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政|参政就该肝胆相照
我不是参政的那块料，早在1985年我就多次提出要淡化“当官心理”。可是，没想到自己后来竟然成了全国政协常委、民进中央副主席。当年，“民主党派是参政党”的提法刚写进文件，我深受鼓舞。作为参政党有参政的权利，作为政协委员也有参政的义务和任务。正如习近平所说的：“要继续加强民主监督。对中国共产党而言，要容得下尖锐批评，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党外人士而言，要敢于讲真话。敢于讲逆耳之言，真实反映群众心声。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当面批评过上海市领导。这遭到家人的反对，老母亲还生气地说：“我两个儿子怎么性格这么不同！他弟弟，你把他的嘴撬开来，他也不多说一句话；他哥哥，你把他(指我)的嘴封起来，他还会乱说。”母亲的批评是对的，我对人对事是有批错的时候。但我认为，该批评就批评，批错了也没关系。所谓“肝胆相照”就是要有肝有胆，艺高人胆大。说错话就改正，可以提高参政素质、参政胆量。更何况，不少中共领导也懂得“对话”要容错话，分得清诤言忠言、佞言谗言的。
“政从‘正’来”。参政党与执政党之间固然应当互相监督，但主要是参政党监督执政党。民主是民主党派的生命线。民主本来就讲究包容，不必说对荣辱与共的亲密友党，就是对政敌、异己也该心存恕道的。没有监督便没有民主，监督最起码的是要求官员廉政，执政党要为民主监督提供方便。我于是写了《要重点突出民主党派的监督职能》《民主监督应当是全方位、全天候的》等。
监督，决不能像相声里所唱的“领导啊！我要批评你。你太不注意休息……”这样的批评多有拍马之嫌。参政党的监督要从政治上着眼又着手。为此，我写了《政协姓政》《立论就要立高论》《迫切需要政治体制改革配套》《党内民主与社会民主共振的八点建议》等。当有人把“讲政治”讲偏了的时候，我又写了《如何讲政治》《关于推进中国网络民主政治的建议》。
参政议政可不是轻松的游戏，而是艰苦的思想劳动，有时还可能付出一定的代价。我曾写有内参《党中央宜明确在民主党派中不搞清查》，1989年7月22日刊载在《解放日报》的一个内部情况简报的增刊上。几天后，有朋友上门来安慰我，劝我做好最坏的准备。看到朋友那么严肃，我也紧张起来。“武死战，文死谏”六个字忽然浮现在脑海。在淮海战役中，我亲眼见到解放军为了祖国和人民英勇牺牲，我也间接知道历史上有不少人因犯颜直谏而倒大霉的。我想我可能真要倒霉，要被甩了。甩就甩吧！甩远了，说不定还会产生距离美！不料，几天后中共中央转发中央统战部的文件下来了：民主党派机关不搞清查。真是“上下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了！
对此，我欣喜而不“若狂”。“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人在枯时要想着荣，在荣时更要预见到枯。行藏用舍，宠辱不惊，是为读书人之必备。李清照写过“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的诗句，笔下浸透了家国之痛。窃以为，我辈对于时局当善尽言责，“心所谓危，不敢不告”，何妨大胆地说出来勇敢地写下来？深具历史感的有心人与同道者更应互勉，不把江山留与后人愁——如此，才不至于让儿孙一辈心生轻慢，进而发出“堂堂中国空无人”的慨叹。
(摘自《领导文萃》2013年10月下)
稿件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