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大和民族素质片议
打开世界地图，日本像一根香蕉挂在亚洲大陆的东隅，面积不大，只及中国的二十五分之一，中国古代称之为“蕞尔小国”。文化积淀也乏善可陈，没听说发现过什么定理、定律，也没出现过像达芬奇、莎士比亚、牛顿、爱因斯坦这样世界级的文化科学巨匠。但是自明治维新以降，它却成为亚洲一流强国。在近代，当东亚各国纷纷沦为殖民地之际，这个小国却能孑然特立，保持领土完整与民族庄严。不唯如此，自二十世纪初起，冲出国门，先后战胜了驻扎在亚洲的俄、德、英诸国强军，一跃而成为东洋霸主。
小国寡民何以能免却列强的欺凌？何以能跨海西征一而再、再而三地击溃悍敌呢？其间秘密，管窥蠡测，殆源于大和民族的素质。
公元四世纪，当罗马帝国称雄于欧亚非三洲、中国进入两晋之际，日本还处在部落社会时期。虽然起步迟缓，但是大和民族有一个值得称道的突出优点：即善于吸收他人长处。周边国家中，华夏文化最为辉煌，日本心悦诚服地甘当小学生。自两晋至两宋，几近千年，不断越海到中国寻求知识。在当时技术条件下，渡海十分危险，尽管死于海难者屡屡不绝，但日本使者愿以生命为赌注，前仆后继，冒险向学。不仅仿效中国的政治制度，凡有利于经邦治国者，诸如汉字、诸子百家、佛学经典、科技资料，悉数搬回。后生可畏，历代“中国通”、“汉学家”层出不穷，对孔孟、朱子、王阳明等诸种学说的研究，不在炎黄子孙之下。在中华文化浸润之下，日本步出了蒙昧与落后。到十九世纪中叶以后，西方列强染指亚洲，中国沦为半殖民地。这位机敏的学生迅即改换门庭，转拜欧美为师，对洋老师，推崇备至。明治维新之初，派遣几十名政府高端要员，组成使节团，赴欧美上门求教，历时近两年，鱼贯拜访了十几个强国。举凡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军事等等制度，都有入木三分的了解。考察人员之多、调研时间之长、访问国家之广，殆世所仅见。其虚心好学精神，由此可见一斑。这次考察，给日本带来划时代的质变，从封建专制大步跨进君主立宪制，有了新宪法，有了议会，工业、商业、文化、军事都有了令人瞠目垂涎的突飞猛进。
学习中国，走出了愚昧落后；学习欧美，走进了国富民强。讨厌的是，人一阔脸就变，羽翼丰满便剑拔弩张，张牙舞爪地欺侮周边邻国。第一个目标是大清帝国，这是一个疆域广袤、人口众多，却死抱古董、不肯与时俱进的保守政权，这当然是轻易就能攫食到口的肥肉。果然，一出手就得利，在甲午战争中，不仅侵占了中国大片膏腴土地，而且全歼了李鸿章惨淡经营十六载的北洋水师。尝到佳肴，胃口大开。随后，在“九一八事变”中，占据了东北三省，在那儿扶植溥仪为儿皇帝，建立伪满洲国。到“七七卢沟桥事变”之际，更是肆无忌惮，大打出手，大半个中国沦陷，连首都南京也落入其手，中华民族濒临灭顶之灾。至于朝鲜，更不在话下，早在1910年，这个面积几与日本本州岛相等的国度，一夜之间被日本吞并。小日本胃口真够大，不仅敢吞食落后的东亚，也敢跟欧洲列强过招。日俄战争中，不仅在陆上打得俄国佬满地找牙，而且在对马海峡中歼灭了气势汹汹前来复仇的波罗的海舰队。此后，在一战中打败驻扎在山东半岛的德军。到二战之际，日军挥师南下，连老牌的英吉利强军也兵败如山倒，连滚带爬，丢盔弃甲，狼狈逃出东南亚。
日本为何如此凶悍？这也可以在国民素质中找到部分原因。大和民族有一个明显特点：即绝对效忠天皇。其尊皇忠君情结根深蒂固，早在幕府时期就表露无遗。各地军阀争权夺利，厮杀不已，好不容易杀败群雄，夺得江山，但都不敢自立为王，总要拉天皇做招牌，自己却只当天皇手下的幕府将军。从最初的镰仓幕府到最后的江户幕府，近七百年间均是如此。究其原因，不是温良谦让，盖畏于全民的崇敬天皇的情结，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到了明治以后，虽说政治制度多有改革，但“天皇制”始终不变。新宪法明确规定：“大日本帝国由万世一系之天皇统治”，“天皇神圣不可侵犯”，这并非官样文字，诚出于国民的肺腑心声。嘉仁天皇病殆期间，不仅探视的官员络绎不绝，连周围的居民、儿童、青年团员、军人会会员也自发地结群轮流祷告，祈求天皇康复；祈愿风潮迅即遍及全国，各地寺院、神社的祈祷人员，竟至人满为患；有人甚至以自杀求赎天皇的性命，罢工运动一律因天皇病重而自行改期或取消。其子裕仁天皇践祚时，从东京坐电车赴京都参加即位大典。东京有20万人跪拜送行，绝大多数人彻夜未眠守候在车站。抵京都时，正逢下雨，冒雨迎接者达30万人。返回东京时，送行人数达58万之多。各地载歌载舞，祭天祀神的传统仪式遍及全国。大和民族对自己政治领袖爱之深、爱之真，在其他民族身上很难看到。直到二战投降前夕，日本准备接受《波茨坦公告》，但有一个恳求：即保留天皇制。同盟国为了安抚广大的日本国民，同意了这一恳求，没把天皇当战犯审判。毕竟众怒难犯啊！
东洋人信奉天皇，而民众心悦诚服、如痴似狂地赴汤蹈火，以奉献生命予天皇为荣。所以日本军人宁愿战死沙场，不肯屈膝投降，成为特别善战、特别凶狠的虎狼之师。不过，这支虎狼之师利令智昏，千里迢迢跑到珍珠港、中途岛张牙舞爪，最终在原子弹的冲击波中，兵败国沦，为后人笑。
素质决定命运：日本因虚心好学而强盛，因迷信狂热而战败，国民性导演了日本近代历史舞台的悲喜剧，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过，历史剧还在续演，天皇制还存在，世袭的后代天皇仍是“日照之神”，国民中仍不乏虔诚的善男信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哦！
（摘自《领导文萃》2013年8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