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风吹边缘人·你在发短信
七月,风吹边缘人
繁花节约香气,山水安慰了劳顿
美妙的事物之间多了一份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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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
▎ 七月开始
七月了,你在灯下发短信,你在想我
在重新开始的七月你在很近的村庄发短信
想我,身旁的竹凉席印着你和你的影子
很近的桌上日光灯就要炸裂
你在发短信,想我,像房东在想她的房租
翟永明
▎ 七月
从此夏天被七月占据
从此忍耐成为信仰
从此我举起一个沉重的天空
把背朝向太阳
你是一个不被理解的季节
只有我在死亡的怀中发现隐秘
我微笑因为还有最后的黑夜
我笑是我留在世界上的权力
而今那只手还在我的头顶
是怎样的一只眼睛呵让我看见
一切方式现已不存
七月将是一次死亡
夏天是它最适合的季节
我生来是一只鸟,只死于天空
你是侵犯我栖身之地的阴影
用人类的唯一手段你使我沉默不语
我生来不曾有过如此绵绵的深情
如此温存,我是—滴渺小的泪珠
吞下太阳,为了结束自己才成熟
因此我的心无懈可击
难道我曾是留在自己心中的黑夜吗?
从落日的影子里我感受到
肉体隐藏在你的内部,自始至终
因此你是浇注在我身上的不幸
七月你裹着露珠和尘埃熟睡
但有谁知道你的骸骨以何等的重量
在黄昏时期待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 七月,喘息空间
谁在高大的树下仰卧
谁也在树上。跟着千百条枝杈舒展,
来回不停地摆动,
坐在慢镜头跳出机舱的救生椅上。
谁在渡口眯眼打量流水……
渡口比人老得更快。
它们腹中有银灰色的木块和石头。
而灼热的光照样穿透。
谁坐在敞开的船上
在海湾里周游一天,
当岛屿像飞蛾在玻璃上爬行
他也在蓝色的灯里安寝。
李笠 译
西尔维亚·普拉斯
▎ 七月的罂粟
小罂粟,地狱的小火焰。
你真的无害吗?
你摇摇闪闪。我不可触摸你。
我将我的手放在这火焰中。没有任何灼伤,
为观看你我疲惫不堪,
那样地摇颤不定,折皱而鲜红,像一张嘴的皮肤。
一张才流过血的嘴。
血腥的小短裙!
有着我不能碰触的臭气。
你的鸦片在哪?你令人作呕的蒴果呢?
要是我能流血,或者睡去!
要是我的嘴能嫁给那样一种创伤!
或者你的汁液对我渗出,在这玻璃瓶器皿中,
令我迟钝而静止。
但无色无味。无色无味。
李晖 译
海子
▎ 七月不远
七月不远
性别的诞生不远
爱情不远——马鼻子下
湖泊含盐
因此青海不远
湖畔一捆捆蜂箱
使我显得凄凄迷人:
青草开满鲜花
青海湖上
我的狐独如天堂的马匹
(因此,天堂的马匹不远)
我就是那个情种:诗中吟唱的野花
天堂的马肚子里唯一含毒的野花
(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
野花青梗不远,医箱内古老姓氏不远
(其他的浪子,治好了疾病
已回原籍,我这就想去见你们)
因此跋水涉水死亡不远
骨骼挂遍我身体
如同蓝色水上的树枝
啊,青海湖,暮色苍茫的水面
一切如在眼前!
只有五月生命的鸟群早已飞去
只有饮我宝石的头一只鸟早已飞去
只剩下青海湖,这宝石的尸体
暮色苍茫的水面
西川
▎ 挽歌(节选)
我永远不会知道是出于偶然还是愿望
你自高楼坠落到我们中间
这是一只流血的鹰雏坠落到
七月闷热的花圃里
多少人睁大眼睛听到这一噩耗
因为你的血溅洒在大街上
再不能和泥土分开
因为这不是故事里的死而是
真实的死;无所谓美也无所谓丑
你永远离开了我们
永远留下了一个位置
因为这是真实的死,我们无语而立
语言只是为活人而存在
一条思想之路在七月的海水里消逝
你的血溅洒在大街上
隐藏在快乐与痛苦背后的茫然出现
门打开了,它来到我们面前,如此寂静
现在玫瑰到了怒放的时节
你那抚摸过命运的小手无力地放在身边
你的青春面孔模糊一片
是你少女胸脯开始生长蒿草
而你的脚开始接触到大地的内部
在你双眼失神的天幕上我看到
一个巨大的问号一把镰刀收割生命
现在你要把我们拉入你
麻木的脑海,没有月光的深渊
使我不得不跪下来把你的眼睛合上
然后我也得把我自己的眼睛
深深地关闭,和你告别
赫尔曼·黑塞
▎ 七月的孩子
我们,七月里出生的孩子,
喜爱白茉莉花的清香,
我们沿着繁茂的花园游逛,
静静地耽于沉重的梦里。
大红的罂粟花是我们的同胞,
它在麦田里,灼热的墙上,
闪烁着颤巍巍的红光,
然后,它的花瓣被风刮掉。
我们的生涯也要像七月之夜,
背著幻梦,把它的轮舞跳完
热中于梦想和热烈的收获节。
手拿着麦穗和红罂粟的花环。
钱春绮 译
W.S.默温
▎ 七月初始的草场
跳到最高处的一个停顿
一个停顿在阳光下
它自己停在那里 正如我们所说
东风漂上陡峭的山坡
山上正午的炎热
已经晒干繁茂一片的
草场的鬃毛
晚归的牲畜群
在丝兰丛中奔跑
鹿光顾过的丝兰
黄雏菊仙人掌花
它们跑过岩石在斜坡上等待
祈祷旗的衣服正在变干
去树林的路上
我们一起前行
刘泽球 译
谷川俊太郎
▎ 七月
和创世那时一样
光忽然灿烂地照耀在人们的肩上
活着这回事
本来是如此单纯
知了像初学乍练的合唱团
骤然开始齐鸣
人们已过完的七月
人们正过着的七月
雷阵雨洗落了淡妆浓抹
幸福和不幸的面孔变得一模一样
黄真 译
帕斯捷尔纳克
▎ 夏夜群星
它们讲完了吓人的故事后,
留下了准确的地址。
它们大开着门,彼此问长问短;
它们移动着,就像在舞台上。
静默,你比我听到的一切
都更加动人。
即便蝙蝠的飞行
也会让有些人感到烦扰。
七月夜晚的小村庄
有一头美妙的金发。
这让天空有太多的理由
去无事生非。
它们闪耀在
某个特定的纬度;
它们从某一根子午线上
洒下欢乐和光线。
晚风试探着掀开一朵玫瑰,
在嘴唇的恳求下,
在发丝和鞋子,
围裙和绰号的恳求下。
包裹着一团热气,
它们将自己扫过的一切,
它们拨动过的一切
都撒在碎石之间。
1917年夏
阿九译
阿赫玛托娃
▎ 一切被侵吞,一切被背叛,一切被出卖
一切被侵吞,一切被背叛,一切被出卖,
黑色死神的翅膀在闪烁,
一切被饥饿的忧愁给啃光,
我们又如何能有什么光明?
城外杳无人迹的森林
白天飘动着樱桃的气息,
七月天空透明的高空,
夜晚闪烁着新的星座。
就这样,奇迹走近了
那些坍塌的房屋……
没有人、没有人知道,
这可是我们亘古所期盼的。
汪剑钊 译
波普拉夫斯基
▎ 七月过去了
七月过去了,这冷漠的躁狂者
它在南方荷兰的冰块里安睡
雪白的云彩中点燃玫瑰的灯盏
一个个月份在相互取笑
暑热在子夜的冰块中安睡
而雨水开始滴下来
汪剑钊 译
痖弦
▎ 秋歌——给暖暖
落叶完成了最后的颤抖
荻花在湖沼的蓝睛里消失
七月的砧声远了
暖暖
雁子们也不在辽夐的秋空
写它们美丽的十四行了
暖暖
马蹄留下踏残的落花
在南国小小的山径
歌人留下破碎的琴韵
在北方幽幽的寺院
秋天,秋天什么也没留下
只留下一个暖暖
只留下一个暖暖
一切便都留下了
黄灿然
▎ 七月
七月每天都不一样,
每天我都活在当天,每天
都不再是看似互相重复的一天,
每天今天与明天和昨天的关系
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每天都有紫背竹竿
在我上班途中经过的
不锈钢旗杆下
茂密地生长
爱德华·托马斯
▎ 七月(1译)
移动的只有云,在如镜的湖面
它们的分身,以及我的船影。
我听任船儿自己走,偶尔
举浆打破这昏沉沉的闷热,和飘荡的孤寂
好弄清我看见的是鸟还是灰尘,
岸边的树林是不是还清醒。
好久了,自从黎明破晓——伸展——升高
低沉,--我见到冷冷的芦苇斜倚
在倒映天空里更冷的影子上:
那里没有什么值得长久地思想;
远方树叶里,斑尾鸽所说的一切。
静静地溢满了我的心房。
周伟弛译
爱德华·托马斯
▎ 七月(又译)
万物宁谧,惟有流云,晶莹的湖泊,
云影缓移,浮泛着舟影。
扁舟轻荡,我用桨儿划破
沉沉的炎热,和迷离的寂寞,
为了辨认:望见的是鸟和纤尘。
为了探明:湖畔树林是否苏醒。
晨曦早已微明——弥漫——飘向晴空
又溶于碧波;我久久凝视冷冷的芦苇
影入云天毵毵的水中,凉意更浓;
在这悠悠的时光,物我两忘
远处树丛,斑尾鸽禺禺细语,
我静卧啼听,恍惚置身仙境。
宗白译
黄礼孩
▎ 翅膀保留了夏天的喘息
边境,风吹了一半就停下来
果实结到半青就停下来,七月过了一半
你没停下,你去寻找被救赎的地理
陌生之地 ,时间从左边飞出,光线洪波涌起
七月,风吹边缘人,西去的夜喂养星辰
在睡梦中,繁花节约香气,山水安慰了劳顿
那些美妙的事物之间多了一份默契
我知道,你不留恋短暂之物,也不纠缠黄金
归途的翅膀保留了夏天少许的喘息
灰光灯·编辑:媛媛/洛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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