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李白不是好榜样
李白作为一代大文豪，风骨行事直至生平际遇都迥异于常人，在当时就名闻天下，惊动流俗，在后世更是被踵事增华，演绎出无数传奇故事。骑驴过华阴县，是其中最精彩者之一。
李白被赐金还山，云游四方。有一次，他骑驴去登华山，在经过华阴县衙门口时没有按规定下驴。县令看到后很生气，就把他抓到大堂责问。
李白在供状上挥笔写道：予生西蜀，身寄长安，天上碧桃，惯餐数颗。月中丹桂，曾折高枝。曾使龙巾拭唾，玉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想知县莫大于天子，料此地莫大于皇都。天子殿前尚容吾走马，华阴县里不许我骑驴？
这几句话说得酣畅淋漓，也让无数后世读书人跟着扬眉吐气。李白在天子面前受到的礼遇之隆重，散见于李阳冰、魏颢、刘全白、范传正等人的传记中。当数明人冯梦龙《警世通言》第九卷《李谪仙醉草吓蛮书》：李白被杨国忠、高力士黜落之后一年，忽有外番使节送书信给大唐王朝，百官无人识得番文，天子烦恼。李白受贺知章推荐，应诏将番书译出，并应许在天子和群臣之前草答番书。草书时李白已醉，天子御手亲调醒酒酸鱼羹，设七宝床于御座之旁，李白乘机要求杨国忠磨墨、高力士脱靴，二人不敢违旨。李白草就《吓蛮书》，番国降伏，天子宠幸。
其中虽然不乏小说家的夸张，但李白的才华也配得上“御手调羹”等待遇了。反过来，这种待遇也确实值得李白睥睨群伦了。不出李白所料，华阴县令读了“供状”以后十分惊讶地道歉：“不知翰林至此，多多恕罪。”
李白长笑，跨上毛驴扬长而去。
偶然翻书，读到了另一个与李白不下驴相映成趣的故事——张湛下马。
故事的主角张湛远不如李白有名，他是汉代人，字子孝，历任太守、都尉、光禄勋等职。光武帝刘秀上朝时，张湛经常指出他的过失。因为张湛喜欢骑白马，所以刘秀每次远远看见他都会对身边人说：“白马生又要来进谏了。”
在生活中，张湛非常注重礼节，即使与不识字的人聊天也很谦虚。有人批评他虚伪做作，他听了以后笑道：“我确实是做作。不过别人做作是为了做坏事，我是为了做好事而做作，难道不可以吗？”
有一次，张湛请假回到家乡扶风平陵，看到县衙大门就主动下马步行。陪同他的主簿劝他说：“您的社会地位如此尊贵，无须自轻。”
张湛说：“《礼记》上说‘下公门，轼辂马’，连孔子在乡党面前也总是恭敬和顺的。在家乡应该尽礼数，怎么能说是自轻呢？”
对比这两个故事，我们才会发现，一代文豪李白狂放不羁的精神与风采让人高山仰止，但就华阴县的故事来看，他不守规矩的表现，以及在县令面前所写的那几句词，无非是挟天子威权摆摆架子而已。这种做法不仅称不上自重，甚或可以说是一种“自轻”。反之，张湛以高官身份在官衙前下马的做法，表面看似乎是放低了身架，却是真正意义上的自重。
从个人修养的角度来看，张湛也似乎更值得我们学习。
为什么呢？学习浑朴厚道的张湛，即便学得不到位，成不了人人钦敬的仁厚长者，至少还能做个谨慎低调的普通人；而如果把豪侠不羁的李白当榜样，很容易变成社会上的浮薄儿。按古人马援的说法，这叫“画虎不成反类犬”。
（摘自《组工文萃》2016年第二期）
稿件来源：《智慧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