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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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北：旅行记
文 | 杨菁
在黄陵，邂逅一场风雨
仿佛真是踏着轩辕黄帝的脚印而来，持续的高温之后，当晚八时左右，一场横扫黄陵县城的狂风暴雨突然袭来，是时，我们正窝身于一家小饭馆，从宽大的玻璃门望去，整个街道开始不断变形，弯曲，道路两旁的树木、行人、车辆，一瞬间便有茫茫四野之感。紧接着，只听见房屋被一种急促的撒豆子的声音所取代，且这声音越来越急，豆子也越砸越大，继而，窗玻璃上，宽大的玻璃门上，全都被晶莹剔透的玉石所击打。
看着暴雨裹挟着冰雹砸向自己的小店，且见缝插针般地连同雨水砸进屋子，店里的老板夫妇开始慌了神，不住地打电话，抑制不住的惶恐和担忧。而店里的食客们则不然，都像是见西洋景似的，趴在门口观看，“爽嘞……”小伙子和同伴像是观看一场好莱坞大片，欢快的表情不言而喻，继续碰杯，仿佛这样的天气，恰是酷暑里最好的下酒菜。
连我一岁多的女儿，也抑制不住的兴奋，要不是被我搂抱着，她肯定是要冲出玻璃门好好看个究竟，这大概是她出生以来，身临其境的第一场暴风雨，看着从玻璃门缝时不时地抛进冰球，她总要一边看一边用无以言说的激动表情，对我欢快地叽里呱啦，我只能意会，配合她的表情，也做一回十足的孩童，拾捡冰块，放入她的小小掌心，让其充分感受这世间的凉意。看着冰块很快在彻骨的凉意中越变越小，直至化为凉水而销声匿迹，她大概觉得，这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最好玩的自然魔术。
神木，神木人
过黄陵，第二日下午，如期抵达陕北神木。
按照龙哥分享的位置，很快便到达他所住小区，小区很大，车子绕了一大圈才到他家楼下，远远就见他等在路边，见到我们，呵呵一笑，没有多余寒暄，和爱人大学同窗多年，已是老友，无需客套，说话不紧不慢，微微发胖的身材，更显沉稳稳重。
原本想着，去他家坐坐可以，但是住下就显得过分打扰，但是终究拗不过龙哥的诚意，觉得要是再拒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也太生分。
一进屋，龙哥就说，别客气，就把这家当自己家一样。我的小女儿倒是首先不客气，随便抓住茶几上的水果：爸爸QI（吃），妈妈QI（吃），拿着电视遥控器乱按一通，一见到水杯便嚷嚷好渴，轻轻颤颤跑去客厅阳台的学步车把音乐按响，又跑过来在一大堆玩具里边挑出自己喜欢的，结果一转身又碰倒一大杯水，而我就在她身后一刻不停地收拾整理……
几分钟后，在卧室哄完孩子的女主人也出来了，依旧没有过多客套，仿佛都是早已熟知的家人，一见如故。后来我和爱人说，龙哥娶了个好媳妇，怎么看怎么舒服，标准的贤妻良母型。
夫妻二人也很有默契，带孩子是一个辛苦活，两人配合的很好，小家伙一见家里来了生人，而且还有小盆友，不但不恼，反而不停地笑。
洗漱歇息片刻，晚饭是神木特色烩菜，各种食材烩在一起，少汤，和新疆大盘鸡的口感相似。还有神木拌汤，有别于陕南汉中的面疙瘩拌汤，它是由酸野菜，土豆细丝，豌豆小瓣，各种食材熬加在一起，酸爽可口，这正对了旅途极度疲劳之时不想吃饭的胃口，喝一碗拌汤，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照例是要叙旧的。龙哥说，我们神木人喝酒不是论瓶，而是论箱的，这里人随便都有一斤白酒的量。像我们这种不沾白酒的人，听着的确有点丧胆。但是什么都不喝也有点说不过去，从超市搬回一箱啤酒，两个大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放低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直到声音在夜的睡梦中越飘越远。
第二日，嫂夫人早早起床熬制小米绿豆粥，待我们把孩子收拾停当，洗漱完毕，粥已经在餐桌等着我们。知道我们是要赶路的，龙哥说，喝完小米粥还不算到神木，神木人爱吃的硬早餐是必须要吃到的，于是不到半小时功夫，我们又在街边吃到了神木最为正宗的羊杂碎面汤。在我的概念里，之所以说“吃汤”而不是“喝汤”，是因为所谓的羊杂碎面汤，是由羊的头、蹄、血、肝、心、肠、肚等和面条混合烩制而成。原本不爱吃羊肉的我，乍一听这样的早餐名，就觉得腥味十足，没有吃的欲望，但是等真正一尝，还真是正合我等这样的胃口，汤鲜香可口，面嚼起来也极为筋道。龙哥问：“怎么样？还吃的惯吗？”我们开心地笑：“下次来，就吃它了！”
与鄂尔多斯的零距离接触
来到鄂尔多斯市的康巴什新区，仿佛进入艺术群落的天堂，这儿随便一个吐水的小喷泉，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和打造的或可爱或典雅，或诙谐或幽默的造型。除了颇具特色的成吉思汗广场雕塑群而外，印象最深且最具特色的就属呈三国鼎足而立的鄂尔多斯大剧院，鄂尔多斯图书馆，鄂尔多斯博物馆。
先来说说大剧院。鄂尔多斯大剧院整体是蒙古妇女的头戴样式，远远地，乍一望去，像是两只漂亮的帽子被大小不一、错落有致地放在地上。虽未亲自进去体验，但据说其内部功能可与世界顶级大剧院相媲美。你看着它，就会由衷地想到一句话：这真是现代与民族的高度统一！
图书馆的造型可就更为形象了，像是靠墙的书桌上被竖立放置的两三本相互依存相互依靠的厚厚书籍，但又较为自然随意的倾倒样式。这样的图书馆设计理念，我第一次见到，设计师很好的抓住了图书这一日常的慵懒状态，从而进行全新展示，这种貌似随意，实则费尽心思的设计，让人不由不为设计师的奇思妙想赞叹不已！想着要是能天天在这样的图书馆里静心读书写作，该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呵！
与图书馆并排而立的便是鄂尔多斯博物馆。起初我还纳闷，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古铜色圆润石头的建筑到底是什么，等走近一看才知，竟然是鄂尔多斯颇负盛名的博物馆。门口用警示牌醒目地写着：穿拖鞋者勿进。有几位女士被礼貌的谢绝入内，看上去着实有点尴尬。只要着装得体，出示身份证后，即可免费参观。
受外在独特造型的支配，馆内后现代风格明显。宽敞高大，优雅个性，且具有某种柔韧的野性，很容易让人享受其中。这里有多个楼层，多个展厅，如《鄂尔多斯蒙古族历史文化展》，《鄂尔多斯古生物展》，《农耕、畜牧·碰撞、交融——鄂尔多斯通史陈列》等。只是有点遗憾，我们在参观途中，馆内突然停电，周围一片漆黑，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匆匆下楼。
可能只有大致了解了鄂尔多斯的历史文化，才能真正意会到，这种外观似一块饱经风雨魔力侵蚀的磐石，大概就是鄂尔多斯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底蕴的象征了。这种古铜色的金属外表，则是鄂尔多斯古老沧桑草原文明的记录。在这样一座雄浑大气，庄严肃穆的建筑面前，让人不得不感受到，人类的文明演化进程真是了不起，而个人又是多么卑微渺小，但正是这无数个卑微和渺小加起来，才促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伟大，不是吗？
走在干净、漂亮、宽广的鄂尔多斯大街，望着鄂尔多斯晴空万里、碧蓝无云的上空，闭眼感受阵阵凉风吹过，阳光将灿烂直射心底，我敢说，每一个到过此地的旅人，内心都会有一抹鄂尔多斯情结，他会告诉忙碌的世人：嘿，先别急着赶路，让我们来吹吹风……
照洋河镇：边缘地带的寂静与欢喜
照阳河镇，北方一个济济无名的小镇，位于河北省西北最末端，张家口市康保县最北部，西部和北部都与内蒙古自治区化德县七号镇相接壤。
照阳河，大概和内蒙古的鄂尔多斯一样，在很早很早以前的恐龙时代，甚至是恐龙时代以前，这里必定是清清的河水，各种生物孕育而出，每天都有灿烂的阳光照在河面，银光闪闪，后来经过历史的变迁与演进，人们故以此得名。
当然，这都只是我个人毫无根据的猜想。炎炎夏日，当南方的朋友正处于酷暑难耐的焦躁之时，这里的风能让人感受到秋天的凉意。围绕小镇周围的丘陵高地，到处都是风力发电的电风车，他们如排排热情的卫士，向每一位驱车的路人招手致意。
熊培云说，谁人故乡不沦陷？这里，居住最多的是老人，小孩很少，大概年轻人们都想让自己孩子拥有更好的教育资源，而离开这里，便意味着将会有更好的选择。
这里的一切大都是安静的，蓝天，白云，草地，吃草的羊群，静静开放的各色花朵。而养老院，镇储蓄银行，卫生院，镇政府，学校，小商铺，加油站，也很少出现过繁荣热闹的场景。
唯一能够打破安静的，是这里的人们，确切地说，是老年人，以及正在走向老年的人们。他们每晚按时早睡，早上定时早起，而对于过惯了都市生活，喜欢晚睡晚起的年轻人们而言，偶尔居住于此，早上五点钟，定时听见窗外操着浓重本地口音，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大声说话声，交谈声，就知道，天已大亮，是起床还是继续美梦，自己方能做一定夺。
这些爱唠嗑的老人们，据我观察，他们大都性情寡淡，与世无争，既有游牧民族遗留下来的硬气与傲骨，又有农耕文明所带来的落后与保守，而现代文明带给他们的冲击，除了每天从这里经过的车辆，路人，最为直接的，就是自己的子孙或是重孙从遥远的外地归来，他们的生活方式、娱乐方式、爱好、观念，和这里相比，可谓是千差万别。
大概所有处于边界的地方，处境一般都逃不开被边缘的命运。这样的小镇，如这世界芸芸众生的一员，更如大海的一滴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正所谓：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在乌拉盖：向天再借五百年
站在乌拉盖大草原，一切都是晴朗的。极目望去的天地，呼啦啦全是那般敞亮，所有世俗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此刻，天与地与人之间，皆被这绿油油的宽广和深厚的巨大安宁和幸福所覆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不再是文学表现手法里独有的夸张，而是乌拉盖现实派的写意画。
野狼谷，乌拉盖湖，知青小镇，九曲十八弯，在水一方，这些充满诗意的名字，在我们的亲情导游旺哥的带领下，全用脚步丈量的方式，对其有了别样的感受和体味。原来，这里的景观并不是想象中的单一，并不是只有一眼都望不到头的草与原，更有风，有雨，有彩虹，有充沛的水源，有开放的各色花朵、飞鸟、人群……
这里的早晨是从四点半开始的。站在乌拉盖县城鲁新小区三楼，这个被热情的旺哥安排居住的地方。推开窗，和凉凉的夏风撞个满怀，感受小城孩童般的纯净，想着此地离内地路程如此遥远，安宁、恬静，更重要的是，远远望去，宛若天边，伸手即可摘星辰。故此终于明白，乌拉盖为何被称为“天边草原”，这个位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东北部最深处的湿地，才是人们最为向往的“诗地”，诗意的天堂。
开车驱驰在草原宽宽广广的柏油路上，看着牧人与羊群，视觉充分享受着大自然所赐予的广袤绿色，想起小时候学过的诗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得感叹那句老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与其可着劲地调动所有诗情画意的想象，不如来一场欢畅的身临其境。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孩子们有福了，只需睁大眼睛，到处都是歌与诗的出处。
很想在草原唱歌，唱什么呢？
脑海里浮现的是历史上蒙古人西征中亚、东欧，南征内地中国的情景，想象当年的成吉思汗，该是用怎样的踏破铁蹄，才实现了“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左，南越海表”的元朝统一大业？！一路上，坐在车内，望着窗外，蒙古歌手韩磊那首代表帝王之声的《向天再借五百年》，在我心中不断响起：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
放马爱的中原 爱的北国和江南
面对冰刀雪剑 风雨多情的陪伴
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做人一地肝胆 做人何惧艰险
……
是的，在乌拉盖，我真心愿向上天再借五百年，一千年，甚至更多，我想活得更久，在这里住的时间更长，没有别的，只能借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乌拉盖，对这片神奇美丽的天边草原，最赤裸裸的爱意。
杨菁，发表有散文诗歌作品等，著有诗集《像我这样的女子》，散文集《寒坡垭》。陕西作协会员。现居陕西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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