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老旧改，要先把“里子”改好
城镇老旧小区改造是实施城市更新行动的重要内容。作为首都城市西大门的石景山区，曾是首都现代工业的发祥地，在推动京西地区转型发展的过程中，深入实施城市更新行动、深化老旧小区改造成为重要一环。2024年，石景山区共计划推进106个、554万平方米老旧小区改造。如何在改造中进一步提升居民的获得感？央广网中国之声大型记录报道《民生样本 年度记录》走进石景山，呈现我们生活里的日新月异——
2023年12月20日，石景山区古城街道京原路68号院老旧小区综合整治项目首个阶段正式完结。在完成部分楼体屋面防水、外墙保温、外立面涂饰之外，全小区共167串户内上下水改造已完成136串，改造率达到81%——这是一个远高于全市老旧小区上下水改造平均改造率的数字。而对于剩下的31串，古城街道水泥厂社区党委书记沙小力心里很有数。
沙小力表示：“其中有一半是考虑到冬季施工对有特殊情况的居民家来说比较困难，已经排到3月15日之后施工了，我们利用这三个月‘冬歇期’，把工期和人员都排好；另外一半确实在沟通上还有各种困难，我们也做了‘一户一策’方案，再跟居民谈谈，应该能攻破。”
去年年初，北京市住建委发布《2022年下半年老旧小区综合整治项目“接诉即办”“申请类”诉求集中小区的通报》，通报涉及13个居民诉求集中且不在全市老旧小区改造计划内的小区，其中就包括京原路68号院。69岁的老街坊牛瑞娥从15岁就住在这里，曾经条件优越的居住环境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霜洗礼，早已破败不堪，最大的困扰就是上下水管道老化。
牛瑞娥说：“我们小区频繁停水，一周里差不多得停三天。比如，谁家里水龙头坏了，换一个水龙头，整个小区都得停水，最少停一个半小时。我们让居委会跟物业联系，往楼门组长群里发通知，告诉大家几点来水，得提前把水接出来。”
2023年3月，北京市住建委发布全市老旧小区综合整治任务单，明确全年全市新开工老旧小区改造项目301个。按照居民诉求集中的老旧小区或可优先改造的要求，京原路68号院出现在名单上。7月13日，京原路68号院老旧小区综合整治项目获得施工许可，项目进入居民调研、场地勘察、设施搭建阶段；8月末至9月初，上下水改造率先开启施工。作为老旧小区改造的“里子”工程，上下水改造虽说居民诉求集中，但实际动工时，阻力依然存在。直到11月底，居民周大姐家的上下水管道才终于改好。
周大姐说：“我们这楼一层的业主不同意，他自己改造过，老想要补偿费。后来我们这串一个90岁的老太太就求他去了，我也找过他，我来居委会都好几趟了，我说‘你们帮我们解决解决’。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串才刚改完，因为谁家这一串全签完字、谁家才能改。”
基于上下水改造的施工要求，同意改造的居民一心盼着楼上楼下的邻居赶快签字，趁着天气还不算太冷，赶紧动工；而不同意改造的居民则各有各的理由，一拖再拖。首开集团北京房修一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京原路68号院老旧小区改造项目负责人冯博发现，推动改造的关键，是和居民反复谈，直到聊出他的真实想法。
冯博表示：“有的居民可能不会明着说‘我不同意’，而是说‘我觉得你的施工有噪声、有污染、有垃圾，天气冷’。针对这种情况，我们多轮入户，跟他说‘大哥，咱们今天再聊一聊，您看这样行不行？’把他提出的所有表象问题都解决掉之后，最终你一定会得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到最后坦白了，‘你也别说那些了，我就觉得你得给我3000块钱，我要去外面租个房’。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们就明白了，要不然就持续对他做工作，进一步从政策角度跟他聊；或者把这个工作往后推一推，如果人家确实感觉到冷，能不能开了春把他放到最后施工，至少这一串的居民工作就从一个‘死结’变得可以操作、可以往后继续推进一步。”
实际上，“不同意”背后的这些“条件”，正是推动群众工作的有力抓手。
沙小力：居民没有同意综改，大部分原因是家里精装比较好，会有部分瓷砖被破坏，恢复的问题是他们所考虑的。因为施工方提供的砖只有几大类，有个性的花色提供不到。我们也跟施工方谈，像类似的情况，可不可以让业主找当时装修的施工队提供一样的砖，这样搭配起来也比较顺。
冯博：我把所有瓷砖的费用讲明白，政府给我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由他们自己去买，自己承担瓷砖的采购。通过这种协商的方式促成居民同意，然后达到这一串能够顺利解决的目的。
沙小力盘了盘，综改项目开工以来，社区在三个多月里组织召开过二十多场群众议事会，无论多晚、无论是否节假日，只要能凑齐居民坐下来一起商量，改造这事儿就“有戏”。
沙小力表示：“改造里有一户是90多岁的老人，我们给安排在养老驿站住了半个月，也让施工方加快进度，他家是顶层，恢复得也相对快，有可以回来住的条件，就赶紧让老人回来住。还有一户是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孩，我们找了一个临时的房子，在白天开凿声音最大的时候，让他进入安置房，晚上没动静了再回来。”
夏末至深秋这段施工“黄金期”过得太快。12月初，从区建委到街道，从社区到物业、施工队，所有人都还在为“冬歇期”前能争取多改几户磨破嘴皮子。
值得欣喜的是，磨成功的概率并不低，只是对冯博来讲，随之而来的，是施工计划表每天甚至每半天一次的调整。
“我们应了老百姓的事不能白应，哪怕最终去调计划，也不能说‘我跟您说好了，您家周三开工’，结果早上刚说好的，下午因为整体的变动导致周三您家干不了了。我们优先选择的方法就是尽一切努力，哪怕从上午改到下午，但是周三一定要进您家。跟居民之间的信任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你告诉他我因为什么原因，您家再往后拖两天，这份信任感会立马消散无踪。”冯博说。
在京原路68号院老旧小区综合整治项目指挥部，铺满一整面墙的“居民改造意向动态图”和四面由街坊邻居送来的锦旗共同见证了这份信任建立和维系的过程。
周大姐就是送锦旗的居民之一。
周大姐说：“我们那串住户施工时几乎没人锁门。施工队随进随出，特别放心。我就只拿走了钱还有房产证，其余的什么东西都没拿，门就那么开着，有时候水果买回来往那儿一放，告诉他们随便吃。他们弄得特别好，怕把家里弄的太脏，墙他们早都给围上了，门人家也给糊上了。”
临近大雪节气，最后几串上下水改造的施工在和时间赛跑。街坊邻居似乎更能坦然接受施工带来的各种不便，选新砖时也不再对样式那么苛刻。在库房前挑选瓷砖样式的张阿姨看好了一种带暗纹的款式，一旁的工人师傅登记下编码和楼门号。到现场摸摸瓷砖的质感、看看实际的效果，张阿姨觉得这一款式比原本打算选用的纯白色瓷砖更贴合家里现有的装修风格，也更耐看。
张阿姨：如果装出来和原来装修一模一样，那不可能。我觉得无所谓，给我弄什么样的砖都可以。上下水管道给改了就行，改了肯定就是好的，这就是高高兴兴每一天，差不多就得了。
牛瑞娥居住的那栋楼最早一批完成了上下水改造，走进家门，南向的厨房和卫生间洒满阳光，改造时开凿过的地砖和墙砖处已被工人师傅处理得几乎看不到什么痕迹。
△上下水改造后牛瑞娥家的洗手间和厨房
牛瑞娥说：“这回改造完，我们问施工队‘你们这管子能用多少年？’，他们说‘20年’。我现在六七十岁了，再有20年那就是下一辈的事了。一步一步来，我们就等着，期待着。”
牛瑞娥和老街坊们更多的期待很快就会兑现。京原路68号院老旧小区综合整治项目为期一年，在首个施工阶段，各方之所以顶着巨大的冬季施工压力，将上下水改造率尽最大可能提高，最重要的是为今年春天即将开启的管线统筹和室外公共区域改造留出充裕的时间。
北京市石景山区住建委老旧办科长郭倩楠说：“我们计划先把管子改好，其实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要把事情做到居民的心坎儿上，真的通过老旧小区改造改善居民的居住环境，所以我们要求‘先地下、后地上’。现在地下的部分我们还在等管线统筹，避免二次开挖，我们尽可能统筹工期，考虑各环节能否衔接上。”
京原路68号院暂时恢复了宁静。对于近三个月的“冬歇期”，沙小力很乐观，也有自己的打算，这或许不是施工的“黄金期”，但一定是群众工作的“黄金期”。
沙小力表示：“虽然施工停了，但是我们跟居民的交流不能停，反而得更抓紧些，这也是一个突破口、一个攻坚期。上下水改造率一定要完成90%甚至更高，能改得越多越好。”
【记者观察】
京原路68号院，别称“燕山水泥厂社区”，顾名思义，这是老工业留下的印记。隔着首钢园南区、北端、工业遗产“三高炉”成为因城市更新而涅槃重生的石景山新地标；南端，住在京原路68号院、曾为首都建设献出青春的老工友们，也在自己的小家享受到了城市更新的红利。“冬歇期”转瞬即逝，可以预见，还有更多的“京原路68号院”，以及更多住在老旧小区的居民们，将迎来属于崭新生活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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