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诗人参评作品：彭杰的诗｜诗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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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诗人参评作品

彭

杰

彭杰，99年生于安徽六安。

夜晚的散步

冬天到了。我们把落叶扫进炉膛

粮食打好后运进地窖，把大红的灯笼

挂在高高的木架上。那是在三年前

马德明的母亲刚去世不久

我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

吃过晚饭后，如果没有人串门

马德明没有去镇上的铁厂加班

我们就去村外散步。沿着小路走下去

经过水光晦暗的湖泊，

一直到有树的地方。那里没有什么人

也没有什么灯，我们沿着月光

顺势攀往高处，成为那些

呜呜作响的手风琴，

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常常响到天亮。

来临的一刻

他预知雨季将要来临

但并不为此悲伤

窗外布谷鸟的叫声，收集微弱的光斑

像他细密的遗愿

有人踮起脚，小心把挂钟取下

但黑暗中的雨水

仍在不停落下来，过程缓慢地

如一个人的生命

却并不犹豫。

他看着它们消失在湖泊里、花丛中

与沉默的枝杈上

并不平静，也没有火花。

低洼处

是晚来的桃花，鼓声渐亮

衣袋里揉搓的局促。

低矮的坡度，给予坠落的雨水

以放缓的空间。

穿花式的行走，牵扯众多角度

海潮呼喊体内隔绝的门户。

隔夜的螺丝已在松离，

像沉默打开冰川微弱的创口。

而呼吸中收拢的色彩

已被装裱于墙壁。你的嘴唇

上抵微微颤动的夜晚。该如何向你陈述呢？

雾中的枝条，正试图捕获低空的轨迹。

在湖水边缘

绕过塔楼，那以后的路途

再没有一个拐角。丛林

向着昏暗的一侧

迟缓地渗入。草尖上的微光

持续松弛下去

将成为那个人的眼神。

轻敲蜗形的化石，他侧出

灰沉的漩涡。枝条的欲坠上方

相互角力，形成夜晚的拱形。

积水一般游离着

三分二的月亮，还有雨后

木犀草难以被折跃的寂静。

途中的风景

风景，和它们独立的犹豫

相互眺望的商店橱窗，难以否定

星群冰冷的硬度。当针叶林

重新获取扎手感，信件漫长的传递

近乎一种背诵。监视者的相似

与可能的替代，为我们

理顺鸟鸣中疏松的枝条——

一种相互试探的语句，清晨问候

甚至用来捕获河流情绪的曲线。

你会被递来什么？每个量词都具有

契合缺失的能力。一种后退式的谈判

像列车空旷，早就预支了双方的隐秘。

幻觉

湖岸的边缘弯曲。

敲打声呈现的建筑工地

空荡而富有梯度。

榆树拢起枝叶的宁静

像积满了透明的瓷器

坐在下面的男人

窗户稍稍敞开。即将临近

白日的边缘塌陷

它浅色的腹部沉溺着

——列车从南方捎来了柑橘

男孩手心温热的银币

在堤岸的小转折处

将再次落下。水面

积攒了很久的眼神

等待着一个人俯下身去

看湖泊消散

灰色的河床凹陷着

田螺壳上转满了声音的残骸

房间外的风景

其间历经过一些事情

午后的步伐变窄。她褐色的曲线

隐忍地等待擦拭。立体式悬挂

一株长满阴影的绿植。她经过时

也浸染了鲸翼的蔓延

积水般垂落，鹭鸶环水的梦游

曾如此承载纵向的低鸣。

而轻的凉意，驻留在橱窗

倾泻的花纹上。更近的距离

敛入果实清脆的犹豫，夜色

将抱湖以眠。他说是粼粼的手

探入涟漪之间，当镜子般的雨声

与举盏者经过彼此的身体

“是湖岸让他们亲密”。

近似风景的房间

水珠滑落下窗台，像有个人

坐着听了很久。盆景帘上液态的琐碎

他心中的潮汐。船只陌生的美德

嗅着波光处，月色中溢出的缓慢

昨日难否的弥散。

他耳边的瀑布

声音的翅翼收拢，一次扇动

就抖落满身清脆的暗。

有别于鲸影的暗涌

树木危离，扇出橘光

鸽群衔着松针，灰色的喙

如果掠过建筑的表层

会成为细雨膨开的裂隙

更多时候，蜡蝉的潮水

低沉下去，就等待它们醒来

蓬勃出满树昏暗的火星。

花之夏

最先从走廊涌来的是潮水的止息

海藻星形的掌纹，与白日昏暗的口吻。

小技巧掺杂有恍惚，微皱的指关节

如果突兀是附身的鳞片

浸过帘幕层叠的纹饰，

直抵近似洞穴的鸣叫深处。

那就继续抱着胸，风景素描占有的半截火车出现前

花的唇部都会吮吸海岸。旧帆布分裂的焦灼感

复印风声，就把柜子敞开，缝纫机上有

弹性的起伏。一场雨有一个下午那么长

后来的每个下午都是那场雨

这是母亲的约定。他坐在椅子上

也许是在等待服用冰？有人在对面坐下

缎纹布、顶针、即将充满夜晚的火机

窗帘上的摇曳仍在积累，没有谁是突兀的

那百合的花蕊还剪不剪

她的眼睛是一把绿皮剪刀。

广场

近乎一种警示，星辰的运转

会代替我们结束对过程的修剪。

“每一天”都在窗外挂着，彼此注视

带来的纠纷，与其说是堆积

倒更像是摇曳的动机。

而你所持有的，只是观看的印章

树脂中宛转的根须。当张满阵风的下午

在林地上空盘旋，山中

堆积的木柴，每次醒来

获得少量的噪音

仅仅是对范畴的遮掩。像往夜晚

掺入越来越多细小的松针——

为了再一次强调。某些时刻

你甚至会说服自己，枝梢在分岔中

已经完成了累加。像还在蜀山区的每一天

广场和人类相互挤压

轻轻趟着，手臂用力

齿轮陷在积水的梦境中

为了什么而要穿过如此巨大的忍耐

忽闪而过的银色飞机，折下便灭了。

夏末

月光内部浮动的船舱

从他身后的阴影中汲水，在整个夏天。

桌面被账单掩起一角，花的缓慢

因而消磨于更窄的辖域。

到处是翠绿的雨意，铜雀般

从枝头铺展，如同须鲸

温润地扫过云端的噪意。并非坚持

预装的夜晚触及危离的景物

声律灰色的弧形，

缠绕潮汐的壁垒。

而坡下有无人察觉的一天，炎热

会代替我们消解鹭鸶所有清脆的震颤

如同枝条从四处汇聚而来，在积水上方

蔓延苍白的轮廓……你还没打算离开：

除非这场观赏会提前结束：江水衔接的缝隙显露

灰暗的河床，像人类那样裸露它的一部分。

海滨纪事

海水的褶皱中有一种掩饰。

瓦片搭在积水上面，他的上面

目睹了盛夏转入秋日的全部过程。

经过楼宇的错落之间

远处的灯塔，时不时经过海灰色的背部。

他收集着栏杆对湿润的汇聚，鸥鸟

抛洒的曲线，像一件未完成的工作。

是不是他也在复刻一座城市？

相互眺望，聆听微风对情绪波频的干扰。

但这些都不足以驻足。暴风雨

将经过城市，半小时后

海水的宁静，将触及礁石的宁静。

庄园纪事

曾被钟声凝看过的风景

将成为一座庄园。从橱柜

到落地窗，榆树枝小幅度转移

重新开始的布景。

遥远的人语，在经历多重空气的关卡后

变得紧凑。湖泊的唇部黯淡

她的复写中充斥着星阵的排布

是否在波形中，也暗伏着引力。

而会有人继承枝叶递来的夜晚

像荷叶，占有涟漪的边缘。

上楼梯的人

在烛光中获得潮汐的步履。

松枝坠地形成的空旷。

越来越小的视野，他肉体变幻

立身于翠绿的顶端，

如缠绵了半个世纪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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