一根女人的头发中,发现了谁

白昼和黑夜,用嘴喊醒了谁

 

镜子中我们的圣经呵

从绿衬衫中掏出来,捧在手中

没有听到碎片的声音

没有听到冬天积雪的音乐

这座花园除了我们,惟有我们 

 

3 

典型的南方人

激动起来,上帝,上帝

会不会丢下十字架,找回那部诗歌

爱人、爱人

你是看见我还是幻想我

 

除了你眼底忧郁的母语

我还知道什么?

拂晓的鞭子呵

抽空了肋骨被我们慢慢珍藏的麦秸

躺下去,躺下去

帝王躺下去,英雄躺下去,诗人躺下去

我们就唱着、跳着、幻想着

不可企及的城堡呵、黑暗中的躯体啊

 

掬米时候的响声多么温柔

母亲多么像我,父亲多么像你

世界的欢乐,啊,欢乐压迫了我

北京郊外,北京郊外

 

这座农庄,消除了玫瑰的矛盾

辽阔的农庄啊,在我们的房屋中

却只有一滴血。爱人,起来

 

欢乐,欢乐,世界的欢乐

啊,欢乐让我死去 



▎  黎明已降落在她的乳峰上  

 

她的乳峰满载过爱情的搏动

仿佛峡谷中洁白明净的象牙

在她的乳头上起伏波动

犹如下半夜的芳香,随狭长的手指在移动

随着明媚的春天的降临,她乳峰上

已经送走了一艘船,在她断裂过的

一只收藏已久的爱情陶罐里

有她发丝一样的哀鸣,拂动着雾霭中升起的忧伤

黎明已经降落在她的乳峰上

甜蜜的刺在她的肉体中沉入下去

震撼她睡眠的钟声之下,爱情抚摸着

她越来越隆起的乳峰

黎明已经降落在她乳峰上

没有人替代逆流而上的季节,没有人湮灭过她的爱情



▎   我愿意就此隐形 

 

我愿意,就此隐形,像那些书中的故事

只在阅读、翻拂、忘却中

获得幽暗的一夜。我累了

那些从内陆上岸的路,通往我的

来世。我咀嚼着这渐渐上升中的秋色

泥洼中我走了很远,才看到了

胸前佩带银器的妇女生活

她们中的部分人已老去

更年轻的一代人已经失去了割麦子的手艺

抽屉、耳垂、暗器中滑过一阵雨声

男人、女人世世代代划分了性别之后

才开始了以泥土和水为界

秋天的冷,使我想起瓷器

想起冰凉的原始森林。我愿意在你怀抱呼啸

秋风猛烈的揺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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