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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 旅行纪事(1991)

2016-03-23 孙文波 洞背村


 

 

    1

应该承认:城市并不是没有扩充:

方盒子似的住宅。立体交叉桥。

赚取异族人货币的餐厅。使

我们颇为惊诧(奥登曾经写过:

盲眼的摩天大楼……集体人的力量)

我这样想:它们能有耳朵也行,

一个活着的精神的器官。

 

    2

东单、西单、北太平庄、木樨地。

明显的外省腔总让人斜瞥,我们

不得不握紧身份证,防备突然盘查;

身份证比我们更能证明自己。

在这样的原子时代地球尽管已缩小,

国家的印记却颜色更深。除非

一个称谓降在头顶:意识形态的叛逆。

 

    3

统计数字表明:谁也没有走出法律。

上百万人游行只是错乱的幻影。

旗帜、标语,完全是另一些物质的名称。

(你们见过吗?没有。我们

只见过雨伞,树叶在风中摇曳)

自然的现象是永恒的;风和雨,

从想象的城已经下到了现实的城。

 

    4

多少人已经离开:在欧洲的客厅里

找到了床榻,流行的盎格鲁·撒克逊语,

在他们的胸腔里滑来滑去,

汉语中的词汇正渐渐被挤进身体内

最偏僻的角落。他们的愤怒和激情,

让我看来只属于巴洛克风格,

“爱”等于讽刺。戏剧中的反戏剧。

 

    5

莫爱冲天的火焰。它使你的女人

想到曳光弹的蛮横的蛇状飞行。

你把她扶回家,揿开音乐;

家仍然是最后的堡垒。不然,

奥底修斯不会饱受磨难,千方百计,

他要回到珀罗涅珀的身旁。

他的晚年已献给了抽象冥思的我们。

 

    6

带着他的酒具,快乐的帕恩消失。

他把自己隐匿在历史迷雾的深处。

坐在餐桌前,举起泛着泡沫的啤酒杯,

我们喝下心灵苦难的麻醉剂。

更多的,我们听见的是普鲁塔克

故事的回声:“帕恩死了!”

一个时代的终结:伟大被平庸代替。

 

    7

破旧的自行车发出喑哑的铃声,

从空空荡荡的广场一侧飞驶而过。

侧身看去:铁栏、浮龙柱、石梯,

就像大戏台上的布景。三年级的

孩子们排着队:一串弱小的鳗鱼。

我们要把这看作幸福的图片,就

难保卖得出去;地摊上的处理品。

 

    8

月亮在云层中小心翼翼地穿行。

树阴下我们抬起眼,这是习惯,

我们又被带进历史的悲剧中,

这幕剧上演了一场又一场,

我们还得倾听,为了什么?

它体现想摆脱死亡的愿望?

而死亡以信仰的面目露出尖锐的牙齿。

 

    9

干瘦的老头,燕卜逊五十年代的学生,

给我们讲解密尔顿,他说道:

“《最近的沛蒙摊大屠杀》一诗,

十一行O长音,造成深沉的共鸣。”

密尔顿、密尔顿。“复仇吧,

主啊,圣徒们遭了大难。”

可我知道,复仇天使从来没有降临。

 

    10

挂满了电灯泡和纸屑的行道树,

如穿得花里胡哨的女精神病人。

几十家剧院里上演的影片一致。

在街角的墙根下,一个老人

梦呓般的回忆,哼出四十年前

风靡的流行曲。我低头走过他身旁,

脑袋里频频出现一辆黑色厢栏的马车。

 

    11

什么是可以离开时间的?

什么是可以把我们从这里

带到另一些时间和空间的?

那么就让我们寻找它们,

迈出一个书店,跨进另一个书店:

《中世纪的生活和劳动》、《乌有乡消息》

《沉思录》、《罗马史》、《内战记》。

 

    12

事物的终点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一样又不同了。

还是两天一夜的旅途的巅簸;

拥挤、嘈杂,一罐变形的沙丁鱼。

我们的生活中肯定增加了什么,

当然不是物质是精神的言辞:

过去是“努力。”现在是“珍惜。”

它们已经像蛋白质融进了我们的血液里。

 

                                                      19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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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二首 // 论隐喻、与知音无关(选自《与新山水诗》)

诗  //  在电车上想到埃兹拉·庞德(外一首)

诗四首——(选自《与无关有关》)

犀浦笔记——山水、咏事与感怀诗的杂合体(2010)

漫游补记诗四首(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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