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 城
旅法建筑师，诗人，艺术家，评论家，策展人，未来学家
野城建筑事务所（Wild City Factory)创始人/主持建筑师
巴黎专业建筑学院 DESA 注册建筑师
巴黎高等装饰艺术学院 ENSAD 研究员
首位荣获法兰西学院“青年艺术家奖”的中国人
昨晚2021年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得者揭晓，由创立于1987年的法国建筑师组合Lacaton & Vassal获得今年的普奖。近些年普利兹克奖的调性越来越倾向于：公民性，社会性，人文关怀，生态环保，经济实用，反造型，反商业，去明星化，去精英化......加之疫情和全球化格局瓦解的大背景下，选择Lacaton & Vassal也十分政治正确。本人留法多年，也多少关注过这个事务所的发展。在全球建筑师明星化精英化的浪潮中，他们始终坚持着经济适用环保的现代主义城市更新建筑策略。拒绝拆除，花最少的钱，用廉价材料，“办大事“。他们可以在同样预算下，为中学“凭空”扩建出几千平的面积;用极其低廉的造价改造社会住宅和公共项目；最代表性的是他们用阳光板扩建的一些带温室的小住宅，给了普通人也能享受舒适的阳光花房的尊严。谁说廉价材料不能有建筑语言，不能有建筑风格？Lacaton & Vassal的项目辨识度还是很高的。这样一种“清教徒”般的建筑师，无疑是公民建筑师的代表吧。
他们设计改造的巴黎“东京宫”美术馆也是惊为天人之作。2012年5月6日刚开幕那天，我怀揣着朝圣之心，首次进入这个我最爱的巴黎的美术馆的地下宫殿。东京宫改造项目可以说是为政府甲方省钱的登峰造极之作。当你进入久未开放的地下展厅，你会看到一个被敲掉墙壁，留下大量混凝土框架的废墟教堂一般的超现实场景。就像进入了一个被轰炸的战后无钱装修草草开业的市民活动空间。现代艺术理所当然义正言辞地支撑了这种“废墟建筑”的合法性，你会觉得这里每一处未完工的痕迹都是艺术的一部分，都那么恰如其分。高超的艺术，就是无招胜有招。这个改造项目也非常完美的贯彻了Lacaton & Vassal“做最少”的大道至简的设计理念。下面放一些当年我拍摄的现场照片，你肯定会觉得这明明就是一个大型工地现场嘛。这种状况就开业，要在中国，不被领导甲方爸爸们diss到体无完肤才怪。
2014年广州博物馆的竞标项目Lacaton & Vassal也参加了。当我看到这个项目的时候简直错愕。不知道这个具象放大的“广州五羊”是哪个中国顾问的馊主意还是法国建筑师有意为之。
大师们到中国做项目要谨慎，在这个浮躁的环境下没有强大的内心太容易失衡，一失手成千古恨......Lacaton & Vassal的Cheap Design美学做做社会住宅、城市更新、低造价项目挺好。感觉他们不太适合做这类资本权力密集的大型地标项目。
我无意挖普奖得奖人的黑料，我感兴趣的是建筑师的创作心理学。一个一贯以“反形式”“经济实用”为设计宗旨的法国建筑师组合怎么会去投这样一个项目？又怎么会做出这样一个具象放大的动物建筑？他是怎么想的？是认真的？还是一种戏谑？一种反讽？
该项目陈述写的是“摒弃形式主义”的主张，说辞倒是很符合他们一贯的设计哲学，但这个项目何止是形式主义，明明就是很Cheap的具象放大折面雕塑手法。这和毁掉中国城市公共空间的城雕派风格有什么区别？！
这个项目让我想到一个很火的2012年建成的网红建筑“长颈鹿儿童看护中心”，感觉设计手法惊人的相似，也是一个巨大的现代主义体块罩住具象的动物造型。而这个项目的设计师Laporte Hondelatte正好是Lacaton & Vassal的导师Jacques Hondelatte的女儿。这种鬼使神差的撞车实在让我无语。而这位波尔多本地导师Jacques Hondelatte的作品也是相当的“形式”。我不知道Lacaton & Vassal对导师是如何看法，让人感觉完全不是一个路数，除了那个“广州五羊”。
除了酷似人体某个部位的大桥设计，这位导师居然也做过具象的龙雕塑。到这里或许可以逼出Lacaton & Vassal体内中的导师的毒了。他们是认真的吧？！面对广州博物馆这样一个大型公共项目，他们难得参加的一次中国竞标，难道仅仅是为了像库哈斯一样拿CCTV戏谑一下？如果真是戏谑，为什么不做个大熊猫？做个章鱼？而是选择广州的象征物“五羊”？这个设计概念很政治正确啊，而且应该能迎合一些领导的审美。话说回来，五羊和福禄寿有什么区别。福禄寿现在看来，才是真的戏谑。
你在Lacaton & Vassal的事务所官网上依然可以看到广州博物馆项目方案的详细资料，你也可以在本文后方阅览全方案。我是觉着，这个“广州五羊”要真建成了，可以和北京的福禄寿楼“媲美”了。Lacaton & Vassal差点误入歧途，走上网红建筑师的不归路。
建筑师找到自己的建筑语言已经不易，Lacaton & Vassal做到了。建筑师能赶上自己的时代也是听天由命，这个Lacaton & Vassal也有了。建筑师能一辈子始终如一坚守自己的价值观，这个无疑是凤毛麟角。看看那些国际大师们这些年在中国做项目的“滑铁卢”惨状，搞得晚节不保。中国建筑师真的不用急，普遍没有原创建筑语言和强大价值观的中国建筑师群体，最需要建构的是建筑的“内在性”，而不是那些形式语言风格造型，也不是那些赶潮流的标语式的所谓公民建筑。
Lacaton & Vassal ：广州博物馆“五羊传说”
以下方案图文资料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