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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戴震诞辰三百周年⑯】戴震为何著《孟子字义疏证》
综观戴震的一生,贫寒小商人的家庭出身使其意志在早年即得到磨炼,并熟知民间疾苦;徽州理学氤氲的大环境中,相对自由的家庭环境,培养了戴震不羁以至不合世俗的思想;家境的艰难,使戴震虽早年即有志于闻道,求学路径与科举之途渐行渐远,而仍始终希冀于科举以改变自身及家庭的困境。
从治学经历看,戴震自十七岁即有志闻道,在早期颇受朱子理学思想和治学理路的影响,随着眼界的扩展与思想的深入,对理学流弊认识渐深且予以激烈批判,尤为值得注意的是,戴震借疏证孟子字义批判理学,其着眼点实在当今,在“今之治人者”。戴震试图通过“以字通词,以词通道”的路径,在拨正旧理学的基础上建立体情遂欲、通达民情的新理学。
至于戴震是否迷恋京师,同样需要考察。戴震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被特召入四库全书馆,确曾有荣幸和蒙恩之感。其入馆之后,也甚为勤勉,至乾隆四十一年春两金川之乱平定,戴震欣然撰作《平定两金川大功告成颂》,均能见出戴震对仕进的期盼。但入馆后俸禄的稀薄,尤其是老父离京返乡,使戴震在乾隆三十九年冬即已萌生辞去馆事、离京南下以赡养双亲之念;翌年,戴震罹患足疾,南下之念愈来愈烈。有学者称:“以他强烈的功名利禄心推测,戴震原本当以为还有很长寿命可活,因而力图通过再一次会试取得功名,由学术向政治上发展。”如按此言,戴震断不会有远离京师政治中心,尤其是远离帝王左右之念。
《疏证》卷下称:“古之言理也,就人之情欲求之,使无疵之为理;今之言理也,离人之情欲求之,使之忍而不顾之为理。此理欲之辨,适以穷天下之人尽转移为欺伪之人,为祸何可胜言也哉!其所谓欲,乃帝王之所尽心于民;其所谓理,非古圣贤之所谓理。”众所周知,戴震所以视《孟子字义疏证》为其生平著述之最大且不得不作之书,乃因为“此正人心之要。今人无论正邪,尽以意见误名之曰理,而祸斯民,故《疏证》不得不作”。显而易见,《疏证》撰作的真正矛头所向,是在“今人”,尤其是“今之治人者”,而并非数百年前的程朱;其所谓“正人心”,更显然为正“今人”之心,而非数百年前古人之心。《疏证》之中,处处将“今”与“古(古圣贤)”对照,其批判锋向昭然若揭。正因如此,《疏证》一出,忠于清廷的彭绍升辈立即予以大张挞伐。如仅就“其所谓欲,乃帝王之所尽心于民”一语,即判定戴震旨在邀宠乾隆,似乎忽视了此语乃与“其所谓理,非古圣贤之所谓理”对举。审视《疏证》,此“帝王”似可指当今帝王,实则为圣贤古帝,是“古贤圣体民之情,遂民之欲”的古代帝王。戴震著《孟子字义疏证》,借疏证孟子字义批判理学之流弊,借推崇古贤圣而“今之治人者”其着眼点实在当今,在“今人”。只是在当时的政治与文化环境中,戴震不得不通过“以字通词,以词通道”的路径,为“今之治人者”,也为当时学人究明合乎人情之“天理”,或可称之为戴震建立的体情遂欲、通达民情的新理学。洪榜在《戴先生行状》中深情推许:“先生抱经世之才,其论治以富民为本。”在文字狱高发的乾隆时期,戴震大胆为民请命,堪当鲁迅先生所称颂的“民族的脊梁”;在《孟子字义疏证》中,戴震主张的体察民情万物的平恕之道、通达民欲与富民理想,正与当下以为民本的执政理念高度契合。
贫寒的出身既丰富了戴震的阅历,磨炼了他的意志,也增加了他人生历程的坎坷,加之他的狂狷性格和求道精神,更平添了他科举仕宦的颠簸困顿。对于戴震,学识的增长与学术境遇的改善,客观上未能给其自身及家庭境遇带来真正的改观,更多的是增加了他努力改变自身及家庭境遇的压力。这种情况的确使他难以放弃科举仕宦,但戴震毕竟非名利之徒,亦不肯苟合时俗,所以其科举表现与当时主流要求往往难以合辙,也与其自身的仕进愿望时时相违。戴震科举仕宦的困境无疑给他带来更多更深入的人生与社会思考,尤其是关于理欲等的思考,并且推己及人,在《孟子字义疏证》中发出了“体民之情、遂民之欲”的热切呼声。所谓“身无半亩,心忧天下”,戴震之前,诗祖屈原太息掩涕以哀多艰民生,诗圣杜甫由自身的饥寒困苦而念及天下寒士,范仲淹身贬邓州而不忘“先天下之忧而忧”;戴震之后,林则徐远谪边疆而仍心忧家国、不避祸福,中国历史上从来就不缺乏立心天地的志士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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