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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大历史】定海桥“流氓”史

戴震东 上海市民生活指南 2020-01-07

“讲起定海桥,侬头一个会想到啥?”

“定海桥嘛,人家都讲,出流氓、出大亨的呀。”


谈及“流氓”,总会从定海桥那些狭窄巷子里牵出许多稀奇传闻。


“此地出过好几个‘流氓’。一拨一拨的,名气响的有贵宝、红根、宝才……(音),宝才呢,卖相相当好,看起来像电影明星,穿得也总归蛮挺刮的;还有贵宝,贵宝就是立在侬面前,侬一看就晓得伊是流氓,腔势蛮吓人的;还有红根、五子……多唻。”定海桥的老居民对我讲起。


时至今日,你问定海桥人,他们也很难评说“流氓”这个词在当地究竟是褒还是贬,就像让上海人评价黄金荣、杜月笙一样。

“拗军帽”开始的斗殴史


定海港路,提着痰盂罐的中年人,正在用苏北话询问邻居刚才见到的一条狗有没有主人



定海桥地处整个杨浦的东南一角,因为靠江便利运输,纺织厂、梅林食品厂、华光啤酒厂先后在此开厂落脚,解放前这里就是轻工业区,工厂需要劳力,所以定海桥也是和三湾一弄、虹镇老街旗鼓相当的苏北移民聚集地。


解放后不久,定海桥便迎来了新中国建立后的第一批婴儿潮,那是一个多生多养争当“光荣妈妈”的年代。到了70年代,这些工厂子弟们长大成人,刚刚提及的那些江湖诨名,几乎都是那一批人,其中贵宝那一拨年纪最长,是“老三届”的。


当年又恰逢时世动荡,不少年轻人过早辍学后便走入了社会,“流氓”这个称法便逐渐开始在定海桥阡陌纵横的小街道上被渐渐喊出来。


业余研究者于凌(化名)通过自己的私人关系,了解到了当地“流氓”的一条发展脉络:早期的斗殴起因无非是“拗军帽”,或者“踏女朋友”这类年轻人无所事事引发的街头纠纷,当时的年轻人口袋空空,一顶新军帽或者毛呢外套在都可算是硬通货了。


一来二去有了摩擦,被欺负的就会回去找兄弟们帮忙。当地的老居民说,“流氓”在定海桥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是工厂区,光荣妈妈多,生了“小七子”、“小八子”的大有人在,年轻人遇到摩擦,喊一声自己的亲兄弟统统出来就又一支队伍了,何况楼上楼下邻居的孩子出来帮忙,一下子就有几十个小伙子。


449弄平凉路的大门,正是常敬民提到当年“关门打死老虎”的那扇铁门。



449弄的居民常敬民至今都对发生在弄内的一场斗殴记忆犹新,“通北路来了三十几号人,伊拉就从大门冲进来。听到自家工房的小囡喊被人家打了,大人就出来帮忙了,铁门一关,就打死老虎了。阿姨妈妈都出来帮忙,抄起拖把就上了。”


杨浦、虹口人口稠密,像定海桥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偶例,北面的控江、凤城、西面的通北路、虹镇老街,都和定海桥的青年们发生过摩擦。这些不同街区之间的较量也像丛林一般,一些个在场面上较为勇猛,又有号召力的人物开始浮出水面。而那些诨名流传在街坊中间的“流氓”们,几乎每个人背后都有一出单刀赴会或者单骑劫营的故事。


这种年轻人发泄能量的斗殴很容易失控,在七十年代末此地的恶性事件也时有发生。由于不少年轻人“顶替”父母进了工厂,技艺好的甚至偷用车床打造器械。不过到了1983年,这股暴力斗殴的势头很快就被那次“严打”扑灭了。定海桥人管这次严打叫“刮台风”。


“台风”过后,街头混混们也开始回归正常的社会秩序。 80年代,整个社会也在开始转型。时髦的喇叭裤,皮夹克甚至奶油包头通过电影电视走进上海人的视野里,“分挺不挺”开始成为衡量一个人能力的重要指标。“流氓”们自然也开始要“寻方向”了。


鸿运楼上王又发


449弄里遛狗的爷叔,算算年纪,应该是经历过当年“街头风云”的



王又发(化名)今年60岁,是在定海路上摸爬滚打长大的,他不是“流氓”,却和贵宝、红根有着无法割断的联系。他是那一片比较早就闯出去的人物,在上海滩人脉开阔,加之为人豁达,虽然王又发和这些“流氓”差不多同岁,当年却在定海桥有着类似“老娘舅”的影响力。


“实际上伊拉格帮人,为人都是很实,很讲义气,很质朴的人。这也是定海桥人的特征。这些年我在外头,人家认可我,交关辰光也是因为这些特征。”王又发讲。


要讲定海桥的“街头史”,先要预热一下定海桥的地形结构。定海桥地区基本上是被两条居中纵横交错的小路平均分隔,一条是东西走向定海港路,一条是南北走向的定海路。十字路的西北角是当地唯一的工房449弄,东南和西南角则是沿着定海港路先后搭建起的棚户区,当地人把这片棚户区称为“穷街”。实质上449弄和定海港路在居住条件上并无本质不同。


“449弄和定海港路相当于威虎山和奶头山,两边一直是互不买账,两边也各有自己的许大马棒和座山雕,不过也是几年就换一拨的。”熟悉那段历史的王又发向记者介绍。


诉诸暴力的时代很快就结束了,定海桥的人也自然而然开始向经济看齐。


“他们收入一般怎么来?”

“有的是正常上班的,但是也有像贵宝这样的,好像一直没哪能正经上过班。”王又发回忆。


靠“敲竹杠”始终不是长远之计。80、90年代,街头混混里开始有做生意的,一群兄弟中间只要有一个发达了,自然会惠及其他人,王又发说,“我记得他们中间有一个做仿冒的凤凰牌脚踏车车牌,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假车牌贴到假的脚踏车上头,不过当时也赚了不少钞票。”


为了谋求发展,定海桥的“大佬”们也很看重王又发的人脉资源,所以一直想要攀援。

定海路和定海港路交界处的露天菜场



“我屋里厢要翻房子要平土,贵宝来得起劲,热天就穿了条短裤帮我在院子里夯土,穷夯巴夯,满头大汗,隔壁人家都看不懂唻——嘎大的流氓在做啥?”王又发说。

“还有一趟我请几个朋友吃饭,就订在平凉路上的鸿运楼,这是爿小饭店,楼下烧菜,楼上也就4、5张台子吃饭,鸿运楼的老板老早也是混的,所以帮贵宝、红根、宝才伊拉关系都蛮好。我要去吃饭,老板呢就悄悄打电话给伊拉,就讲又发阿哥要来吃饭咯,因为伊拉是请勿到我吃饭的,所以这也算一个机会,鸿运楼又没包厢的,坐在一个楼面,伊拉么就好过来敬敬酒。搁么当天我就带了朋友去吃饭咯,吃到一半,一歇红根上来了,一歇贵宝上来了,伊拉都装不晓得,‘喔唷,噶巧,又发阿哥也在吃饭啊!’”


王又发想到那几个“流氓”卖萌,忍不住笑:“吃到一半,几个人就过来敬酒,伊拉几个人酒量都很吓人,一个人一顿饭一斤白酒没问题,伊拉也只吃白酒。贵宝呢讲讲来敬酒,敬敬么就坐下来了,我也不忌讳,伊拉也都是老直爽的。坐下来就开始‘划’了:‘大家是又发的朋友,今朝开始也是我的朋友,有事体寻我一句话。’”


449弄的一角,露天摆着的小椅子上空无一人。



王又发记得,贵宝自始至终都是一口苏北话。


这一点也需要补充讲一下,定海桥的语言很有意思,此地的“官方语言”就是苏北话。王又发说,自己家的隔壁邻居哪怕是宁波人、苏州人,但凡住在定海桥就不得不学苏北话。


“人家讲上海人对苏北人有点看法,但是在定海桥呢,苏北人对其他地方的人会有看法,侬想要融入此地,侬就要讲苏北话。老早点阿拉开玩笑,要是有人到定海桥,开上海言话,就有人要教训侬了:‘啦边来点啊?讲什么东西?(苏北音)’”


回到鸿运楼。那场酒席吃到很晚都没有结束,因为其他的“大哥”听说贵宝、红根和王又发在一道吃老酒,不想落了下风,便都借故纷纷赶来,最后二楼坐到扑扑满。


“饭吃到一半,宝才打电话给红根,红根就‘划’唻,‘我跟又发阿哥一道吃老酒!’鸿运楼么就在定海桥对面,走过来一歇歇。侬勿要看伊拉威虎山奶头山,实际上伊拉平常也白相在一道的。”王又发讲。


那天散席,王又发特地到楼下找老板,“侬个人,哈烦!”老板嬉皮笑脸打朋讲,“伊拉自家看到侬上楼梯的呀。”


在王又发看来,定海桥的这些“流氓”,虽然会耍耍滑头,但和无赖也有不同。“侬勿要看,伊拉去吃饭都是吃好就结清,从来不奢账。反过来是老板自己要寻机会,比如逢年过节碰到伊拉来吃饭,老板就借题发挥‘今朝给我做做人,吃好直接走噢!’碰到这些人屋里有人做生日,老板账面上也会拉脱一点。”


“伊拉呢也会‘挑挑’老板,比如有时候生意上面吃酒席,讲好是对方老板买单的,就拉到鸿运楼来,1000块的酒水要伊1500块。这种都有来有往的。”王又发说。


定海路菜场里的一家五金店,马路菜场虽小,但上海滩曾经的大亨也是从这里起步的。



鸿运楼的夜老酒随着十多年前平凉路一线的拆迁不复存在。九十年代初,王又发搬离了定海桥,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回去,至于那些当年攀援他的“大哥”们,王又发也早已失联了。


据他所知,贵宝今年已经将近70岁了,搬出定海桥了;宝才后来自己出去做了生意,据说做得还很不错,也早就搬走了;红根想法子跟上了定海桥出去的一个大亨,摇身成了公司里的保安队长……


“穷则思变”,这是王又发对江湖人物转型的形容。而在陈韵的视角看来,普通的定海桥人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而这些“能人”正是因为看到了更大的格局,所以或多或少搭上了开出“穷街”的列车。


在定海桥,还有一批搭上更早一班车的,这些人也是1950年代出生的,他们没有在街头耗费太多的青春,趁着开革的先机,在有经商传统的定海路上早早破墙开店,成为了此地的第一批个体户。


80年代的定海路一条街远没有今天繁闹,不过也算是当地最主要的商业街,定海路靠近平凉路方向,有两家贴隔壁开的小店,一间是馄饨店,一间是杂货店,不晓得多少定海桥人都在这两家日常小店吃过馄饨买过物事。这两家小店诞生了定海桥人尽皆知的两个“富豪”。


馄饨店的老板叫周正毅,杂货店的老板叫刘根山,前者不必赘述,后者也曾是上海滩的“公路大王”。“周正毅离开得比较早,刘根山赚钱之后买了奔驰600,还经常停在平凉路上,手里么拿着9万块一部的砖头大哥大。”王又发回忆。

隐退江湖胡万宝


张一铮为胡万宝所作肖像



“我其实不愿意去谈这种所谓的打架,一是发生的几率很少,而是惨烈的程度也没传说中那样。人家讲定海桥出流氓,这里的人也就千把块收入,一天三顿饭,男同志么还要吃根香烟。我看伊拉又没闹事,过得还是挺平和的,是不是自在?我不敢说。马桶拎拎看,你就知道什么是定海桥人了。”一位传说中退隐了的定海桥“老流氓”胡万宝说。

胡万宝,今年50岁,现在是一位书法家,同时还兼着着一所万宝空手道队法人。


我们见面的地方在五角场附近的一间咖啡馆门口,那天正好是寒潮突袭上海,冷风在马路上打转,让人不愿在室外多留一刻。胡万宝早到了几分钟,进去问服务员室内能否抽烟,被拒绝后他又转身出来,正好撞见我。


胡万宝留着一大把白色的长胡须,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头,一眼便认得出。见面前,我对胡万宝所知不多,此前听讲了一些关于他的轶闻,说他曾经“一脚便踹碎玻璃幕墙”。见面他并无寒暄,上来就搭住我的肩膀——“侬看,阿拉也勿要吃咖啡了,寻爿饭店,点几只炒菜,吃点老酒,哪能?”


胡万宝穿着一件运动羽绒服,推起他的助动车挪到马路沿子上,我们顶着风走了一段,找到一间东北菜馆落座下来。


“服务员,黄酒里给我加一点姜丝,热一热。”胡万宝讲话中气足,双手往大腿上一撑,肩膀的架势马上就起来了。他看着我,“今朝打算聊点啥物事?”


定海桥是低矮的,抬头一看是隔壁动辄四五万的楼盘


胡万宝出生在定海中联村,和那些定海桥后来出挑的“人物”一同长大的,至于那些传说中街头少年腥风血雨的故事,他一笔带过。


“人家讲定海桥出流氓,听起来吓牢牢,但是侬去查查看,此地吃官司的人就比其他地方多?犯刑事案的人就比其他地方多?也不见得伐。有点事体传起来特别吓人。真要都是坏人,警察不来抓?”胡万宝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软壳中华,点了起来。


“我五十几岁的人,讲话相当负责。自古以来,全世界哪里的流氓像定海桥的流氓这样,正当年没了工作,每天还要照例倒马桶,一倒几十年。爷娘三班倒,伊拉也三班倒。外头人讲伊拉都是流氓,我讲伊拉也就是人。为啥?老婆三班倒,伊拉也要接小囡,也要买小菜、烧饭,无非属于自己的就是10块一包的香烟。我倒觉得可以给伊拉戴戴高帽子。”胡万宝说的时候情绪很激昂。


“我老房子对面的,当年也算是大流氓,现在呢,子承父业,配配钥匙了。我是搞体育出来的,我晓得打打闹闹勿是啥大问题。打相打是没名堂经的。有一趟我邻居小孩在学堂里被人欺负,阿拉陪到学校去,一看对方来了一批人,搞得像真的一样的。”胡万宝张开了肩膀,“我是定海桥人我怕过啥人啊,我们这个是为了正义而战。不是人家想象的、电视里拍的整天打打杀杀。该出手的时候自会出,我们也不会娘儿们的。”他的话匣子就着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打开了。


胡万宝其实更像一种“能人”,他在40岁之前也已搬离了定海桥。但看得出,他对那片土地仍有着非常深厚的情感联系。


内急了还要跑公厕,这是今天定海桥最大的无奈之一。



解放前,胡万宝的母亲13岁便从苏北泰州来到上海,到当时的永新纺织厂,也就是后来的国棉十七厂做包身工。包身工的生活正如夏衍小说里写得那样,要在热水里捡蚕丝,苦不堪言。后来认识了胡万宝的父亲,在定海桥上结婚生子。


胡万宝少年时期所看到的定海桥是怎样的呢?


“‘侬轻点哦,300号伊拉屋里夜班哦,勿要影响人家哦。’阿拉老早点都是这样的。落雨了,收衣裳了,都是邻居提醒的,碰到侬屋里没人,邻居帮侬把衣服收回来,竹竿收起来。现在还有伐?大家门一关,‘啥人叫侬管人家事体!’老早我还没结婚的辰光,我欢喜一箱一箱买啤酒,每趟都是‘兄弟们来’。” 现在家长就会讲,‘侬做啥,钞票捡回来的啊?’定海港路,阿拉几代人在一起就是互相帮助。屋里有人过生日,小囡做十岁,老年做七十岁,家家人家屋里一碗面端过去,都不要侬钞票的。这个我觉得是一个魂,哪怕定海桥落魄的时候也还是有的。”胡万宝说。


讲到这里你才会理解,那些街头少年讲的兄弟义气,一定程度上也来自于这一碗碗面条端出来的感情。老胡讲得起劲,桌上的小菜都没怎么动,倒是石库门已经半瓶下肚了。

“小辰光的定海桥感觉就是很有朝气,很活泼。做啥道理?侬爸爸是十七厂的,我们跟着你白相,夜里转来大家有盐汽水吃,伊爸爸是自行车厂的,总归大家夜里好白相白相脚踏车,大家抢了踏。当年的定海桥,从一根线、一只杯子,到一只热水瓶,都是从这里出来的。我讲啥是朝气?老早点讲‘今朝夜里加班哦’,讲起来很理直气壮的,甚至有点自豪的,今朝我是去做贡献了。”胡万宝说。


定海路马路菜场



胡万宝十来岁不到,便因为体格出众被选入少体校去练撑杆跳,所以此后他一直和体育打交道。另一方面,因为当时的沪东工人文化宫离定海桥不远,他也时常去那里白相,然后对篆刻、书法产生了兴趣。


“当年这个做法是有道理的,工人集中生活的地方,也有电影院,有体育场,定海桥为啥足球踢得好,明摆了噶许多足球场啊,当年还有文化宫,侬总归有地方可以去白相的。”胡万宝说。


80年代学校毕业后,胡万宝是被分配到定海路上的粮管所工作,这在当时算是一份有分量的铁饭碗,“碰到人家生小孩做月子,当时都是凭票供应的,侬手里厢松一松,松一松就大推板了。”


“最后为什么还是走了呢?”记者问。


“譬如讲邻居造房子,这边多一点,那边少一点,为了一点很琐碎的事情会吵得不可开交。我的房子在定海桥其实算蛮大的,但是撒尿还是要跑出去的。我那个时候因为体育比赛已经经常出差了,外面看得多了,才知道当时这种要跑到外面撒尿的情况早就不应该存在了。拆尿就算了,早上出污(大便)也要排队的。公厕门口一帮男人排队骂山门,就因为里厢的人动作慢,啥事体不好排队,出污都要排队!我是定海桥人喔,我可以这样讲。另外一点,好听点叫志向,其实也跟你谋生的手段有关系,我是搞字画什么的,那一片也不需要我们。我身边的这个圈子到九零年基本都走都光了,出国的也出国了。所以你总归也想要走了。”


过去华光啤酒厂的厂门,就开在定海路中央,不过现在运输啤酒的卡车早已无法通行了



1990年代初,风起云涌,和宝才们同龄的胡万宝也看准了经济起飞的这个势头。他出去之后开过贸易公司,参与过某省驻沪办的筹建,捣腾过铝合金像框,据他说当年王开照相馆的镜框都从他那里拿货的。

“我这个其实勿叫做生意,只不过我肯做。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阿拉是定海桥出来的人,会当家。现在最可怕的是什么?读了物理系的毕业生出来,家里火表坏了还要寻物业。诶……”


“现在和当年的兄弟们还有联系吗?”我问。


胡万宝又开了一包“中华”,抽出一根,“侬看,实际上我吃的也是十块钱的烟,只不过出门带俩包好的。我回去,见到隔壁邻居,也就发一根香烟,‘兄弟!’”,他做了个挥手打招呼的动作,“我点也不点的,发好就走了。做啥呢?问人家侬现在哪里混?侬这个不是戳人家神经吗?什么叫路人,就是路过点个头,‘侬好’,也就这样了。这个也已经是我回去最高级的打招呼方式了。”


胡万宝的老母亲现在还住在定海桥,他隔一段时间会回去看看,虽然搬出这里几十年了,但每年春节,他还会回去陪老母吃年夜饭,“我想侬这么大,过年的辰光家家灯火通明的,闹忙了一塌糊涂。我是每年年夜饭都要回去吃,陪陪老娘,把门口的玻璃窗擦擦清爽,再贴红字,贴好,六点钟整点放炮仗……”



写稿大叔:戴震东

插图小妹:顾汀汀

拍照大叔:杨眉

编版大叔:unFu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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