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家·廖晓梅 | 硬化：乡村路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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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村专栏作家
廖晓梅，女，1981年生，自由职业。闲暇时，画几笔简笔画，烤几块饼干，喜欢坐在满是花草的窗前，读点书或者做一幅画。更喜欢用文字记录下生活中一些细碎的感动或者斑驳的记忆，梳理自己的思想和生活，分享心情和感受给朋友。
硬化的乡村路
文 | 廖晓梅
自从村上道路硬化以后，秀娥再也不用踩着泥巴路出门了，她经常坐在屋檐下一边干着手头活，一边愉悦地看着门前那条干净的直溜溜的水泥路上的一切。
夏收时节的农活最为急迫，油菜、小麦成熟时间挨得紧，大家都着急把粮食收完早早入仓，好尽快下田插秧。每到这个时候，大家都觉得自家的场院小了，都想赶着晴天尽可能大面积地晾晒粮食，于是靠近路边的住户都打起了新水泥路的注意！
十多天时间里，村子新铺的半边水泥路上晒满了油菜籽和麦子甚至秸秆。在路上占地方，大家都是各凭本事，秀娥性子素来绵软，本也想扛几袋子小麦去路上晒，但是对面的李嫂已经早早地在路上用石块圈了一块地方，她只好作罢。
为了防止车辆碾轧粮食，大家在粮食的一圈围上了大石块、钢叉甚至钉板作为标示，用最直观的方式宣示着自己的主权。这下本就不宽的乡路只剩下半边，就在秀娥家门口那段，两头同时来了车，他们怎么样避让也无法通过。开着农用车的黑蛋赶着回家，他心里一着急，方向盘一打就驶进了李嫂家的麦子里。李嫂刚好出来翻麦子，便看见黑蛋的车大咧咧的从她家麦子里碾过，她围的那几块石头也并不能挡住什么。
眼看着已经半干的小麦被车轮轧出了白色的细粉，李嫂可火大了，她一个大步跨到了黑蛋的车前，手插着腰挡住了去路。黑蛋气急败坏地下了车，和李嫂争吵起来。李嫂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平时骂街鲜有对手，黑蛋自然争吵不过。最后李嫂非要黑蛋赔她三十斤麦子，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整个乡道上都嘈杂拥堵起来，黑蛋只好憋着一肚子火答应了李嫂的要求，到时候一手交麦子一手放车。
黑蛋的媳妇叶子正在场院里翻麦子，看到黑蛋刚一回家便火急火燎往蛇皮袋子里装着的麦子，叶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扔下木耙便大骂：“你个浑家子，你发得什么疯？装这湿麦子干啥？”，黑蛋不理叶子的责问，只管低头忙着手里的事。叶子在家一贯强势，见黑蛋不理他，便开始和黑蛋厮缠。
黑蛋本来窝着一肚子火，又被自己老婆一顿纠缠，恨不得上去打媳妇几下，忍了又忍，最后沮丧地躲到了一边。黑蛋一直沉默着，黢黑的脸庞有些忧郁，早上干活时被秸秆戳伤的手还沾染着黑乎乎的污垢，他用那只不曾清洗的手夹着烟一根接一根狠狠地抽着。趁叶子转身的功夫，黑蛋瞅准时机便一溜烟提着麦子去赔给了李嫂，也赎回了自己的车。
叶子下午才听村里人说起黑蛋赔麦子的事情，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她想起了她天不亮就下地割麦子的情景，想起了那赤黄的麦穗在自己手中揉捻下，才变成了那一颗颗圆溜溜的像珍珠一样的麦粒。于是她开始不依不挠地数落起黑蛋。“你就不是个男人，让一个女人把你都能生生的讹了，你真是个窝囊废！”，“你个没出息的男人，你还有脸活着，你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任凭叶子怎么发难，黑蛋都不吭声，默默的在场院里拾掇麦子上面的浮糠！
黑蛋温吞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叶子，她决定去讨回公道。叶子从自己家一路骂到了李嫂家门口。两个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厉害角色，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一决高下了。她们一个手插腰，一个身子前倾，叶子骂李嫂欺负她家黑蛋老实，李嫂骂叶子自己男人不会开车，不长眼睛。她们骂的唾沫横飞，谁也不让着谁，声音也越来越大，由开始理论赔麦子的事情，衍变成了最粗俗难听的脏话，两人极尽所能的搜索着天底下最难听的话咒骂对方，话语粗鄙的让围观的人都觉得脸红和尴尬。
小村摄影
她们最终撕扯到了一起，秀娥她们几人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开。黑蛋听别人说自家女人在和别人干架，扔下活计就往现场跑。等黑蛋到的时候，叶子已经被李嫂骑在了身下厮打，两个女人头发凌乱不堪，脸上脖子上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叶子衣衫不整，露出了白花花的肚子，李嫂的袖子也扯得稀巴烂。眼看自己媳妇占了下风，黑蛋急得跳脚，正欲上前劝说，李嫂下了狠手，一口咬在了叶子的膀子上，一直不松口。
叶子被疼慌了，见自己的男人看自己被欺负也无动于衷，哭着大骂黑蛋”窝囊废”、“不是男人”。自己媳妇叫自己窝囊废的声音充斥在耳边，黑蛋握紧了拳头，面部青筋凸起，只觉得一股子热血冲上心头，黑蛋随手就捡起了地上的木锨，毫不犹豫地抡在了李嫂的背上。李嫂立时从叶子身上瘫软下来，不省人事，脸色惨白。围观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
黑蛋自己也吓傻了，热血沸腾过后，他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也一下子瘫软下来，恐惧和荒乱顷刻间淹没了他抡起木锨那一刻他所有的豪气，知道他这下惹了大祸，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叶子抱着发疼的膀子，心虚的去探了探李嫂的鼻息，然后惊喜的大叫“还有气，还有气！”，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救护车。不一会儿村里响起了救护车急促声音，李嫂被大伙抬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刚走，村里又响起了警报声，接着黑蛋也被警察带走了。
几个月后，断了几根肋骨的李嫂终于痊愈回家，只是她再也不复以前健硕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萎缩了许多。黑蛋被关了几天后也放了出来，最终事情由黑蛋赔偿三万块钱得以解决。
村里人又忙着开始收稻谷了，还和以前一样，道路依然被铺晒的粮食占了半边。秀娥家对面的李嫂这次没有把谷子晒在路上，秀娥也没有，倒是斜对面的王婶早早的用石块圈住了几个月前那块特别热闹的路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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