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会05期 ||文研新生：《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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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以会友，研途相伴”
“文以会友，研途相伴。”文研青年（微信ID:ddxsmax）为中文专业硕博研究生自发组织和独立运营的微信公众平台，旨在聚集对文学研究和文学考研有独到思考和见解的青年研究者和中文考研人。文研青年通过学术沙龙、经验交流会、读书会和考研指导等形式多样的活动增强平台凝聚力，如今已经成为硕博研究生活跃的线下交流平台和中文考研人信赖的咨询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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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7月15日，晚7：30——10:00
地点：武汉大学
参加人：主持人为武汉大学古典文献学博士王学长、武汉大学古代文学博士柯学长、文研新生们（武汉大学孙五空、武汉大学刘老二、华中师范大学万家小姐、武汉大学柳美眉、华中科技大学陈书书）
经典研读活动简介
根据文研新生 ||2017年暑期“文研新生”实习与实训项目纲要，文研青年硕博学长学姐已经安排了9次文学类、语言学类、文献学类经典作品或理论读书会。文研新生学业实训内容是主干工作之一，是文研新生们专业领域学习、提升的主要部分，内容包括学术沙龙、学术讲座、经典研读、学术生涯规化。文研青年要求每位“文研新生”至少参加5次经典作品&理论读书会，其中本专业课时不得少于10课时，提前进入研究和学习的学习状态。
此次《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会读由古典文献学博士王学长主持，古代文学博士柯柯学长旁听，五位文研新生参与。首先，五位文研新生轮流读文章断句读，疏通字音字义；其次，自由提出对所读段落心存的疑问，大家共同讨论和解答；再次，主持人王学长设问、点拨与总结；最后，大家畅所欲言，阐述自己对文本的发现。对会读内容的摘要，也按以上脉络呈现给大家。
读书会内容摘要
1
句读与音义
……蔺相如者，赵人也，为赵宦者令缪（miù）贤舍人……
王学长
缪字有多个读音，在作姓氏的时候呢，读作miào。如缪钺先生的“缪”，就是这个读音。其他音还有mù，通秦穆公的“穆”字；jiū，通“纠缠”的“纠”字。
……【索隐】广成，是传舍之名。传，音张恋切……
王学长
你们有没有发现，张恋切这个读音我们发不出来？其实是语音在历史的演变过程中发生了变化，“恋”字古代的读音可能是luàn，而非liàn。
对对！我们那里很多老人还把“恋”这个字念作luàn，比如我奶奶，她老是跟我说，“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要谈恋（luàn）爱”。
王学长
哈哈，是的。其实方言是一个大宝库，我们要想推测古音，就要从各地方言中提取“基因”——各地方言就像是一个共同母亲的孩子，我们要现在要推测母亲长什么样子，那就从各个孩子身上提取母亲可能具有特征。这个孩子有个大鼻子，那我们推测这个母亲可能也有大鼻子；那个孩子有个大眼睛，我们就猜想母亲是不是也有大眼睛？当然，这么推测也有危险，可能母亲没有大眼睛大鼻子，孩子就是有。所以要推测古音还得有其他的方法。
2
疑问探讨
万家小姐
……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会于河西渑池外”。【索隐】在西河之南，故云外。按表在赵惠文王二十年……
王学长
这里的【索隐】中有一个小问题，需要给大家讲一下。“按《表》：在赵惠文王二十年”中的《表》，就是指《史记》中“十表八书”的那个《表》。就是说，据《表》来看，这件事是发生在赵惠文王二十年。
……廉颇为赵将伐齐，大破之，取晋阳。【索隐】阳，晋卫地，后属齐。今赵取之。司马彪《郡国志》曰：今卫国阳晋城是也。有本作晋阳，非也。晋阳在太原，虽亦赵地，非齐所取也……
柳美眉
你读【索隐】的时候，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其实它是对前文的纠正，列传中说是“晋阳”，而【索隐】则指明应当是“阳晋”才合理。所以，【索隐】的断句应该是，“阳晋，卫地，后属齐……”
万家小姐
那，学长，【索隐】是不是都是用来纠正文章的错误的呢？
王学长
【索隐】可以用来纠正前文错误，比如文中的“晋阳”是“阳晋”的乙文——所谓“讹脱衍倒”，“乙文”就是“倒”，是前后文字位置的颠倒。但【索隐】也不仅仅有纠正前文错误的作用，它其实是对文章的解释。这一篇是史书，那它的【索隐】就偏于地理和制度，大家可以看一下后面的几条【索隐】……
3
设问与点拨
……太史公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方蔺相如……
王学长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了，那我来问大家一个问题。在陈书书同学读的最后一段中的第一句：“太史公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这个“必”字该怎么翻译？大家考虑一下。
孙五空
知道必然要死亡的人，就会有勇气……
王学长
但是“必”不是用来修饰“死”，而是用来修饰“勇”的啊。刘老二，你怎么看？
学长，我觉得这里用了虚拟。应该是，如果我们知道自己将要死亡，那么就激起勇气……
王学长
那这个“必”要怎么翻译呢？咱们这样翻译出来的话，就没有了“必”的位置。柳美眉同学，你怎么看？
柳美眉
学长，我觉得是不是有向死而生的意思，明知道要死仍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学长
你说的很接近了。来，这位学妹，你也说说你的看法？
万家小姐
我的看法跟美眉的差不多，我觉得应该是“仍然”、“依然”这样的意思。
王学长
好，我来说一下我的看法。翻译者句话，重点应该在“知”这个字上面。其实最初，我的思路跟大家差不多，大概就是“知道必死的结局却仍然勇敢前行”这个意思。但后来我转变了思路，我考虑“知”字的意思时，就不把它作“知道”，而是把它作“了解”，就像孔子说的“未知生，焉知死”中的“知”，“还不了解生，哪里知道死呢”。这样再看的话，我们就可以翻译出来，“真正了解了死亡我们就一定会勇敢”。“必”字的意思也就好翻译了，“一定”，“必定”。
4
个人阐述
孙五空
可爱即正义
我今天简单谈一下列传的最初一部分的叙述问题，即对人物蔺相如的叙述。
《廉颇蔺相如列传》所叙蔺相如之事主要有4件：1、“为缪贤献策” ；2与3合称、“两犯秦王”；4、“负荆请罪”或“将相和”。司马迁的叙述很有美感，这4个事件被他安排的参差错落，整齐中又富有变化。
首先我们来看第1件事：“为缪贤献策”。这件事是人物蔺相如的出场，这个出场是很美的。整个事件是由缪贤叙述出来的，它是已经发生的，而非正在进行的；是遥远的，而非邻近的。所以人物蔺相如虽然虚拟地出场，但我们所能窥见的只是他的识见、风度和智慧，这个人物更多的信息对于我们还是未知的，还是一个谜。用一个有点恶心的比喻，我们已远远窥见一个美人的缈缈身姿，但伊人尚“在水一方”，可见而不可即。这是开头的事件。
我把事件2和事件3合称“两犯秦王”，因为它们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蔺相如在在面对强秦时以智慧和勇力维护国家的尊严。所不同的是，这两个事件的叙述一件更比一件紧张激烈。在事件2“完璧归赵”中，蔺相如还有许多委婉言论、机智安排，以避免和秦王的正面冲突；但到了事件3“迫秦王击缶”中，蔺相如五步之内直面秦王，撕掉装饰的言语和怒张的双目犹如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逼迫着秦王不得不与之正面对决。在这里，蔺相如的言行都被正面叙述，而且叙述的细节越来越精细，节奏也越来越紧张。如果说对事件1的叙述是简洁、委曲、从虚处落笔，由远镜头呈现出来的话；那对事件2和事件3的叙述则像是把摄像镜头慢慢推进，因而叙述场景明亮清晰、紧张刺激。
接下来，我们走过叙述紧张的事件2和事件3，来看看作为结尾的事件4：“负荆请罪”，或称“将相和”。不管怎么称呼，这件事情的发动者和结束者都是廉颇，叙述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事件是由廉颇挑衅的言语始，到他负荆请罪的行动终。经过2、3两个事件对蔺相如的正面描写，到这里叙述的重心偏向了廉颇。蔺相如虽然在场，但他经过事件2和事件3一次比一次更激烈的行动，已经转为平静的状态了，从“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这一句话起，叙述焦点便自然而然地有了个过渡，即从“相如”到“廉颇”。到此时，叙述现场的动作发出者已是人物廉颇。
事件1是人未至而先闻其声，事件2和事件3的连番行动迅速将对人物的叙述推向高潮，到事件4已是人虽在而平静无波，在缓急变化、前后照应的叙述中，作者对人物的塑造也大致完成了。事件1“为缪贤献策”显出人物的智慧，事件2与事件3显出人物的忠勇，事件4“将相和”则显出人物的宽厚德行。
最后再略微延伸一下叙述过渡的问题，这篇文章中从对蔺相如的叙述过渡到对廉颇的叙述的方法，也被后世小说家广为采用。比如《水浒传》中，从史进到鲁达鲁智深，从鲁智深到林冲，以及之后的梁山好汉们，莫不如此。
刘老二
励志做大师的男人
读罢该列传，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秦王形象的塑造问题。在传记中，秦王是以“强秦”的身份出场的，而蔺相如则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义士”的角色。此类“义士”，我们惊喜地发现竟然还有不少，最典型的还有唐雎不辱使命、荆轲刺秦。（谅毅使秦的冲突不够激烈）这种义士，往往临危受命，怡然不惧，最终不辱使命。
而在这一类的文章中，秦王无一例外都是以极其相似的形象出现。即一个虎视眈眈却色厉内荏看似强大实则懦弱的君王形象。因系讨论，那么是否可以探讨如下问题：
首先，“强秦”形象出现在秦国哪位君王时？“强秦”形象是否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历史的真实？（秦王形象的演变过程是否真实反映了秦国国力的盛衰，是一种无意识的记录？）
其次，“义士”们反抗“强秦”说明了什么？是爱国精神吗？还是“士为知己者死”？又或者只是为了“一朝成名天下知”？
其三，“强秦”形象的统一性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在叙事上有统一性吗？这种形象的出现是否是“典型”的不自觉的萌芽？
其四，“强秦”形象是否是史官（战国、汉）对秦国的一种记叙策略？盖秦以暴虐形象深入人心，故史官对此“刻板印象”加以利用，从而对“刘汉代秦”作出历史进步性的证明？（即从“强秦”到“仇秦”的过程）
其五，既然历史终究要走向统一，那么“义士”们对“强秦”的反抗是否是一种历史退步？既然“义士”的价值不在于历史贡献，那么其价值在何？
其六，如何看待张艺谋电影中的“秦王”形象？
其七，除秦以外，其余六国的国君形象中是否有与“强秦”形象比较类似的？是否可以归纳出一种叙事模式？即“强王”模式？（“义士”以弱胜强）
此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蔺相如的记载为何如此之少？这说明了什么呢？传记所记载，自刎颈之交后蔺相如便基本不出现，只交代他在孝成王时病重，那么他在病重之前就无一二事可记？从他不能阻止赵孝成王废弃廉颇而任用赵括看，他在赵惠文王死后大约也并不得意。但《史记》仿佛为了维护他，所以只用曲笔，未用直笔。故其不得意时便无记载。
文研新生的下次读书会安排在2017年7月21日，研读书目为陆俭明的《汉语与汉语研究十五讲》。对于其中讨论有趣的部分，文研君定会一点不漏地记录下来传递给各位研友。我们下期再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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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策划：Colin
排版：刘西
内容：编辑部
审核：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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