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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保罗·策兰后作
谈论死亡是困难的。语言之谶
就像栅栏一样把我圈在活着的世界
——远远的,我眺望别人的死亡,
已经胆颤心惊——说什么呢?破碎的故事,
在缄默中不能还原,而想象又是绝对无力
——包括面对自己的亲人,包括
面对宏大的历史。我早已知道,什么
也说不清楚——我怎能说清楚呼吸停止后的他
的痛苦?黑暗中的消失,我认为是彻底的虚无。
太可怕了。就像有人总是探讨自杀的起因;
是什么让一个人从桥上跳下?一瞬间,
灵魂飞升到我看不见的空无之中
——他因此获得的同情,或者赞美,
让我感到恐惧——难道,我不应该恐惧?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渐渐熟悉了季节的变化,
花草虫鱼存在的美。我乐意在生活中与
它们建立稳定关系。因此每天早晨从睡眠中醒来,
回忆梦境,我感觉到思维的活跃,
知道自己,还能将时间的消失用记忆厘清。
猜测,是我可以反复做的事情之一
——就像一直以来,我总是试图猜测那些历史上
曾发生的事——我猜测过魏晋名士们癫狂的原因;
也猜测战争起因和帝王怪癖(虽然,
我的猜测仅仅是猜测)。我知道,
能够猜测现象,已经不错了。对于我来说,
能了解的世界永远不过是现象的世界;
山水是现象、邻居是现象、政治是现象
——死亡也是现象。太复杂了。落实到具体,
它让我只有回避。我的确一直回避
谈论死亡——当一个人写出死亡的赋格,
我知道了他死的惨烈;是必然之死。
20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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