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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的他们·广东代表诗人选粹

诗歌杂志 诗歌杂志 2021-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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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代表诗人选粹


============ 黄礼孩 ============


  黄礼孩,70后,生于广东徐闻。诗文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上海文学》、《青年文学》、《大家》等,入选几十种诗歌选本,出版诗集多部,主编诗歌选本多部。1999年创办《诗歌与人》诗刊,主编《中西诗歌》等。居广州。

 


◎ 一棵树 

 

夜笼罩着树的身影

树叶被雨打湿

仿佛黑  一层层积压

看上去有些重

 

树站在黑暗里

看着周围

小小的心  紧紧裹着

不闪耀它自己的皮肤

它听见黑暗的周围

风吹过来

有低低的喘息

像叶子就要飞起



 音 乐 

 

音乐从眼中经过

抬高了

我与黑暗对峙的视线

黑暗在微微颤动,在醒来

它的身影如此清晰

旋转又消失仿佛永开不败的花朵

仿佛蜜蜂出没于花丛

仿佛我在尽情畅饮

从寂静中溢出的蜜汁



◎ 苔 藓 

 

苔藓,它那么微小

像一粒粒沙子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身世

 

苔藓习惯用潮湿的眼睛看一切

呼吸腐败的空气

它坐在暗处

似乎在等待

 

阳光偶尔对它露出笑容

很快又消失

只留下森林巨大的阴影

是我从未见过的  一个黑色的梦 



◎ 我的地理的光明旅行 

 

抬头 闯入生活

在广州的叶子轻得飘起来时

我忙碌的手指在光中闪烁

 

路过水荫路时

看见一个女孩抱着鲜花在疾走

世界好象从我身边侧身走过

 

为什么一定要弄明白生活

如果她让我选择奔跑

我则坚持一种飞翔

 

挑水劈柴

写信 编诗刊

过好一种简单的生活

 

如果这仅仅是生活的微光

我也愿意把此视为

一生中的来来往往 



◎ 不断消失的事物 

 

饮食男女说

黄金的消失比云还轻

 

乡下劳作的母亲说

秋风刮凉了大地的心

 

我回不到诗歌的中心

想象力

 

象一只负重的小鸟

哀鸣着低低盘旋

 

不断消失的事物

散尽梦想和欲望

 

留下死一样的静寂

在黄昏里摇晃 



◎ 街 道 

 

该去信赖什么事物

很快被城市的喧嚣淹没

他想把盛大的广场

变成牧场

可是他不能,在这个下午

他的愤怒,仍显得多情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隔着一条街

在这个下午,只管朝前走

心向着对面的事情 



◎ 天 使 

 

请允许我留在这个夜晚

请允许我粗砺的双手

抚摸你洁白的肌肤

你像孩子一样睡了

安静甜美如皮肤下的水

 

我看见你在暗处飞翔

风带来天籁

翅膀带来了整个天堂



============ 樊   子 ============


   樊子, 1967年生,安徽寿州人。诗文散见《诗刊》、《星星》、《诗歌报》等百家文学刊物,著有诗集多部。曾策划民刊《大象诗志》,参编《诗选刊》(下半月)、《诗林》双月号、《诗潮》等,现为《诗歌月刊》执行副主编。居深圳。 

 

 

◎ 早晨诗

 

早晨不会有人说:这风刮得阴冷。

头戴鸭舌帽的老人有一大半粗鲁的人生

他拉着二胡,很恋旧

早晨的土地、河流和植被大抵也是如此。

 

阴谋者和起义者还在贪睡。

歌唱的人和慢跑的人如果成为一段历史

是啊,如果成为一段历史

早晨的土地、河流和植被大抵也是如此。 



◎ 雨 水

 

患热病的蕨类,它们被雷鸣击打着胸腔

偶尔,雨水

会把鱼鳞的红斑涂在我的面具上

我弯曲着脊背

在一个深邃的洼地,看自己的脚骨截留住了流水

这些雨水之外的生命

也是纸屑和果皮之外的思想

它们要通过暗道走向一个不为人知的方向

我真的不知道一个水龙头的悲哀

你冲刷着自己的身子

含铅的雨水冲刷着大地的身子 

 


 障 碍

 

你把世界的影像停留在肠镜上好不好,从肠镜中

你分析我的身体结构出于你的好奇,光着身子,

我有什么羞耻感呢?

没有,绝对没有

你把世界的影像停留在我光着的身子上也好

我蠕动的盲肠,不瞒你说,

比世间任何一条道路快乐不到哪里去

世间到处为繁华之景

你比我熟悉一块铁的虚伪,一棵花楸树蒙受的苦难

要是你依旧觉得我值得你去热爱,请不要继续把灯光聚焦在我的额头

那样,人民路和解放路就会拥挤、塞车、吵闹;

就会有土地

裂开,露出不祥的呻吟声

是的,我早年承诺捐建的疯人院,

趁机会你用肠镜照一下它的结构吧:

噪音、疾病和谎言,你看着它们有些障碍

咦,远眺一会,或者花费更长的精力,

你一定得看看

山峰,河流和人群,像我的盲肠一样

黝黑而不净  



 田 畴

 

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高粱能够和向日葵

一起生长,包括

那些赤练蛇、芨芨草

我目睹秋天的田畴变得辽阔而高远

高过不远处的山峰

 

我在山峰上远眺

辨认村庄的方向

哪颗星辰能够没有炊烟

哪颗星辰能够没有高粱的根须

一节节

蓄满阳光与风的声音 




 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在榛莽未除的山坡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枕木最早铺在藏有星光的山洞里

时间慢慢蠕动

如夜鸟惺惺地叫着

它的喧闹,它的地平线,它拉风的胃

它把臃肿和肝病涂上颜色,像

羊吃完最后一株青草时嘴角的绿色唾液

它没有盐分

它是一条失去冬眠习惯的蟒蛇

它是一个手握烂苹果和麦芽糖的起义者

它还不懂得转过身子来

我在它相反的时间里铺着枕木,从老年

铺到少年

它一生都在听我的肋骨和颧骨从不间断的塌陷声



============ 黄金明 ============


  黄金明:70后,生于广东化州。2001年与同仁创办民刊《羿》。诗文散见于《人民文学》、《北京文学》、《青年文学》、《作品》、《诗刊》、《散文》等,收入几十种选本,著有诗集多部。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居广州。



◎ 我想起大海的孤独 

 

我抱起火把和鲜花深入黑夜。黑夜在

流动中,这是一部沙之书,书页被墨水涂黑

文字比星光永恒、黯淡。一粒沙子

离开了沙漠。两只蚂蚁

被大海隔开。在空旷的屋顶下面,一把椅子

想起遥远的森林、风声和雨水。一滴水滋长的孤独

仅仅因为想起了海洋 

 


◎ 跟自己谈心 

 

你在流动中保持神秘。你在言说而没有词语

你在弹奏而没有乐器。你也在拆分

而更像是收藏。你也在挖掘

而更像是抚慰:水面如镜……你缩回了铁锹般的舌头

你的声音如此清晰而常为人忽视

你瞅着水中完整的梦境而常被打散。空无之杯

因狂想者的痛饮而愈加空无

你早年撰写的自传,因中年卷帙浩瀚

而无法完成。波浪是你的连锁店

漩涡是你的广告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你对每一朵波浪中现身的自己说。 

 


◎ “你是尘土与虚空……”

 

我在走向你之前仅听说过你。那些目睹你的人

已被加冕。那些触及你的人

已获不朽。你使用的语言太简单

而无人听懂。唉,但愿我爱你

而我早已丧失爱的能力

那些通向你的道路像鸟飞过的天空

像一场雨有无数把绳梯而在顷刻间破碎

同一块土地,生长着不同的树木、庄稼和杂草

你的脸是玫瑰花瓣中隐藏的庙宇

你的手是尘土和虚空

被风吹散。每一个走向你的人

像每一个波浪,被身后的源头推得更远 



◎ “你们歌唱吧……”

 

你们歌唱吧。我的喉咙已关闭多年

犹如混凝土将山腰的防空洞填平。我不愿合唱

也不想独唱。我想过像猫头鹰栖身于夜晚的树林

发出刺耳的声音。当暮色四合,田园荒废

我不堪忍受落日的辉煌和绝望

此时此刻,歌唱是野蛮的。我用黑夜的言辞

说出了弹孔般的光亮:每个星星都可能是广阔的世界

但它太冷漠,太遥远。 



◎ 光 源 

 

我要赞美的不是夜色中的月亮

它像一枚抛起来的硬币

 

我要说的也不是相互折射的灯盏

所有的灯都在模仿太阳

 

现在篝火已被吹熄 

我要说的“火焰”,也失去了温度

 

现在暮色笼罩着大地 

我要说的是两块相爱的石头。 

 


◎ 幻想曲2003 

 

多年来,我身体里有一只玩具鸟和一只真实的鸟

它们在相互攻击。玩具鸟需要拧紧发条

真实的鸟需要啄食谷粒。我需要梦见翅膀

 

从身上长出。“我渴望混入鸟群一起飞。”

这是幻想,而不是事实。一群人从地下伸出双手

像一丛幼苗,又嫩绿又天真

 

辽阔原野是一张地毯,在风中轻微地摇晃

青草的小弹簧,野花的螺丝钉

在绷紧,在锈蚀。羊群和狗 

 


 ◎ 暮色苍茫 

 

啊,内心传来巨大的悲痛。河流以喷泉的

形式涌回地下。大鲸以一根针的

尖锐潜入大海。汁液饱满的果实

无视种籽里的伤痛。秋天的云朵啊

多么轻捷!它的骨头

比一场泪水更轻!辽阔无边的暮色笼罩下来

我的耳朵像落日那样贴近潮湿的凹地

野蕨在草地上呐喊着厮杀过来,大地倾斜

两只情窦初开的土拨鼠,交换着体内的泉水。



============ 太  阿  ============


 太阿:本名曾晓华,苗族,70年代生于湖南麻阳。著有诗集4部及散文集、长篇小说等,部分作品被译介成英文、法文等。曾荣获十月诗歌奖、广东诗歌奖、深圳十大年度佳著奖,选选多种选本。曾受邀参加巴黎英法双语国际诗歌节等。居深圳。


 

◎ 当 春

 

把自己抛锚在青翠山谷中,心中温泉

喷涌,三层远山推开沉默的阴霾

和持续的冷雨、寒潮。

盲目大迁徙的斑马回到故乡,

绝望的人带着琴歌流淌在千刃之壁下。

没有一朵暗云,春天从裤子里蹿出,

测量一年的运气和来时的路。

我在阳台伸展僵硬的腰身,在沸水中

泡软坚固不可摧的花,

不再做漫无目的的空想。

当阳光击穿门窗,咖啡冷成诗,

昨夜的满天繁星迎来更加轰鸣的飞机,

一列列火车拖着山脉继续跋涉,

我没有什么可安排。

一切计划中的事物抵挡不住时序更新,

当春乃发生,几根头发落下,

天真的眼睛被淋浴冲得模糊不清。

到荔枝林中捉几只土鸡吧,

某种沉默把我们踩在枯叶下,

鸡爪拔开一切,年的真实呈现。

阳光普照的城市就在山那边,

背光的镜头中没有寺庙,

但有钟声、锣鼓、鞭炮、高腔。 

 


 加 冕

 

雨夹雪紧握方向盘,我去中山,

一块古香古色的土地,

所有的河流民主地流向大海。

咸淡交汇处,有古老的哑炮与风,

自由在漫长的塞车中毫无办法,

惟有等待,等待一次邂逅。

海峡两岸的诗人都跑来,

不为一场雪,一次对话。

当我逃离,雪终于落下来,

落在黄土路上,虚度一晩,

高亢的歌为黑夜之黑加冕,

一晃一百年。 

 


 地下火车站

 

太阳那燃烧着的列车穿过黑暗的隧道,

停靠在春节边上的深圳CBD,

莲花山上铜像俯视的中轴大道与其轨道并行。

大鹏翅膀下,断翅的风筝令人忧伤,

与除夕过后塞满公园的车一样,

或被免除的罚单在爆竹碎屑中惊慌不已。

城市中心,一个血喷的大口张开,

吸纳可怜乡愁与落荒而逃的人,

衰败的芦苇在这里成为风景。

我把脆弱的鸟声放在扶手电梯上。

下去吧,东方的中央地下火车站,

全亚洲最大,全世界通行速度最快的火车,

此刻空荡如一个枯水的池塘,

没有一滴水可倒影四周比竹蹿升更快的大厦。

我想像当潮水回归时,

有一株荷花开放,接着一大片,接驳

公交出租车私家车,车车车,以及

深圳香港广州等珠三角的魚。

我要把削瘦的魚放在岛式站台上,

让花朵隐藏枯萎的叶片,

那些数字:1、2、3、4、11,通向各自温床。

而现在就我一人,无数盏白炽灯

照耀一个背影,不,背影消失了,

空洞的眼睛在另一个星球寻找着同类。

很好,一个醉汉同酒瓶睡在一起,

他是个年轻人,我派出一个红包,

远处传来大地的隆隆声,

呼啸而至的除了鼾声,还有夜晚。

地下铁,对太阳来说没有空间,

天空是灰烬,酒甁是爱人。

我爬出大坑,霓虹小姐般媚笑,

紧接的拳头开始有点松懈,

抬头一望:福田,不远处,红旗飘扬。 

 


 春风破

 

窗外,阳光,黑暗尾随我

进入春风的内部,

她的外面已经花枝招展。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城市在打洞,

地铁把青年带到更远的边缘,

逆流而行的人像一个暴徒,被匕首注目,

行李箱中寄存着一杯昨夜残酒。

那么多人周末去郊外看桃花梨花油菜花,

他们都是“失败”的甲壳虫。

“成功”的人在屋子里埋进故纸堆,

就像住在青草的坟里。

带面具的宠物狗在外面一个劲叫春,

路过的人千万别大意。

春风已拆破她的衣裳,皮肤不再光滑,

灰尘从皱褶中扬起。

在岁月面前,这没什么大惊小怪,

自我毁灭,自我否认,

桑和蚕明天会投入到一览无余的阳光里。

但突然醒来的母语将春天绑在笔尖下,

风诱使我离开她,

问题是能去到那里?

推到一面墙,就可以裸奔。         

 


 流水与花朵

 

黄色的花朵证明春天已经来了,

流水穿过她,从地铁岗厦北站A出口

到深圳国际创新中心A座入门,

浪花消失在玻璃盒子和制服中。

乳房已经挤爆春天,

她们手提袋中暗藏着避孕套,

昨晚的雨可能要下到今天,

时刻准备,不想天空有什么意外。

星巴克还没开张,电锯的噪音与偶尔飞过的鸟

无法进行一场深入对话,

流水与花朵也一样。

坐在峡谷中的人置身流水与花朵外,

提不起其中任何一片。

她们与他的关系隔着大理石凳,清凉,

一支烟外,能不能用两个包子将她们链接。

流水在固定的时间准时收放,

花朵也有自己的时间表,

高潮时该叫就叫,

苦闷时该咬紧牙关就咬进牙关,

这样撤离时就不会有痛苦。

嗯,时间到了。             

 


◎ 他确实在客厅软榻上昏睡过去了

 

中午如同中年。

他确实在客厅软榻上昏睡过去了,

不知道沙发床就是棺材。

现在正是春天,醒来,阳光雪白如墙,

那个在黎明走了的人回不到童年,

《船夫日记》比他的一生还长。

而“谁是凯尔斯泰”?当初的惊呼持续至今,

脆弱的墙对抗着强大野蛮的窗外,

面对花朵,就像如临深渊。

他不想这些存在的所有前提,

上午驱车去清水河二手市场,废品集中营,

买了一个炉头,点燃失明已久的火。

许多年前那里曾经大爆炸,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二手货,

锈迹斑斑,但还能凑合用。

今天是愚人节,没有雨,无论思考什么,

上帝都会发笑,除了奥斯维辛,

还有核、导弹、不平静的海。

过两天清明节。

                2016.4.1 深圳

 


◎ 暮春圆明园观水法

 

大风吹走雾霾后,雨水带来阳光,

杨花失踪在圆明园柳丝中。

每一片海都有自己的亭台楼阁,

汉白玉残留侵犯与征服。

一片狼籍西洋景,弄伤帝国皮肤,

一只雌鸟找不到万花阵的门。

习惯将火药玩成璀璨烟花的人

自然乐于将水注精液般抛向天空,

虚幻彩虹中,菊花喷水池中的梅花鹿

忘了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愚蠢的叶子试图荫护海岳开襟,

黄蜂轰鸣拉开空气拉链。

不能久坐,在石雕屏风前,

即使去过凡尔赛,仍需重读雨果的信,

这样才称得上谐奇趣。

那些兽面人身铜像喷出的时间,

比不上裸体的女人,或一个手势,

只能用哑语与春天告别。

              2016.5.3 北京

 

 黑暗之光

 

黑暗,水田的秧和牛,

黑暗,峡谷中的云,

黑暗,有鸟掠过的吊脚楼、村庄,

黑暗,浑黄的河流,

黑暗,泥石流,塌方的坡,

黑暗,溶洞中的魚与石笋,

黑暗,山头的哨所,苗家的刀,

黑暗,缠绕的公路,并行的铁轨,

黑暗,翠绿的辣椒、遗弃的橘,

黑暗,停在庙里的龙舟,

黑暗,插满纸花的坟,

黑暗是连接的隧道,死去的春天,

以295公里时速通往故乡,

沉闷的心脏豁然光亮。 

    2016.5.29 G82 从贵阳北到怀化南

 

◎ 月之链

 

在出生的故乡与谋生的城市之间

有一轮明月,以前山重水复,

如今一箭穿心。

我们一生都在背叛故乡,

从小开始,就相信诗与远方,

从不相信月亮。

 

父母在,月圆时拉紧故乡,

直到有一天月亮照亮坟头草,

我们杀死故乡,即使回去,

 

无非凶手重返现场,

砸碎月之链。



============= 浪   子 =============

浪子:原名吴明良。1968年生于广东化州。

著有诗集、散文集、长篇小说多部。居广州。



 深圳之夜


这是一个像夏天的都市 深圳

这是夏天的都市

躯体摆在这里

老板们可随意宰割

商业的都市哦都市

堆满异乡人的血泪 谁在寒冷的夜

把你我记起?——谁在痛哭 谁

在风里逍遥:退出生产线上所有的梦

   1991


 南 风


我坐在南风的岸上 听任南风

吹过低垂的眼

听任一把尘土把我打开

用一盏灯和一个梦

在南风中把我打开

让我在一个人的城市年华虚度

面对自然的南风 恍惚的

飞鸟 长空一样无依

拍打着沉重的翅膀 穿过梦中之梦

回返思念的鸟巢 而我该回返哪里

阳光已归于记忆

城市已毁于一旦

   1992


◎ 一个人的城市


是黑暗把故乡安置

在黎明的遗忘里

是我露水中出没

写下虚妄笨拙的札记

拒绝一盏灯的莅临

风带来了沉默的黄金

却带走了归途的食粮

在漫长中是我仰望星辰

只有我的劳作颗粒无收

只有我泪如泉涌

大地最后一座城市 一个人的

秋天已拍马而过

   1995


◎ 虚妄的城市


泪水从未获得赞美

在仿若拼图散乱的城市 到处是梦呓

饥渴和速食面的爱情 泪水

凭什么获得赞美 

通向欲望之境的漫长旅途 凭什么

在匿名的时光中呈现

生存的真理水落石出 沽名钓誉的

风尘香客

找不到安逸 看不到万物茁壮

当虚妄

征服了他 当他喘息间念念有词

将远方许配给群星

将虚妄转嫁给城市 真实的城市

正在消失 看守着一滴泪水

   1998


◎ 春分记


在寂静的夜里让我们聆听音乐吧

直到惶然如烟花散去。当过去

不再照亮未来的道路,心灵

将在黑暗中徘徊;当敞开的怀抱

接纳短暂的逗留,爱中的谎言

所欺瞒的,是看得见的尽头。



 广 州


一个人就是一座城市

你从未进入 现在

你就要在南风中相遇

一个灵魂 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

在梦境的黎明相遇 南风

带来的种种情欲 像大雾

已散尽 而你的忧伤更深

对孤单的广州和更孤单的虹

你仅仅想像着它 安居其中

沉溺者 天机的泄露者

第五季的一朵玫瑰 几乎不是玫瑰

你犹犹豫豫 不知道该送给谁

城市秘密入住 秋天的阴影徘徊不去

   1999


◎ 再 见


再见童年的溪水,暮晚的白云山

清冽如故,看守着太阳不至的阴沟

流动的节奏谙然。而往昔的人与事

摇晃的尾巴不翼而飞,惟响声明晰依旧。

当雨突如其来,随风掠开

天空乌黑的屋顶,我们不能不怀疑

霎那所呈现的,从来就不曾发生过。



============ 倮   倮 ============


 倮倮:本名罗子健,70年代生于湖南。曾获《诗神》探索诗特别奖,2012年曾被评选为《现代青年》最受读者喜欢的十大青年诗人之一。“壹点爱”助学基金发起人。出版诗集、随笔集7部。中国作协会员。居中山。



 忧伤的下午

 

在这样一个忧伤的下午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排除忧伤

拿起一本书又放下

想起一段往事又突然中断

拿起一件乐器却演奏不出任何乐曲

在这样一个忧伤的下午

我被忧伤粗暴地覆盖

是如此无力——

只有眼睛还发出倔强的光,慢慢体味

被时间之蛇噬伤的事物

长出异样的花朵



 发如雪

     ——给An

     

早晨。看见风

吹起你的白发

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我抓起一把雪

扬在你的头上

然后坏笑着跑开——

 

生活重复这样的恶作剧

是我没有想到的,

它并没有偏袒谁

我头顶的白雪

正是岁月的秘密。

 

对我们正在一起变老

这个事实

我不悲伤,甚至喜悦。

对我来说,生活的陷阱里

已经没有让人惊讶的秘密。



 招 魂

 

……落日。熔断海天

灰烬用手指翻动生命

——兴奋的雀斑仍在跳舞

 

命运永远无法翻到最后一页

谁在黑暗里抱紧自己的内心

谁坐在黄金上痛哭失声

 

无法打开的辽阔是一种命运

——阅读万物

正如阅读自己的内心

 

美好的事物都在各自的路上……



 回 声

 

黑暗降临,巨大的玻璃

房子里,拥挤着空荡

我倾听穿堂而过的风

 

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

远山,松针簌簌而下

 

我听到的却是自己的回声

每个人都是一间充满回声的房子

房子即墓地,回声如墓志铭

 

谁在黑暗中端出烛台,啜饮黑夜如美酒

谁伏在栏杆边,看硕鼠翩翩起舞

 

谁?在回声中仰天长啸

时间将收割每一阵风

和风吹起的,每一片叶子



 十八岁的表弟

 

十八岁的表弟

有三年工龄的表弟

喜欢吃零食的表弟

瘦得像竹竿一根的表弟

喜欢穿拖鞋的表弟

在我当总管的厂里

被炒鱿鱼的表弟

哭得像一兜带露的小白菜一样离开的表弟

我想留宿他一晚

却被自己制定的制度拒绝的表弟

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表弟

哦,走向茫茫人海的表弟

没有想过明天的表弟

在现实之车突然急刹车时

一个趔趄栽下去的表弟

用呛喉的乡音哽咽着说再见的表弟

天下的表弟

把梦和行李背在羸弱的肩上

走在风中……



◎ 他原谅了世界对他的冒犯


今夜,在江布拉克,他是另一个人

喝酒不写诗,诗不能抵抗寒冷,也不能

抵抗黑暗和劣质生活的野蛮入侵

酒后,瘫坐在山脚下的草地上发呆

弯曲的天空下,命运俯下身来亲吻了热泪

安静的群山不动声色地铺展进他的

身体里,他成为群山的一部分

寒星寂寥闪烁,大地悲悯无声

在灯火的明灭中,在隐秘的洗礼中

他原谅了世界对他的冒犯

  2015



 慢 慢

 

慢慢是一件事物腐蚀的速度

譬如记忆慢慢被岁月风雨洗刷

你慢慢溶入时间的苍茫

像当初

我们慢慢把校园林荫道走成爱情

 

我们慢慢开始发福  

开始无怨无悔

从疾跑到慢跑到慢慢地散步

是一个慢慢松懈的过程

现在我们的眼睛还会为美发亮为丑愤怒吗

慢慢习惯淡如菊花的生活

习惯没有理想的日子

饮茶、聊天、看报、打麻将……

 

我们慢慢老去

对着年轻神采飞扬的照片

细声慢气地喟叹

岁月易老啊!

  2001



============ 世   宾 ============


  世宾:1969年生于广东潮州。诗文散见于《作品》、《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青年文学》、《创作》、《文艺报》等。出版诗集、评论集多部。居广州。



◎ 蔬  菜

 

从地里到超市的菜架子上

它们翠绿的样子,像一个生命力旺盛的人

被绑上绞刑架,依然

在欢快地呼吸,依然在恋爱

 

仿佛没有什么力量能使它们枯萎

仿佛它们会坚持到最后

把绿进行到底。它们吸入了

重金属、农药和催化剂

它们生机勃勃。它们身上的药剂

是多么顽固,像一个陶罐

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釉彩

 

这棵翠绿的蔬菜,从地里

到超市的菜架子上,总要被你

提回家。我如此无知

你提回家的,是一个绿色的药罐子 

 


◎ 疾 病

 

它们潜藏在动物和人的体内

变换着各种形状和颜色

它们有时候甚至和宿主和平共处

那时宿主会得意忘形

互相拍手,共庆美好时光

 

纵使在幸福的这一刻,它们

并没有停止进化,它们吞食

药品和各种毒素,它们把自己的身体

妆扮得更加灿烂,它们

进化出铠甲、毒刺和变形的身躯

在世界的任何角落,它们为所欲为

 

有时,它们会像蓝藻一样

浮出海面,在家禽和猪的身上

埋下种子。好时光便会暂时结束

人们会闭门思过,或互相指责

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 内 脏

 

它们曾经亲如兄弟,有着共同的爱好

它们在一起运动,分享着

共同的空气、血液和欢乐

它们把理想和兴趣统一在一个整体

一起出门,读书,会友

因团结,它们的家园城墙牢固

 

但今天,它们分道扬镳了

有的吸烟,有的酗酒

有的沉浸于虚无的幻想

它们满足于各自的欲望

却又互相伤害,它们给身体

注入了毒素和绝望的情绪

 

它们有一天将认不出自己

它们有一天将同归于尽 



◎ 落叶在归家


它曾经历过风暴,曾目睹

白昼和黑夜之间的摇摆

它没有停下,它在日落之前

曾见证过天空一掠而过的辉煌


它曾听见上天的召唤

听见大理石石阶在堆砌

它本可以踩着自己的肩膀,一去不返

但它留在了原地

而如今,它在落下,在归家

在飘向暮色沉沉大地的中途

它依然默不作声



◎ 在人间

 

磅礴的群山,山岚拂动

仿佛在向我暗示:寂静中

这是我前世的庭院

只有这潺潺流水、山林

一颗来自竹叶尖上的滴露

才能收留这被污染了的身体

 

但我还是来了,再次回到人间

与我的城市和朋友们在一起

在陌生的日常事物中

不屈不挠地生活着

在泪水和微微的颤栗中

修补这人世的裂缝 



◎ 放 开

 

放开,把你紧握的拳头轻轻放开

双掌朝上,把你所爱的

黄金和比黄金更重的,都奉献出来

 

我并非没有爱,并非

可以轻易地割舍,但那抚慰

那真切的拥有,那持久的幸福之光

正隐身于你的割舍之中

 

我并非没有爱,并非不够珍惜

像大海收集着雨水

没有它,大海终将干枯

但如果只有吸收,而没有奉献

大海将不会如此蔚蓝,如此清澈

 

放开,把你紧握的拳头轻轻放开

你拥有的,比拥有的更多

 


============ 陈计会 ============

 

 陈计会:70后,生于广东阳江。诗文散见于《十月》、《诗刊》、《北京文学》、《文学报》、《诗探索》、《作品》、《诗歌月刊》、《散文诗》、《星星》、《诗潮》等,入选取百余种选本。著有诗集、散文诗集多部,多次获奖。与黄昌成等主办民刊《蓝鲨诗刊》。居阳江。

 

 

◎ 迷 宫 

 

生活递给他的是一个线团

他不知哪一根连接脚下的道路

陷进夜晚的香烟,将银圈

一个个套向他:选择是艰难的

从尽头返回却更艰难

有时他乐于在黑暗中遗失双足

脸孔、行动,花瓣飘落的

曲线:穷尽他一生的想像

一次次穿越、迷途、折返

在一枚磨损的硬币的反光里

他看见自己的脚印,以及下一站   

 


◎ 果 核 

 

这样的果子,像一枚服贴的

鹅卵,我第一次遇见,紧握

剥开:却是鸡蛋的清香

透过密匝匝的树叶,粉黄的

甜里,我嚼着面包满口的惊奇

更令我吃惊的,是果核

当我剔尽它周围淤积的面粉

水里露出:一只南极的企鹅

慢吞吞地踱步,包裹的衣服

或者甲壳,黄褐,如覆舟

倒扣在背,吃水线明显

将肚子圈定,花点,浅黄

像在水里泡浸时间太久

目光集中于它的喙

微翘,尖利,随时准备出击

灯下,脊背闪烁着柚木的光泽

深远,内敛,坚固,它裹紧

不为人知的秘密,凝视我 

 


◎ 譬 如  

 

通向一个人内心的道路

是漫长的,你却让

蚂蚁爬在前面;且听命于

远处的黑暗;爱着,并不忧伤

有些温暖是不易察觉的

譬如一个梦,让人轻易抵达早晨 

 


◎ 在我们中间  

 

假如你不来,三月的桃花不开

春天的梦想从何谈起

又假如你只站在高处,如何参透

河水的漩涡,道路的曲折

众神日渐远去的背影

有多少期盼就有多少绝望

一枚青果从落花中探出

我相信你一直在我们中间

与万物为一,铭记每个人的名字

活过一生又一生,像大地上的草木

却从不带走什么,包括尘土

密林中漏下的一缕光,或草叶上一颗露滴

都有可能是你留给我们

关于命运无法把握的启迪 

 


◎ 伐木者

 

他终于放下斧头  放下

多年的执著  那比斧头更锋利

的忧伤 

 

抬头仰望  一棵树升高

向着阳光  和更大的风雨

他终于拥有自己的树木

以及那片蓝天                 



◎ 奔牛 

 

奔牛是原野暮晚的燃烧

它是大地的荣光和徵章

它的力量让我们颤栗,草叶惊惶

透过暮色,我看见低矮的屋檐

远去的山川,乡村的疲惫

原野宽阔的黑暗由此展开

祖宗的泪水是天上的星辰

带着不幸和幸运上路

奔牛犹如神启,归鸟竖起耳朵

大地在它的蹄下开合

它的疯狂引领着我们

蚂蚁的梦想,大地的定音鼓

我看不清它的脸庞

但看清了它眼里的火焰

黑暗永恒如斯,仿佛世界的尽头

然而没有什么力量能让它停下来

没有风,能扑灭大海的火焰

天堂,或许会在疼痛中露出犄角

犹如爱。

 


◎ 花朵  

 

它包含了生命的全部或过程:打开

与合拢之间。时间曲起它的手指

“芝麻开门!”——并非一句咒语

月亮呈现出内心的幽秘

女人转动深闺的脸庞

睫毛上布满草叶的露珠

你知道,阳光会看见无尽的丰饶

也会触及隐藏的忧伤 

 

一切是那样的短暂,像蝴蝶

扇动翅膀,湖水展开纹理

你看不清也抓不住

飞蛾那套遗弃风中的旧裙子

难以复述剥皮鱼惨白的疼痛         



============ 余   丛 ============


 余丛,1972年生于江苏灌南。自由写作。著有诗集、随笔集多部。主编有《见字如面:70后诗人手稿》《见字如晤:当代诗人手稿》,“还乡文丛”系列文集等。居中山。



 倒时差

 

你的舌头被心绪扎紧

头花装饰暮气的脸

你在诗歌里翻跟头

我练习一杯烈酒的浓度

 

这血气里的火烧云

隔三差五在泪水中兑盐

面对顺杆吐竹的脾性

我按捺住虚无却不自知

 

哦,那温柔的床第

甘于惯坏一个无可救药的梦

我在命运里倒时差

你有罅隙里盘桓的飞翔



 自  恋

 

自恋的人啃着指头

啃着指头上的一小块细菌

舌头在咸味的中间

而后是他润肤霜的香味

十根长短不齐的指头

摸着他半截的舌头

吐出一根红红的胡萝卜

自恋不需要早餐

吮吸是多么好的维生素

指头上的细菌生出许多口水

他反复地练习

找到女友的舌头

一小块细菌是她的口红



◎ 被比喻的花朵

 

她把自己比喻成花朵

有一天蜜蜂飞过她的脸

她先红红的羞涩了一次

而后绽开笑容

两只蜜蜂飞过她的脸

她犹豫一下而后露出笑容

三只、四只、五只

更多的蜜蜂飞过她的脸

她保持了永恒的笑容

但看上去有点枯萎



 春天的口水仗

      

夜晚擦亮星星的口红

剃须刀留下青色的下额

而一块绊脚石

正在通往险峻的山上

 

当丝袜缠上你的脖子

安全套有了欢快的去处

当那不要命的爱神

在浪尖上试探大海的深浅

 

偷情的人尝到草莓

露水摘掉她脸上的粉刺

我们相互交换的亲吻

把春天的口水仗进行到底



◎ 感 怀

 

翻旧诗,如翻皮毛

或从皮毛间

拣不痛不痒的虱子

寄生而已

十年青春期

流连往返,长短

都付给了虚度

享乐的染上花柳

较真的,认理

老死不相往来

 

偶尔写,偶尔正经

抒情,是灵感

嫁祸于笔端

是愤怒出诗人

少年血,多情梦

竟无一行快意句子

快意的,是初吻

湿漉漉的舌头

不需去写

至今,仍甜蜜如诗



◎ 春天笔记

 

在一切互为占有的形式中

禁锢春天恰恰是失败的暴力美学

 

挤在生活这逼仄的不幸里

惟有夹缝里探头的爱才是一线生机

 

芳草不指望料峭的倒春寒

怯生生的长势绕开压迫中的磐石

 

绿意并非来自画笔的献媚

而是委曲求全里最大限度的抒情

 

春风啊春风翻过解冻的心

返青的拐杖插入土里就快要发芽



◎ 零转速

 

来得太快了

不是转速的问题

而是齿轮

咬得太紧

 

可以转得慢一点

再慢一点

或者停下来

齿轮咬着齿轮

不松口

 

爱是零转速

一对咬合的齿轮

紧紧地

锈在一起



◎ 无   题

 

纸上的南风,翻上小埂

解冻的心,滑过笔尖:

这拄着的拐杖呀

插在土里,就快要发芽



◎ 迟缓的爱


黑夜里缠绵的男女

必有他们留恋的理由


当性欲蒙住了眼神

而美并非天使的吊坠


他们一而再地请求

仅仅是卑贱落到低处


这些身体细微的变化

正在唤醒迟缓的爱



◎ 青  春


我知道,我错了

在面对年轻的身体时

我辨别不清美

而那些青春,让我激动


握着小拳头奔跑的身体

操场上旋转的身体

露脐装,低腰裤

那些身体


哦,是美擦肩而过

而不是青春

而不是向我飘来的长发

而不是汗珠里的香气


我看见,小妖精的尾巴

拼命缩小的背影

连这些身体

也从我的眼球里消失


是的,我错了

在措手不及的年轻面前

我想说出,我的爱

属于你们,而不是身体



============ 昊    岸 ============


昊岸:1986年生于广州,文学硕士。

诗文散见于《广州文艺》、《安徽文学》、《中国图书评论》、《星星》、《特区文学》、《作品》、及各高校学报等。诗作入选《漂泊的一代:中国80后诗歌》等。居广州。

 

 

◎ 小悲咒 

 

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想那些

可一不可再的人

他们行藏飘忽,犀牛望月般

在苹果上种耳朵,使深刻变得片面而爽脆

 

每当风慢下来,他们总会骑着车

从挽念的地下情报站前,疾驰

并消隐,躲过无数次暗杀

唯独猫,还站着,如一位逋隐,向我

重述她可一不可再的前尘憾事 



◎ 迁徙

 

给我一个支点

我就能帮你撬开大气层的老底

用娇喘滚滚

还你一片该死的安定

 

又或者,步入厨房,心怀鬼胎

掺和五公升情债和十茶匙政治

爆炒出麻辣护照一本

后移民主义浪潮若干

 

但这还远远达不到你想要的

效果。宇宙叵测得很,当你

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离开时

原来,壮士一去兮竟找不到服务器  

 


◎ 仲夏书 

 

云海位移,在高于浅草的午后

你微笑,像风亲吻了风

我用笨拙的歌喉,丈量一碗绿豆汤的甜度

 

你慵懒如猫的洁净

常常送来致命而不知所措的拥抱

令感动渐渐深了,更深了

 

而在那颗葡萄般精致的

鼻子面前,所有伪饰都只能

转化为小恶俗的鸣鹤之应

仿佛两个野孩子偶遇于成人电影里

 

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少——

你开门之际,一个淡香的雨季在绽放 

 


◎ 反 诗 

 

压力锅中,鹤修炼泅渡

向一面红旗,保持着初潮

 

炎酷,来得不早不晚

恰够驱走密谕的苍凉

 

而阉人还在横行

他们的宝贝,被奉若神灵

 

令稿纸上落满了

雷区和精斑,忽隐忽现

 

朽木下,苔藓帮举大纛夺权

生火,放油,下料,辣烹小鲜 


 

◎ 临战或唱反调:十一月蒙太奇速记

 

哼唧伪童谣的男孩

满大街地派发节庆禁令

 

飨宴之前,志愿者们

清理出大批充气棒与深喉

 

狙击手的准星中央

响彻了居民楼内的欢声笑语

 

一列爱国主义地铁

准点驶过安检通道间的民工潮

 

崭新的文化遗迹

立正在脚手架旁,等待再度出师

 

头顶上,一队直升飞机阴魂不散

直勾勾,仇视着铁幕大学里的诗朗诵会 



◎ 景象启蒙

 

丝袜表面绣上一针凉风

绿意探出假冒的头

然后,哪里有技术主义的偶像

哪里的日出就会凹凸有致

 

彩伞。人群。飞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重要的

不是我所记住的,而是

哲学多年前发来的短信息

仍笑着说:用进废退

 

这种情形下,我差点

昏倒。临窗的植物,却清醒如梦

在代偿性的收费电视前,它

一方面跳着钢管舞

另一方面,泪流满面

 

看得多,并不代表想得多

其实,很多的时候,我更愿意

坐进迷焦视力表里

伫候一场豪雨的竣工

 


============ 许立志 ============


  许立志:1990年生,广东揭阳人,高中毕业后开始打工,少数作品散见于《特区文学》《深圳特区报》等,更多见于网络或藏于抽屉。2014年9月30日,在深圳富士康公司坠楼身亡。疑自杀。

 

 

◎ 他们说

 

这机械的厂区盛满了多少工人的汗血

游走其中,我时常听到他们笨重的交谈

他们说,三年了,我没回过一次家

他们说,我老家在河南,四川,海南,广西……

他们说,等钱攒够了,我就和女友回家生娃

他们说,按年头算,我儿子今年也该有九岁了

……

我像一个窃听者,在角落里记下他们说的

字字鲜红,然后洇开,凋谢

手上的纸和笔,叭嗒落地

他们说……

 2011 

 

◎ 电 梯

 

我走了进去

一副站起来的棺材

随着棺材盖缓缓合上

我与这个世界

从此隔绝

 2013

 

◎ 下班路上

 

晚风吹送着

在风里我听到一位小贩的叹息

一对情侣的欢笑

我听不到日子的逝去

人行天桥上走过更多的我

心藏疲倦,又携带希冀

霞光在眼里溢出来

像盐水,又像彩虹

我像一位送水工

在路灯下,扛着落日回家

 2013

 

◎ 古 人

 

在城市漂泊的时间越长

我越觉得自己像一位古人

穿梭在霓虹灯下,而头戴斗笠

在酒吧门口,我看见一座寺庙

在肯德基,我暗叫一声

“掌柜的,小二”

在KTV我唱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夜晚,在线装古籍中

我侧身躺着

和一个词,和一首诗

相拥而眠

2013

  

◎ 粉 红

 

我看中一块墓地,在城中村

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看中她粉红的墓碑,粉红的草地

粉红的溪水和粉红的云朵

我将带着一生粉红的疾病

躺进粉红的棺材

当棺材盖缓缓合上

我也将直视正午粉红的天空和粉红的太阳

让两行粉红的泪水,悄悄流淌

 2013 

 

◎ 流水线上的兵马俑

 

沿线站着

夏丘

张子凤

肖朋

李孝定

唐秀猛

雷兰娇

许立志

朱正武

潘霞

苒雪梅

这些不分昼夜的打工者

穿戴好

静电衣

静电帽

静电鞋

静电手套

静电环

整装待发

静候军令

只一响铃功夫

悉数回到秦朝

2013 

 

◎ 一步到位

 

要不是人生的屋子空着

我也不会跟着自己

来回走动

从一块瓷砖跨越到

另一块瓷砖

仿佛一步就凌驾于

两块墓碑之上

 2014

 

◎ 入殓师

 

经过不懈努力

我终于通过了

殡仪馆的面试

成为一名入殓师

明天将是我

正式入职的第一天

自然马虎不得

为此我特地把闹钟

调快了一个小时

以便留有充足的时间

站在镜子前

好好整理自己的遗容

2014

 

◎ 重 生

 

锤下这最后一钉,我就可以安息了

掌锤者韩老三,入行数十载

经验老到,技术娴熟

钉为六寸钢钉,棺为大红豪棺

儿孙哭声嘹亮,送葬队伍无插队掉队之乱象

围观者众,鞭炮声够响

其余诸如报地头、买水、饲生、接棺等

亦是应有尽有,有条不紊

终点已到,时辰亦到

此刻他们正把我的棺柩吊进墓穴

母亲呵,我就要回到您的子宫

  2014 

 

◎ 我弥留之际

 

我想再看一眼大海

目睹我半生的泪水有多汪洋

我想再爬一爬高高的山头

试着把丢失的灵魂喊回来

我想在草原上躺着

翻阅妈妈给我的《圣经》

我还想摸一摸天空

碰一碰那抹轻轻的蓝

可是这些我都办不到了

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所有听说过我的人们啊

不必为我的离开感到惊讶

更不必叹息,或者悲伤

我来时很好,去时,也很好

  2014


 

山海对话,或多或少

广东当代诗歌断片系列 

赵卫峰


 


广东诗歌给外界的强烈印象之一是“打工诗歌”概念。2014年9月,24岁的许立志从深圳某大厦17层窗口一跃而下,成为富士康系列坠楼或意外死亡事件之又一例。一具具飞身而坠的身心被熙熙又攘攘的时光迅速埋没。许立志因其文学与诗歌爱好者的“身份”相对似乎“幸运”?!2010年,媒介“十三连跳”标题频现。

“接连不断的坠楼事件之后,富士康的所有楼层,几乎都装上了防坠网,一张一张、密密麻麻地挂在园区的低空”。其时,在富士康打工的郭金牛被派去安装“防跳网”。他为此写下诗作《纸上还乡》,后获一个民办北方文艺网站的诗赛奖。他和许立志、乌鸟鸟待在一定层面被作为“底层写作”代表。

这个话题的持续推动外力更多来自更远的地方或北方。后来,一些诗歌文化人、诗歌活动家为许立志众筹出版诗集,工人诗歌纪录片、非虚构电影《我的诗篇》由上海、杭州、北京的文化制作机构联合出品上映。有“底层写作”,那就有“中层高层写作”吗?

这里,不想讨论命名的是非。新世纪以来,广东诞生了众多概念、流派、命名,时间自会去收拾、整理和甄别。

 

至少15年前关于广东之“诗歌大省”或重镇之类的命名已然多见。我其时亦曾撰文商榷,至今我仍以为这个概念的提出是区域文化不自信的表现。就从诗歌大省或重镇的方面,几百万人口的青海省和一亿人口的广东省本身就没有可比性,何况人多也意味着地理环境的优势、人类可能的迁移与融贯机会之多。而哪个省的农民都不会有浙江富,地级城市里的美人东莞一度最多,一般条件下人多“力量大”的情况是成立的。

诗歌大省的“大”最终还是以数量的“多”为基本的或潜在的标准。从量的情况看,很多人口大省如广东、山东、安徽、福建、四川、河南等作为诗歌大省至少皆可成立。所谓“大省”的证据如今看来,仍然是以多取胜。世纪之交或网络时代大面积铺展以来,广东区域“诗人数量多、诗歌多,发表量多、诗歌民办报刊多、诗歌活动多”——种种点赞自然也多。我们都处在一个传统的礼仪大环境里,这是事实;即便我们也相信金无足赤、人皆有局限的常识。

印象中,广东并非诗歌发达之地。诗歌大省或诗人影响力永远都是一种相对论。当然,清醒者也多,后来,岭南诗评界林馥娜、黄昌成、李俏梅、何光顺、张德明、龙扬志们似乎淡化了“大”与“多”的思路,关于广东区域的诗歌观察更多地采取以地理区间划分出群落、诗群,或侧重于个案之科学分析,陈培浩、廖令鹏、熊平、许泽平、赵目珍们已更多采用了多角度反思及多种比较方式。

或说,上述的“众多”是阶段表象,因经济基础变化而带动。而诗歌写作的质量,需要的准备其实更多。过眼皆云烟,诗歌需要的是稳重之身、聪明之心,写作是一场永无所终的精神持久战。诗歌永远是一种现在进行时。

 

或说,广东区域虽有优秀的个体写作存在,整体看诗歌美学贡献仍值得期待。广东诗歌最大的特色或成绩,在于诗文化传播环节。但这类优势地位如今也已发生了变化,北京、江浙和缓过神来的四川已然赶扑过来。

而挺住确定意味一切!就诗歌而言,广东曾是被动的。然后是自在的。但现在似乎又是波动的,以诗歌为旗总领的种种广东发生——及成效,逐渐体现为明里暗里的文学体制认同或取决于北京态度。当年我曾写作《我们为何要把诗歌分为南北》文章,已提到肉眼看不见的体制文化思维强力下,区域诗歌主体性表面的强化其实是脆弱的被动的。

现今,当代诗歌被膨化营养品加速催化,从容的漫步转为急燥的狂舞,从网站到博客到微博到微信,处境明宽暗窄,一个个大小不等的诗歌场所人头随时攒动,可舞的广场随时随地,而视力听力俱佳才不多也。所以——我们又须科学地认同这“众多”的结果,无论如何,当代中国诗歌必会感谢“广东”的发生甚至一些革命性贡献:

广东是世纪之交以来中国诗歌的南方大本营、中国诗人的集散地、当代诗歌观念的加工区、诗歌民办报刊的百花园、诗文化活动的演练场;且有一批相对专业的诗歌评论者从五湖四海渗入,以各个学院为战壕对外交流发声。广东诗歌的传播兴盛一方面扩大了诗歌广东的文化印象,同时也一度激发催动了全国范围的相关或类似行动。

 

话说回来。在认同特定“众多”现象的同时,试问,谁可以代表广东诗歌?谁可以完整性地集广东诗歌之大成?这,真是个无礼粗暴或弱智的问题?其实,既然正如前述的“众多”或种种概念永远是一种相对论,那么这个问题算不得问题。任一文学现象,肯定不只一种判断或答案。

在这里,我的“答案”或选择,相当于一种自我判断训练。这是有趣的事情:作为一个局外人在面对一个众声喧哗、热情沸腾、自信满满已久的诗歌大省,在检阅一列列一队队方向倾向走向不一的诗歌大部队时,他是矛盾的。他很有矛盾感。他是矛也是盾。像每一个人。

但是总有一些战士在一些方面是突出的。总有一些名字在时光纪念册里鲜明一些,这似乎套用1999年〈南方周末〉的新年致辞“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它的作者本身也是一位有质地的70后诗人,70后的广东,亦曾一度掀风作浪,他们的相当部份成了前诗人或转业了或离开广东了,但他们的“虚妄的传记”(凌越)当是这一年龄段诗者留给中国诗歌的可观见证。

许立志显然是“打工文学”、“90”一种代表。“打工诗歌”确是新世纪以来广东诗歌的阶段标签之一。类似标签有时会悖离文学本身,在不同角度的关怀中趋于单纯的道德化。对于诗歌,道德是个普遍性难题,也其实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话题。一种写作倾向或概念通常是以遮蔽其他为代价的,如郑小琼的优异因标签化而相对被降低。

人生短暂,但不虚无,或许一位90 后还来不及用心考虑、触及更多与诗相关的东西。但我喜欢许立志的忧伤。忧伤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神秘力气。这种力气,也在浪子的诗里随时充溢,它是揪心的飘浮在现时与梦境里持续的暗影。或浪子的心在明亮处时身在黑暗中,反之亦然。其实我更在意浪子总流露着悲情失意气息的、持续对城市环境或背景的个人化体悟,那种从“我”到“我们”、“人们”生存状态的关注与思虑。

 

对于岭南、沿海、社会转型前沿的广东,诗歌对于城市背景、工商环境的涉及应该是条件充分和必须的。太阿与倮倮的写作所涉亦很明显。和“底层”的许立志相对映,太阿与倮倮属于资产阶层。岭南叫做“老板”。老板与官员写作者如今越来越多了,但其实相对又不多,在老板阶层脱颖而出当然更少。有句家电广告语曰:老板更懂生活;或许是的。太阿与倮倮的写作均佐料般呈现出相当的生活趣味或说人生情调。

倮倮的写作在自在中保持着相当多的传统文化本份,“儒”与“商”的配合明显,他更倾向于抒情(身心平衡)的需要,间或的理性思考因道德感的反复介入,有时又会对抒情的纯粹造成干扰。但他的确又是自足的,他用诗把另一个自己自然安放。表面上,太阿相对轻松,他的诗不是表面有序的珠串而是字词密集成团状,仿佛琳琅的商品吗?而内在的有序则以“时间”为线索。时间感甚至多见于他的诗歌标题。但有价值的是,他努力将历史文化(可能的时间)与现实发生(现在进行时)勾搭,而自己则像一个匆忙“在路上”的见证及记录者。他们的诗并不在意段落的表面层次但在意经历及内在经验,每首都有意无意地充满信息量。“在出生的故乡与谋生的城市之间”如月,自得其乐地漫游,在遥远与现时之间。这样的诗人在写作时应该愉快和很有幸福感。

相对而言,黄礼孩、黄金明、陈计会则温和、从容和文雅,另位阳江诗人黄昌成亦可归为此大类,他们在知识、现时与想像之间漫游,时而探索语言迷宫,时而在书本里凝思,以梦想照亮现实,以现实反观梦想,他们是纯粹的,他们在安静中内省,寻找自我。

不准确地看,虽然他们几位依靠阅读经验,并以此析解可能的生活经验,但黄金明更着力于讲述,对人对事的兴趣相对略重,而黄礼孩、陈计会的叙事特征相对并不那么清晰或凭添更多阳光色调的抒情意味,这也表明黄礼孩相当的理想主义倾向。这几位诗者在价值与美学倾向上,令人想起已逝的东荡子。世宾最初给我的印象是理论建设,他的诗风格不一,有阶段特征。如果仅以知识分子写作这类固有概念来归统他的写作,显然是不够确切的。他游走在日常观察及表达与神性、理性判断之间,以诗重新搭建与现时空之间形成的精神疏离,有时又是激情外扬的,其批判意识因此强烈。

 

广东同时也是中国80后诗歌的“重灾区”。虽然80后在此相对集中当然也有生理年龄上的巧遇因素。但一大批安徽、湖南80后诗人在此写就人生瑰丽时期的备忘录,却又因自身的高起点与高素质使然。

就本土而言,昊岸游离于知识分子翻译体、通俗化口语段子体和仿赖传统诗歌浅显表达的年轻诗群,其存在,可谓广东本土80后一代诗人的异数。这是一位擅长对情感进行异样表达的全身心都充满诗意的反讽歌手,也是我最欣赏的广东本土年轻诗人之一,虽然他的“逆行”步法或许将使他在公共诗界受到的认可度不会太高,但他至少确证了自己的独立存在与自我启蒙,在西式理论与东方实际的磨合中有所思,在日复一日的现实生活框架中有所诗,在个人化又公共性的重复交合中,形成有着昊岸特色的新现实主义画卷。

 余丛“在不断让我们重新认识写作与生命更加隐秘的关系(辛泊平)”,他的写作冷峻而颇具书卷气,他的抒情并不因理性底版而陷入干滞;而他所言“我也曾热衷于用诗来体现心智,热衷于想象力和语言本身,但现在这些念头起码在我这里是削弱的,我更关心于内心世界”似乎也应体现出多数广东诗者美学倾向,即从宏大题材及叙事渐转向自我关怀,自我感强化,事实上,这与“时代洪流”“现实主义”并不矛盾。

樊子应该算是老诗人了,人情练习达即文章在他这儿应该是对上号了。观念或知识通常是公共的,如炮架或枪筒,作为个体的诗人,更须语言这种弹药的选择及填塞,相对来说樊子的语言能力超强,他的语言组织方式是强硬的,遣词造句铿锵从容,这让他能在世俗与玄思之间游走自如,或骑行或醉步,或观花或假寐,不时掺杂的语言暴力与反讽语气,也重新挽救了诗章中频现的60诗者偏爱的陈词,让其文本也保持了可能的阅读快感。

随着网络时空的到来,中国诗歌的通俗写作时代盛况空前,广东是一个异常重要的策源地。“通俗化口语段子体”似乎贬义,其实又不然。向上与向下的路其实也是同一条。以“口语诗”视之并评价偏低或摒出,同样也是欠妥的。从凡斯、沈绍裘、雪克他们诗中有意无意的情色字眼和审丑倾向,会看到,貌似狂狷、嘲谑的他们的悲与愤、真与实,他们的手与舌头对诗、思、史、事的偏向深入,情感的浪花异样可观……其实,没有细流、支流与狂流、逆流,主流这个词就是一个寂寞的虚词。

 

显而易见,口语化诗写更能呈现写作的个人化指向。这对于诗歌本身的演进是必须的。至少,它对类型化、经典化、模式化的固有诗歌文本是一种基本的反抗,其有效性因时因人因诗本身而论,但态度的有无是肯定重要的。从符马活、雪克、宋晓贤们的写作可以略见这种态度的必要,即在写实的基础上纵深回看世俗人情人性,感官经验与抽象概念混搭,犬儒主义与享乐主义相拥……

我之所以赘言“通俗化口语段子体”,是因它提供的信息量。一首诗歌本身就是一种一团信息,对于广东,对于沿海,对于数字化时空里的当代中国城市化、工商化最眩目的岭南,应该有相当的诗歌——这种更靠近心灵的文体涉及新城市环境、市民性文化和复杂多样光怪陆离的人生而不只是从书本到书本……

当然太多的所谓口语写作是值得警惕的,说来话长了。于此我又想起广东本土批评家林贤治所言:称为“诗人”,是因为写了诗,但是却不仅仅因为写了诗。

突然想到贵州,山国,山的海洋,而假山好看,名义是山却非山。“身为中国人,买到假货几乎是一个无法逃避的人生体验”。开头说了广东诗歌的“大省重镇”或发展迅带的“众多”,想起署名王一为的“中国假货地图”——

研究得出:造假这种技术活,没点经济基础是搞定不了的。在目前的中国,经济发达的东南沿海是中国的造假胜地,尤其是广东福建。据统计,作为全国GDP排名第一的制造业大省广东,其造假新闻曝光量最多。造假是落后的产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中国,假货最猖獗的地方恰是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有时候为了利益,也能再造共同体。“中国人素以勤劳勇敢著称,但在制造假货的时候,过于勤劳;在维护造假产业的时候,又过于勇敢”。我好像跑远了,仅是感慨,随时,随地,对于中外的诗歌、文学、文化、文明的阅读、研究、定义,需慎需鉴需求真。

  山有山的小硬度,海有海的大胸怀,话说回来,从生于1900的李金发到生于2000年的朱夏妮,从散兵游勇、酋领星碎到今团队集群、方阵层出,广东诗人何其多。评论总结也多。列名也多。留待以后细观了。如今,之诗及诗人之存在,其实,多么难…无论如何,他们,像一支支火炬,点燃过广东及中国,更,照亮过自己。 

(2017夏于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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