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吞噬的互联网时代没有赢家

我们终将消失于这个互联网时代

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时代

当互联网不再带来希望而是加剧仇恨；

当灯塔不再照亮黑暗而逝加深恐惧；

当病毒远未毁灭人类就以扭曲人性。

21世纪刚刚过去的前二十年就像是黄粱一梦…

大部分看「赫兹实验室」的读者可能都没有经历过十多年前的那个蛮荒而伟大的互联网时代。现在再看多年前提笔，第一次在蛮荒时代的论坛上写下的稿子，令人潸然。时至今日，我已经隐隐觉得，那将是我一生的黄金时代，纵使我那时什么都没有。

“别说什么初代网红，我们当年叫网络红人。”转眼十多年，BoyA依旧风韵犹存。

早古互联网，BoyA是绝对的风云人物。靠着一组古风的COSPLAY出圈，刷屏了几乎所有门户网站，同时还是大神Cv以及我的性幻想对象。

“我们最近一次见都是三年前了，你还好吗？”遇见故人，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最近环境不景气，出车开滴滴呢。”他看得淡然，我听得心惊。

风流王谢今安在，红堕乡愁燕子飞，这便是人间事。哪怕是今天的蔡徐坤，也必将被别的蔡与徐与坤替代，成为新的人眼中的巨星。而那些我们曾经喜欢过，追随过的人呢？

所有的繁荣都将衰败，一切的功绩都会过去，人生，是一条不知道流向哪里的河流。

“现在也不会再有你这样的人红起来了，现在网上都是网红机构，经纪公司捧出来的新人了。”我说。

“互联网的中心曾经是属于我们这群真正热爱的人的，可现在可是你们这些富豪的喽。”他大笑着感慨，几分的嘲讽。

“不，现在互联网已经是傻逼的了。”我说。

我们沉默良久，陷入某种对于美好时代的追忆，时间倒退回十几年前，天涯，开心网，人人，西祠胡同，博客，论坛…表达的多样性可谓玲琅满目。连中华网的论坛里都是百家争鸣，各抒己见。天涯杂谈跟八卦可比「赫兹实验室」现在那些动辄10w+的罗志祥，潘玮柏精彩多了。猫扑，贴吧简直是卢浮宫。

2008年，绿坝横空出世，魔兽世界的骷髅变成了僵尸。当年的高中生直接奔上互联网把这种封锁当作某种圣战来打，《我哥在光腚》《网瘾战争》《草泥马之歌》…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一代人青春期最后的倔强，然后，这一切都被遗忘了。

“我们那时候上网的人都更加简单和纯粹吧，因为生活中共同爱好的人很少，所以我们就想来网上找找同类，那时候的论坛啊，贴吧啊，也不像现在一样都是广告，我们就是真正在交流我们热爱的东西。”聊到当年，BoyA还是会亮堂堂的。

“互联网真的曾经是我们的乌托邦过。那时候我最幸福的就是在网上交到新朋友，彼此热爱同一样东西也不免的喜欢上彼此这个人，太美好了，恍如隔世。”

后来，有了支付宝，有了微信支付，之后的故事，不用他讲述也能想象得到，这些由共同热爱的事物组成的小圈子，成了淘宝，微信卖家的鱼肉，论坛也充满了商家的推广。他们冲击的不仅是论坛本身的管理制度，还有这些小圈子里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热枕，从而陷入对立与猜忌。

在某一次论坛上的大型撕逼过后，BoyA 永远的退出了这个圈子。

“那些纯粹的热爱大概都被人遗忘了吧。”至情处，一声细微的叹息。

如果说，BoyA代表了互联网曾经的属于热爱的那一部分，那柏林则代表了曾经的古典互联网中的绝对精英与意见领袖，一直以来，只有少部分知道，他其实是国内某互联网上市公司的初创高管。

与如今这帮没见过真正大佬的年轻一代网民不同，那个大牛林立的“黄金十年”，连现在“微信”的创始人张小龙都还整天在饭否「微博前身」上跟今天“美团”的创始人王兴互相龃龉。而韩寒之流，则在各路“文人相轻”中大行其道。还有明星们，他们简直在把社交网络当朋友圈来使。

是他们构筑了那个开放，包容，专业，全面，能够高效的找到任何想找到的东西，可以学习任何你想学习的东西的互联网世界。

前几日被封号时想起他2010年在牛博网「当时中国最牛逼的论坛」发过一句：“还是十年前好啊，网络开放多了。”获得支持无数。不久，他又自己回复了一句：“等再过十年了，你还会发出同样的感慨。”自此退网，再无更新，如今看来，一语成谶。

“你那时候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呢？”我问柏林。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确实是中国互联网的一大转折期，我们开始认识墙。”雪茄跟威士忌很容易让这种老男人打开话头：“把妓女关进家里，任人打扮成小姑娘的样子，演一部三级版的《窈窕淑女》，这就是现在互联网圈子里发生的事。”

一种含泪的无语凝噎，诚如柏林所说，回首十年前，2010确实是现如今“红卫兵式”思想巨变的序幕。11年温州动车“反正我信了”在当时被一面倒的骂，现如今却像一种前瞻性的预言。

“所以说时间能看清一个人呢，你看，连岳，罗永浩之流不就迅速面目全非了吗？”在这互联网上的很多人，我从来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

饭否死后，微博的诞生使得国内互联网中心化加剧，各种小博客论坛当场暴毙，各路公知大V，纷纷都开通了微博，上赶着成为中心化的一份子，为了吃上饭，不少人直接解开裤腰带，任由人玩弄自己的奶子。

“曾经方兴未艾的自媒体，短博客，居然被这帮人弄成了中心化的公共厕所，养了一地的屎和蛆虫。“柏林笑着，满脸鄙夷。

“前几年还能听到，当年这玩意居然能过审？到如今，连相同的感慨都没有了。“一种时过境迁的柔软叙事，希冀，也无奈，裹挟着浓度过高的绝望，滚滚涌来。

——

2009年，一个大的转折，在此之前对脸书，油管，推特的试探性封锁初见成效，于是，年初牛博分裂成中国版跟海外版，3月油管永封，6月推特永封，7月脸书永封，不久饭否永封。而那些被封锁的原因，都成了沉默的秘密。

其实今天之所以记录上一代互联网用户的消失，也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在想，「赫兹实验室」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形式消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我知道我们很不行了，伴随着互联网“美好年代”的消失，这一切变得反智，变得狭隘，变得功利，真正的声音越来越少，大多数人不可避免的滑向一种“自以为是的平庸”。

互联网的精英主义在今天已经完全没落了，理性的讨论空间，纯粹的热爱也不在了，甚至连你某个时间说话的一时情绪，对上之后某个时候的某个神经病，都会变成一世的证据，太令人作呕了。

你的某种真实，某种情绪，会在今天这个时代变成一种掩饰，一种需要，一种博弈，一种武器，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今天的互联网所谓的平等，只是给人的劣根性披上了一层隐蔽的外衣，大家只能在高压线的时候彼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暗暗疯狂举报。又在安全的地带疯狂攻击，不怕举报。没有和而不同，只有不同而和。

更新账号这么久，我看到太多不加修饰的人性，有一个读者，长达两个月，每篇文章准时留言：“死妈辣鸡！”。真的，什么毛病，跟你很熟吗？就算熟人，上来就：“死妈辣鸡！”你是哪种胎盘成的精？也就是网络环境，要是我真冲你家给你妈两拳死你妈呢？

自从ao3之后，每篇文章稳定的十几个举报，有的文章留下来了，有的文章主动删了，还有的文章被后台删除，外加好几日的封号。

很多时候，我不觉得他们这么做带着多大的恶意，我觉得他们只是简单的在做着某种低级的情绪发泄，以及炫耀自己被这个互联网时代赋予的权威感，这只是傻逼们的某种政治正确。他们在一批所谓的大V以及长期反智的大环境的长期洗脑下，用最恶心的方式展示着自己的无知与低幼。

我几乎已经隐隐看到，我们这一代的绝大多数内容缔造者，都将死在这种无知与低幼中，或被动，或主动。

而事实上，优质内容的消失，已然发生。

不知道这两年大家有没有感受，我们的社交软件，变得不一样了，互联网不再让我们放松，而是充斥着对立，叫嚣，以及辱骂。有无数曾经惊艳我们的人，在这种大环境下，已经销号退网…

村通网的初步完成，互联网的低龄化，让今天一众城乡结合部的弹头青年跑到网上一顿干，干走不少“小资“。

小资，留学生，一向是今天中文互联网的“逼格“门面，字幕组，译文又代表了互联网进步文化的吸收与共通，知识分子，代表了互联网的天花板，这两年这些人都差不多被干翻了。

互联网环境脱离了“高质量“，新的大V，论坛内容，乃至整个传媒行业，也一天比一天的接地气。

我也不是歧视什么，就是在国内8.27亿初中及以下学历人口的基础上，客观的认为，环境与人群结构决定内容讨论方向，之后大多数网民的兴趣长期低处在“接地气”的「黄」「赌」「食」。

这其实是一种精英主义的消失，这种消失的后果就像川普上台后的美国，失去它原有的开放，包容，自由。这之下，碾压的是每一个人真诚的沟通与交流的谈话空间。让世界从我们的，变成你们的，最终归属于被某个坏逼引导的一群狂妄傻逼的。

而他们或许不会意识到：

被硝烟吞噬后的世界没有赢家，

最后我们都将死于这个时代的滚滚浓烟。

策划Editor | 赫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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